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紫蘇不得不停下來,嘴上少不得更加急切:“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我不想聽!”


    薑安寧眉眼冷凝,怒瞪著人:“貴府的待客之道,我今日算是領教到了。”


    “你也不必在這裏與我惺惺作態了,且去請了你家夫人來,我親自與人辭行就是!”


    “貴府這份活兒,我算是無福做下去了。”


    “就煩請你們另請高明吧!”


    紫蘇張了張嘴還要再勸,薑安寧冷冷道:“你也不必拿話趕我!”


    “今兒若是見不到安夫人,我也是不會走的。”


    “不然的話,誰知道我現在走了,你們會不會在我背後繼續編排我什麽?把你們對我的惡名汙蔑,逼得我不得不離開,美化成我桀驁毀約,將你們的過錯編排成是我的不是?”


    “我就算要走,也要把話說明白了再走。”


    “是你們對我進行逼迫戕害,害得我不得不離開。”


    “而不是我主觀上想要毀約。”


    “就算來日需要有什麽賠償,也該是你們賠償我,而非我賠償你們。”


    “是你們的言行與惡意汙蔑,傷害了我。”


    薑安寧擲地有聲,紫蘇一個頭兩個大。


    誰逼迫戕害她了?


    顛倒黑白嗎這不是?


    不就是說了幾句閑話,哪裏就夠得上逼迫戕害這樣嚴重的字眼了……


    紫蘇還要解釋,身後忽地響起一聲喝問。


    “都在這裏站著做什麽?”


    安夫人身邊的桂嬤嬤,目光一一在人臉上掃過,古板又威嚴的開口:“都不用做事兒的嗎?”


    “打老遠的走過來,就聽見你們這邊兒吵吵吧喊的,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了?”


    “當咱們安府是什麽菜市場不成?”


    桂嬤嬤將人狠狠地訓斥了一通後,目光落在了紫蘇身上,聲音嚴厲:“你也是府上的老人了,跟在夫人身邊做事兒這麽多年,怎麽還跟這些小丫鬟們似的,沒有個規矩!”


    “嬤嬤,我……”紫蘇開口想要解釋。


    啪!


    桂嬤嬤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掌摑過去。


    她端著古板的臉,厲聲道:“做錯了事情,還敢強詞狡辯,絲毫不見悔過之心,府上難不成就是這樣教你規矩?”


    紫蘇頓時不敢再辯駁,更顧不得丟人不丟人,撲通一聲跪下,梨花帶雨似的哭著討饒:“奴婢知道錯了,嬤嬤饒了我吧!”


    桂嬤嬤冷哼了一聲,高聲道:“來人!把她拖下去,綁到柴房裏,且待夫人回來之後再發落。”


    紫蘇大驚!


    “嬤嬤……”


    跟著桂嬤嬤而來的兩個健仆,手疾眼快的大步上前,一把捂上人的嘴,不顧人的掙紮,將人強行帶了下去。


    桂嬤嬤目光又落到那些個小丫鬟們的身上,冷冷哼笑了聲:“都瞧見了吧?在這府中,不服管教,不懂規矩,便是怎樣的下場。”


    “我也念在你們都是初犯的份兒上,給你們一次機會。”


    “說說吧,到底是誰指使的你們,竟然敢怠慢了夫人的貴客。”


    桂嬤嬤的話音剛落,就已經有膽子小的小丫鬟,嗚嗚咽咽的嚇哭了起來。


    “哭什麽?”


    桂嬤嬤走過去,伸手捏起人的下巴:“做什麽虧心事兒了不成?”


    “沒、沒、奴婢沒有……”小丫鬟哭哭啼啼,嚇得破了聲音。


    桂嬤嬤冷笑。


    “嬤嬤饒命啊!”


    被捏著下巴的小丫鬟尚且還隻是腿軟,嗚嗚咽咽的渾身顫抖。


    旁邊那個瞧這無比冷靜的丫鬟,卻是嚇破膽似的,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大喊:“嬤嬤饒命啊!”


    “饒命啊嬤嬤!”


    她渾身顫抖著不停地搖頭哀嚎,語氣急促的跟人主動坦白:“是紫蘇!是紫蘇姐姐要我們這樣說的!”


    “都是紫蘇姐姐讓我們說的啊!”


    “嬤嬤您明察,真的不管我們的事兒啊!”


    說著,她連滾帶爬的撲到薑安寧跟前:“薑繡娘,我們真的沒有那樣想過,都是紫蘇讓我這樣說的,我們都相信您是無辜的,宋老板是無妄之災,錯在盛越聞,您相信我啊!我說的都是真的!”


    小丫鬟痛哭流涕。


    桂嬤嬤略挑了挑眉,偏過頭看向薑安寧。


    剛好薑安寧也看了過來。


    二人視線短暫的對視,各有驚訝。


    桂嬤嬤板著臉,叫人猜不透心思,聲音平靜,無波無瀾的說道:“你這丫頭,好生乖張!莫不是看我讓人將紫蘇帶了下去,人不在這裏了,無法與你對質,所以在這裏肆意的攀咬!”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嬤嬤明察,奴婢說的都是真話,絕對沒有攀咬!”


    小丫鬟急得快要出來,四下看了看,迫切想要證明清白:“不信,不信您可以問她們,奴婢說的都是真的啊!”


    桂嬤嬤目光在其他人臉上掃了一圈,難辨喜怒的問道:“是如此嗎?”


    眾人紛紛低下頭,偷偷的互相交流著眼神,誰也不敢先應了聲音。


    桂嬤嬤冷笑:“看來你們是想死扛著到底了。”


    “其實你們不說我也知道。”


    她聲音冷淡不屑,鼻翼微微翕動,發出輕蔑的哼聲,斜眯著的目光,帶著居高臨下的嘲笑,像是洞穿了一切似的,不屑地開口:“能在這個地方,命令你們,指使你們做事兒的,也不過就那麽幾個人罷了。”


    “都是些上不得台麵的不入流心思,尋常我也不願意跟你們計較,奈何你們是越來越不知收斂,竟然敢舞到夫人貴客的麵前,丟盡了夫人的臉。”


    “如此這般,便是直接打死也不為過!”


    “何必又要麻煩一遭,發賣了出去?”


    “我看不如就直接上報給官府,說是病死了幾個人好了。”


    “就是不知道,應該病死幾個人才對!”


    眾人瞬間慘白如紙。


    一個個紛紛彎下膝蓋,咚咚磕頭:“嬤嬤饒命啊!”


    “的確是紫蘇姐姐讓我們這樣說的。”


    “紫蘇姐姐說,薑繡娘出身不好,又父母雙亡,是不吉利的,壓不住得了夫人賞識這樣的貴氣,該是敲打敲打,免得人得意忘形,該不盡心魏夫人辦事兒了才是!”


    “對對對,紫蘇姐姐還說,薑繡娘好命,得了貴人的賞識,不日就要到京城去,咱們既然是請了人過府,怎麽也算是相識一場,不能不教人些許規矩,便著意我們刁難刁難人,也好讓薑繡娘明白,卑賤之人,就該時時刻刻夾緊了尾巴,免得不知道哪一日就惹禍上身,為人所害。”


    幾個小丫鬟爭先恐後的,把紫蘇當時跟她們抱怨的話,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腦的全說了出來。


    生怕說的慢一點,能說的就都被旁人給說了去,自己一句話也說不上,到時候會沒了性命。


    薑安寧隻覺得無語。


    更想不通,她與紫蘇往日裏並無什麽交集,這人又何至於對她有如此大的敵意?


    還有去京城……


    她臉色微凝,雙手握緊了幾分,極力掩飾著此時極度緊張的內心。


    紫蘇為何會知道,她有意去京城?


    去京城這個念頭,她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


    被貴人賞識……又是什麽意思?


    “簡直是荒謬!”


    桂嬤嬤刻意看了眼薑安寧,方才大聲訓斥起小丫鬟們來:“一個個拎不清的東西,這般荒謬,滿腹嫉妒的話,你們竟然也聽、也信!”


    “薑繡娘能得了京城貴人的賞識,那是她的本事,哪由得著你們一個個在這兒烏眼雞似的,說酸話嫉妒人家?”


    “不知事兒的東西!”


    桂嬤嬤指著人的鼻子數落起來,用詞極盡刻薄難聽。


    薑安寧卻忽然有種很是怪異的感覺。


    怎麽好像,這位瞧著莫名有些麵熟的老嬤嬤,反反複複強調的隻有“薑繡娘得了京城貴人的賞識,要到京城去了”這件事兒呢?


    是她的錯覺嗎?


    “你們一個個也真是拎不清,既然那紫蘇都已經跟你們說了,薑繡娘不日就要到京城去,一腳踏進富貴,往後的日子至少也是個吃喝不愁,怎的?你們還能被她給忽悠著,做出這般沒腦子的事情。”


    桂嬤嬤的聲音,再次鑽進了薑安寧的耳朵裏。


    薑安寧:……


    她現在更懷疑,桂嬤嬤就是故意的了。


    或許,這就是一場,專門演來給她看的戲?


    按照桂嬤嬤所言,紫蘇也是跟在安夫人身邊多年的老人了,規矩最是好的,怎麽可能會突然間做出這般不知輕重的事情?


    又怎麽就這般巧的,紫蘇才剛領著這一眾小丫鬟與她發生了口角衝突,這不知是何身份的桂嬤嬤,就突然間出了來,為她主持起“公道”,手段伶俐果決地發落了紫蘇,又佯裝憤怒,厲聲訓斥著這些小丫鬟們給她來聽、來看。


    而每一句訓斥的話裏,都不忘了提及“她被貴人賞識,不是就要進到京城裏去”這個消息。


    如此這般頻繁又刻意,她真的是想不懷疑都難。


    薑安寧正奇怪著,桂嬤嬤訓斥完一眾小丫鬟,指揮著人跟她道歉,又親自上前來,賠著笑:“真是對不住您了薑繡娘,底下的人不懂事兒,讓您看笑話了!”


    她微施了一禮,臉上盡是愧疚之色,拿出極大的誠意來:“您放心,今兒這事兒,出了這個門兒,便會徹徹底底的爛在她們的肚子裏,絕對不會有任何閑言碎語傳出去,毀了您名聲的。”


    薑安寧略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似有嘲諷似有玩味,輕輕“哦?”了一聲。


    “嬤嬤所說我自然是相信的。”


    “安夫人的信譽,我也同樣是相信。”


    “我更相信貴府不會做出這種損人名聲又言而無信的事情。”


    她玩味的笑了笑:“隻是我不知道,嬤嬤是拿什麽跟我保證?”


    “我該怎麽才能相信,眼下答應了好好的,背後會不會又是另外一套說辭,一副嘴臉?”


    桂嬤嬤臉色微寒,目光淩厲了片刻,很快又恢複從容的模樣,不急不躁的問:“那薑繡娘以為當如何呢?”


    薑安寧哂笑:“我也不想如何,也不能夠如何。”


    “隻是,希望嬤嬤能知曉,若是今日所言謗毀我聲名之事,有隻言片語的傳了出去,便都是貴府上之過!”


    桂嬤嬤擰眉,忍不住動了肝火:“薑繡娘這話,未免有些太過於強人所難了吧。”


    “不問青紅皂白的,將一切有關於損毀您聲名的話,都強按罪名在我們身上,是否太過於霸道不講理了些?”


    “誰又能夠保證會不會有居心不良之人,暗中傳一些惡言惡語,想要借此誣賴在我們頭上!”


    桂嬤嬤輕睨了薑安寧一眼:“我可是誠心誠意的跟薑繡娘您道歉!”


    她語氣不鹹不淡,卻處處透露著責怪的味道,暗指薑安寧太過於得寸進尺,不知好歹。


    “是啊,誰能保證會不會有些心思惡毒之人,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呢?”


    薑安寧像團棉花似的,對人指桑罵槐似的話充耳不聞:“嬤嬤是真心誠意的與我道歉,我也是真心實意的相信貴府,相信安夫人,但不會有那種小人之舉。”


    “隻是人心難測,我實在是不得不把醜話說在前頭啊!”


    她眨了眨眼,看起來無辜極了:“我這人,天生膽小,生怕會沾染進什麽麻煩事情,更怕會有那些惡毒心思的人,編排一些莫須有的瞎話汙蔑我。”


    “畢竟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了爹娘,不知道遭受了多少冷眼與委屈,才苟延殘喘的活下來。”


    “嬤嬤應該能理解我的吧?”


    薑安寧眨了幾下眼睛,瞬間泫然欲泣,可憐巴巴的,渾像是桂嬤嬤但凡說句理解不了一點兒,她就淚流成河,哭淹了這安家大小姐的院子似的。


    桂嬤嬤:……


    她以前怎麽沒發現,這丫頭竟然有如此刁鑽的一麵?


    隻是,這樣的話,她實在不好應答。


    否則若是來日有人汙言謗毀薑安寧一句,便算到安夫人頭上,那豈不是平白為人背鍋,什麽香的臭的都能來碰瓷安夫人?


    這和要安夫人為薑安寧的名聲清白保駕護航,有什麽區別?


    未免被人所累,她家夫人還不得殫精竭慮的盯著那些意圖造謠汙蔑她的人?


    這丫頭未免也忒大的臉了吧!


    她怎麽敢提這樣要求的?


    更何況,薑安寧被人造謠汙蔑,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那些人不想她日子好過,最快的方法的就是造謠汙蔑她,壞了她的名聲。


    安夫人就算不會落井下石,也斷沒有伸手幫忙的道理。


    桂嬤嬤深吸了一口氣,盡可能好言好語的哄勸:“薑繡娘這話,實在是嚴重了。”


    “您總不能把人盡往壞處了想吧!”


    “這世上總歸還是好人多……”


    “世上還是壞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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