第197章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她


    “……或者是有想要轉雇的也行。”


    鎮上並沒有什麽正經的牙行,不過到了農閑的時候,倒是會偶爾有富貴些的人家,把家裏頭的護院、長工,給打發到外頭去,做些活計,賺回銀錢來,貼補家裏。


    偶爾在農忙的時候,這些人的主家若是不太忙了,也會把閑賦的人手,給租借或者轉雇出去。


    這也是因為,買一個人,或者跟人簽一份十年二十年的賣身契,是不怎麽貴的。


    隻是需要每年繳納一定的人頭稅。


    閑時還可以把人打發出去做活兒賺錢。


    但要是重新變賣了,就得給官府繳納一筆稅銀。


    往往賣人的銀錢,還不夠抵納稅銀的。


    於是,有些實在豢養不起這麽多護院、長工的人家,又或者當初想要靠打發護院出去賺錢,把買人當作是投資的人家,最後不僅沒有盈利,反而是貼了錢,入不敷出的人家,便會通過轉雇的方式,把這個護院或者長工,轉給別人家使用。


    如此,不算變賣,也就不需要向官府繳納稅銀。


    官府對此,也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算是上下心照不宣的一種交易方式。


    “這……”


    店小二倒是一時間,也有些被問難住了。


    “還真就沒聽說咱們鎮上有誰家是轉雇護院或者長工的。”


    他歎了口氣:“從前王家地主還在的時候,倒是還買得起幾個護院。”


    “可自打八年前,王家遭了難,咱們鎮上,便也就再沒這樣富貴的人家了,窮的叮當響自然是算不上,卻也沒幾個能雇得起護院了。”


    “更別說花大價錢買了。”


    “就連咱們鎮上唯一的鏢局,前些日子都張羅著吃散夥飯了。”


    店小二歎了一聲氣:“世道艱難了呦!錢,不好賺了!”


    薑安寧聞言,眼睛亮了亮:“鏢局?”


    “是啊!”


    店小二手腳勤快,嘴巴也閑不住,劈裏啪啦地竹筒倒豆子似的,就跟人說了起來。


    “說是鏢局,其實也算不上!就是平常幫著過往的商人,護送些路程,偶爾運氣好,興許能撈著個跟船跑商的活兒。”


    “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賦閑在家。”


    “說是鏢局,其實也不過就是在城外搭了兩間茅草屋,又在外頭砌了一圈牆,掛了個木頭牌子,便就成了。”


    “實際上,在官府是沒有備案的。”


    店小二用手擋著嘴,壓低了一些聲音:“聽說是一群江湖人,手上沾過血的,如今金盆洗手了,才幹起了跑鏢的夥計。”


    “不過他們地段選的不好,就是咱們鎮上,想要找到幾趟走標的活兒,那都隻能看運氣。”


    “更別說郊外那荒涼的地方了,誰沒事兒會往那邊兒溜達去呀?”


    薑安寧若有所思。


    店小二叭叭叭、叭叭叭的說了好些話,感覺口幹舌燥的。


    他看著薑安寧:“客官,我給您添些水?”


    薑安寧回過神來,笑著點頭:“好啊。”


    就在店小二轉身正要去拿水壺的時候,薑安寧又道:“也麻煩小哥兒,照著菜單上的,給我炒一本吧!”


    “誒,好嘞!”


    店小二下意識的應聲,隨後才懷疑耳朵似的瞪圓了眼睛:“啊?炒、炒、炒一本?”


    他甚至想了很久一本兒是什麽菜。


    “嗯呀!”薑安寧笑著點頭:“就照著這個菜單上,全部都給我炒一份兒上來吧!”


    “啊?”


    店小二再次被震驚到了。


    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呆愣愣的看著薑安寧,似乎是在想,這人玩弄他的可能有多大。


    應該是說著逗她玩兒的吧。


    一定是這樣的。


    “客官,您就算是不點什麽菜也沒關係的,咱們店兒裏沒那麽多規矩,小地方,大家隨意就是,您盡管坐著喝水,吃吃花生瓜子兒,坐多長時間都沒有關係的。”


    他以為薑安寧是不好意思,還特別好心的出言安慰。


    薑安寧一本正經:“我沒有與小哥開玩笑。”


    “我是說認真的,就請小哥幫忙,把這菜單上所有的菜,都炒一份兒上來。”


    店小二瞧著她不像是說玩笑話,更加不敢照著人的話去做了。


    “客官,您一個人,點這麽多菜,也吃不完,這菜就是要現炒現吃才好,不然哪怕隻是回鍋熱那麽一回,味道也變了。”


    他態度誠懇,真心實意的建議:“您若是說真的,不妨讓小的給您推薦幾道咱們家的招牌?您就隻當先嚐嚐味道合不合口兒……”


    薑安寧‘唔嗯’了聲:“那也成,不過,得是夠十口人以上吃的才行。”


    “誒,得嘞!”店小二乍一聽薑安寧還算聽勸,下意識歡歡喜喜的應答了聲。


    隨後才慢悠悠的咂摸過味兒來,再次震驚:“啊?”


    “多、多少人?”


    十口人!


    大客戶啊,這是!


    店小二臉上的欣喜之色頓時就難以掩蓋,激動的手舞足蹈,恨不能跳起來嗷嗷幾聲。


    “大約是十口人吧?”


    薑安寧並不是很確定:“我也不是很清楚,畢竟我這也是頭一次請這些人吃飯。”


    店小二冷靜下來點了點頭,‘哦哦’兩聲:“理解理解。”


    他沒有想太多。


    “而且,這人恐怕還得小二哥您來幫我去請一趟才成。”薑安寧笑眯眯的看著人。


    店小二依舊沒有想太多。


    他歡歡喜喜的點頭:“應該的應該的,沒問題沒問題,您跟我說一聲地址,我這就過去……”


    “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地址在哪裏。”


    “啊?”


    店小二臉色茫然的看著人。


    薑安寧笑笑:“剛剛聽小二哥說,咱們鎮上的鏢局,正打算著吃散夥飯。”


    “不過是礙於天娘不作美,隻是才訂了桌兒,就趕上這連雨天,耽擱了好些日子,暫時沒能成行。”


    “我便猜想著,散夥飯沒來得及吃上,人應該也還沒有各奔天涯才是。”


    她一臉純良無辜:“我家中正好需要幾個幫忙看管著事兒的,剛剛聽了小二哥說的那些,便想著請您幫忙牽個線兒,讓我請他們吃個便飯。”


    “若是能順利的請得他們入夥幫忙,那就更是再好不過了。”


    店小二遲疑了片刻:“這……”


    他瞧著眼前這小姑娘,也確確實實不像是什麽壞人。


    擱心裏頭把人剛剛說的話,給仔細消化了一遍,也覺得沒什麽毛病。


    遂很快鬆了一口氣:“嗐,我當是什麽事兒?原來是這樣!”


    “不過,您是要請他們當家做主的人,還是打算把他們全部人都請了?”


    店小二好心勸道:“您別嫌我多嘴,若是您隻打算跟人談生意,不妨就隻請了他們當家做主的人,燙上兩壺小酒兒,仔細地把事情說了,也就是了!”


    “實在是沒有必要太破費……”他聲音微頓:“您不知道,他們鏢局的人,可是多著呢。”


    “隻預備著十個人的量,隻怕遠遠不夠。”


    “且他們一個個都能吃著呢!”


    “就隻是十個人,都能吃掉二十個人的飯量。”


    店小二怕薑安寧被人一頓飯吃窮。


    薑安寧確實也詫異了下:“這麽厲害?”


    在她看來,能吃的人,都是有本事的!


    吃的多,力氣也就大!


    她想了想,跟店小二道:“那還是勞煩小哥兒跑一趟,幫我問問,他們願意來多少人?”


    “他們願意來多少人,咱們就按著分量準備,若是不夠了,再添就是!”


    薑安寧的豪氣,著實有些震驚到了店小二。


    他以為薑安寧年紀小,還是不懂得這其中的利害,便幹脆不太委婉的勸了句:“客官,一次請這麽多人一塊兒吃飯,就算是按最便宜的標準來準備,那也要不少的花銷呢!”


    他倒是可以做主,給人一個最低的成本價。


    可就算是成本價,那也不會有多便宜。


    他擔心小姑娘會負擔不起,回頭被家裏人罵。


    薑安寧眨了眨眼,明白過來人是在擔心什麽,從錢袋子裏,掏出兩塊銀角子來:“這是酒席的定錢。”


    “要是不夠的話,我還可以在家。”


    店小二瞧著那兩塊銀角子,更加震驚了。


    好家夥,看走眼了啊!


    原本他瞧著薑安寧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衣裳,瞧著甚至是有些髒舊,還以為人手頭拮據……


    沒想到,這小娘子竟然是個深藏不露的。


    店小二臉上的笑容,立馬更燦爛了幾分:“夠的,夠的!足夠了的!”


    “我這就過去,幫您找人!”


    他著急忙慌的擱下手裏頭的抹布,連給人添水的事兒都顧不得了。


    才跑到門口,又慌裏慌張的跑回來:“不過,客官,您別嫌我多嘴,這防人之心不可無,您一個姑娘家家的,還是要小心著些,財不外露啊!”


    薑安寧笑著謝過他的善意提醒。


    店小二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落荒而逃似的跑了。


    薑安寧坐在小飯館裏等了約摸有兩炷香的功夫。


    正剝著花生的時候,忽地迎麵走來一壯漢,絡腮胡子亂糟糟的卷毛著,瞧著凶神惡煞的。


    “誰?是誰?”


    “是誰要找姆們看家護院!”


    壯漢一進門,就大著嗓門兒吆喝了一通。


    嚇得薑安寧連剝花生的動作,都停頓了片刻。


    她眨巴眨巴眼睛,把剝好的花生粒,放進嘴巴裏,輕輕咀嚼。


    這花生炒的,還怪香的。


    壯漢很快就注意到了這個無視他,猶自吃花生的小丫頭。


    微皺了皺眉,見人居然真的是在無視他,登時怒目瞪了過去。


    薑安寧很是無辜的眨了眨眼,又剝好了一粒花生之後,猶豫片刻,小聲的問人:“你也要吃嗎?”


    “店家自己炒的,蠻香的。”


    壯漢“嘿”了一聲,稀奇道:“你這小丫頭,竟然不怕我?”


    “我為什麽要怕你?”薑安寧眨眨眼:“莫不是,你要打家劫舍?”


    “那倒不是。”


    壯漢大咧咧的踢了一把凳子過來,跨過去坐下,毫不客氣地拿起旁邊的粗瓷碗,給自己倒了一碗白水,咕咚咕咚兩口,喝了個幹淨。


    似乎是還沒有解渴兒,壯漢又咕咚咕咚灌了兩碗。


    哐當的一聲,擱下空碗,發出不小的聲音。


    壯漢舒服的“哈”了一聲,接著又打了個嗝兒。


    “是我聽人說這兒有人要咱們兄弟幾個回去當看家護院。”


    他一開口就是凶氣。


    薑安寧聽著,還以為他是不願意。


    想著江湖人,興許是有著自己的傲氣,不屑於做這種屈居於人下的事情。


    正要說什麽,店小二呼哧帶喘的,跑進來扶著門框,誒呦誒呦了好一會兒,才總算是把這口氣兒給喘勻乎了。


    “我說,蔡鏢頭,您這走的也太快了,我在後邊兒追攆著您,好懸沒給我累岔過氣兒去。”


    店小二又喘了幾口粗氣兒,用手扇著風,想要驅散幾分熱意。


    瞧見人已經坐在了薑安寧的那張桌上,便趕忙為人介紹道:“這位,便是我跟您說的,想要雇幾個護院的小娘子。”


    哐啷!


    被稱作是蔡鏢頭的壯漢,直接就從長凳上,滑坐到了地上。


    被連帶著翻起來的凳子,直接砸在了人的腦袋上。


    卻也絲毫沒能讓人有什麽反應。


    蔡鏢頭一臉的震驚之色,隨後像是想到什麽,著急忙慌的爬起來:“誒呦喂,原來這位小娘子就是金主大人啊,冒昧了,真是冒昧了。”


    “我、我那個……”


    蔡鏢頭緊張的有些舌頭打卷兒,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他諂媚討好的樣子,與剛剛一進門時的凶神惡煞,實在是太過反差。


    薑安寧覺得有趣。


    與人交談過後得知,他們鏢局的人,都是出自同一個門派的師兄弟。


    實在是門派已經揭不開鍋了,在掌門過世之後,他們險些連給人葬身的銀子都拿不出。


    最後還是砸鍋賣鐵,把門派裏頭,能賣的東西全都變賣了,才勉強湊夠了錢,買了一口薄棺,把掌門給體麵下葬了。


    可之後,門派也就徹底的揭不開鍋了。


    沒法子,他們就隻能變賣了門派的地產,換了幾兩銀子。


    原本,大家是打算各自分了錢,各奔東西,各尋前程的。


    奈何……


    錢實在是太少了,根本不夠分。


    最後是其中一位師弟提議,到他的老家來,用人家的老宅,搞了這麽個鏢局,才勉強得以度日。


    可如今,鏢局也是難以為繼,不得不散夥了!


    聽到薑安寧願意雇他們做護院,連賣身的心思,他們都有了。


    什麽骨氣不骨氣、自由不自由的。


    哪有吃飽飯重要!


    一邊是給錢就幹,一邊是完全不差錢。


    雙方交流的格外愉快。


    都沒用薑安寧說太多,蔡鏢頭就樂顛顛的回去鏢局,招呼大家收拾鋪蓋卷,準備跟著薑安寧一塊兒,回家去了。


    薑安寧還是堅持,請人吃了一頓飯。


    不過,倒是也不知道,店小二的說辭太過於誇大了,還是這些人,提前吃過了飯來的。


    倒是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一個人吃掉幾斤米的場麵發生。


    還好還好,負擔的起。


    隻是等人都走了以後,店小二不免犯嘀咕:“平常這些個人過來吃飯,不下去五六十個饅頭,那根本就打不住,怎麽今兒,倒像是小鳥胃了似的,每人隻吃了一個饅頭。”


    “奇哉,怪哉。”


    -


    路上。


    走在隊伍最後頭的瘦弱男子,忍不住跟旁邊書生打扮的師兄說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小娘子的麵相兒,瞧著很是眼熟?”


    “總覺得好像在哪見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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