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景一直在反複發燒。


    雖然打了針,也吃了藥,但起起伏伏的病情,讓他一直在暈睡之中。


    偶爾有清醒的時候,也是叫著要見姐夫。


    在暈睡之中,像噩夢纏著他,一直皺著眉,一直叫著姐姐、姐夫,偶爾也會叫一聲父親。


    白鳳軒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手就那般被沈懷景緊抓著。


    “已經一天一夜了,怎麽燒還退不下去?”


    白鳳軒的聲音有些低沉,旁邊站著穿軍裝的中年男人,那是團裏的軍醫官。


    “團長,沈少爺昨晚淋了雨,寒氣入體,加上他身子也弱了些,自然扛不住。而且,你昨晚又......”


    軍醫官的話隻說了半截,沒敢往下說。


    軍醫官是天快亮被叫起來的,之前,他都已經給沈懷景打過針,用過藥了,按說是能安穩睡一覺,到天亮了,自然燒也就退了。


    但他被叫到團長房間時,沈懷景已經燒迷糊了,渾身燙得很,而且身上還殘留著歡愛之後的痕跡。


    當時軍醫官就看了白鳳軒一眼,想問,但沒敢問出來。


    雖然知道團長喜歡男人,但確實沒有想到,人都那樣了,他們團長也吃得下去。


    於是,又給沈懷景打了針,還拿了膏藥。


    白鳳軒自然不會讓軍醫官給上藥,但他多少也能想象沈懷景某個部位的情況,恐怕已是慘不忍睹。


    “傷口發炎,發燒就會反反複複,今晚過了若是再不退燒,恐怕得把沈少爺送去醫院,以免出大事。”


    白鳳軒下意識地反握住了沈懷景的手,然後讓軍醫官下去。


    軍醫官剛要出門,他又叫住,“羅副官還沒回來?”


    “還沒有。”


    “打發幾個人出去找,把人給我找回來。”


    軍醫官應聲而去。


    白鳳軒摸了摸沈懷景的額頭,還燙著,臉也紅著。如今這般仔細看,倒是比八年前瘦了許多,皮膚也沒從前白了,也不知道這八年,他在國外都怎麽過的。


    不是說娶了媳婦了嗎?


    媳婦也就把你照顧成這樣?


    白鳳軒在心裏想著,手指輕輕地推開了沈懷景皺著的眉頭。


    外麵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拉長了夜的深邃。


    羅天逸回到軍營已是半夜,白鳳軒還沒有睡,就在團部裏等著。


    “氣也撒夠了,這事就過了吧。”


    白鳳軒先開的口。


    羅天逸輕哼了一聲,坐下來,自己點了支煙。


    吐出煙圈時,他的目光也就落在白鳳軒的臉上。


    看了有那麽幾分鍾,這才問道,“你打算怎麽安置他?”


    “我的人,自然是留在我身邊。”


    白鳳軒答得理所當然。


    羅天逸點點頭,似乎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又抽了一口煙,“他姐姐死之前去求過市府的一個人,具體情況不清楚,但我猜,應該是被......”


    話說了半截,羅天逸看著白鳳軒打了住,口風一改,“都他媽禽獸。市府那個狗東西是,你也一樣。”


    “白鳳軒,你是發情的狗嗎?他昨晚發燒都隻剩半條命了,你還能把他吃幹抹淨?”


    麵對羅天逸的質問,白鳳軒倒是很坦然,“他本來就是我的。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你他媽有病!”羅天逸再罵。


    “我一直有病,你不知道嗎?”


    “草!”


    羅天逸跟白鳳軒認識很多年,亦是過命的兄弟,白鳳軒什麽都好,腦子精明,做事也是穩準狠,帶兵更是有一套。但是,不沾上沈懷景,他就是英明神武睿智的統帥 ,但隻要沾上沈懷景,那就是個蠢貨。


    “人呢?”白鳳軒也不在意羅天逸的罵。


    “讓人盯著,不會跑。你想親自動手?”


    羅天逸太了解白鳳軒了。


    所以,哪怕跟白鳳軒吵成那樣,哪怕知道白鳳軒已經決定插手管沈懷景的事讓他很火大,但該為白鳳軒提前做的事,他一件也不含糊。


    雖然做這些,他很不情願,也覺得這是在讓白鳳軒這個蠢貨走上一條更蠢的路,但他依舊做了。


    “等他好了,他自己動手吧。”


    白鳳軒這話說得很輕。


    但羅天逸的心頭卻不由得顫了顫。


    “你讓他動手?他一個沒經過風浪的小白兔,他下得去手嗎?他敢下手嗎?他怕是除了哭,除了罵,連給那人兩刀都不敢。”


    “你小瞧他了。他衝我下刀的時候,手狠著呢。”


    羅天逸無言以對。


    他覺得,再跟白鳳軒聊沈懷景,他就是狗。


    沈懷景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他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也知道一直昏昏沉沉,而且噩夢連連。


    噩夢裏既有對他用強的白鳳軒,也有父親的打罵,還有姐姐的哭聲,哭得那麽慘,哭得讓人心碎。


    還在回首夢境裏的那些場麵,門就被推開了。軍醫官端著飯菜進來,看到他醒了,立馬把飯菜放在一邊,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沈少爺,總算是退燒了。起來吃點東西吧,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其實,他不隻昨天沒有吃東西,他來等白鳳軒那天也沒有吃東西。


    軍醫官扶了他起來,又給他披上了外套,“團長剛剛還問起你,你暈睡著,是不知道,團長一夜都守著你,到天亮了才去睡了兩個小時......”


    正說話,白鳳軒就進來了,軍醫官便很識趣地退了出去。


    白鳳軒看了一眼他慘白的臉,還有那不帶多少血色的唇瓣,端起還冒著熱氣的粥,又夾了點小菜放上,舀了一勺遞到他唇邊,“張嘴!”


    沈懷景別過頭去。


    “聽話,張嘴!”白鳳軒的口氣還算溫柔,像是哄孩子一般。


    他越是這般,沈懷景越是不想理他。羞憤多一些,恨意也不少,但當初來求人時,其實也想到了這樣的結果。


    但真的變成了這樣,他心頭仍舊難受,仍舊有些過不去的坎。


    他不是衝白鳳軒,他是衝自己。


    多麽無能,多麽下賤,才能求著男人睡自己。


    “沈少爺,我的脾氣不好,也沒有多少耐心。我不想弄傷你,所以,你最好聽話。我或許是舍不得把你給弄傷,但我不介意拿陸昭文出氣。”


    滿滿的危險,仿佛又給沈懷景吃下了一顆苦果,他隻能像個木偶一般,張開了嘴,任由食物滑進嘴裏,卻吃不出食物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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