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景想送走老管家和小元。


    他敏感地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如果隻是他自己,他還能想些辦法,但小元畢竟還小,那是姐姐唯一的骨肉,他斷不能讓小元出了事。


    這兩天,他自己是不方便出門的。


    除了有白鳳軒的警告,他也深知,自己如今被很多人盯著。


    葬禮上的那場虛假熱鬧,於眼下的殘酷現實來說,毫不相幹。


    白鳳軒這幾天都沒有消息,也不知道那屍體的事到底查得怎麽樣了。


    沈懷景在那破敗的院子裏有些待不住,一早見老管家要出去買菜,便寫了封信讓老管家帶去給周楚洋。


    周家在江城是做糧食買賣的,就算是老管家去周家的鋪子,也不太引人注意,畢竟他們這三張嘴,還要吃飯的。


    等到老管家回來,原本在屋子裏陪著小元寫字的沈懷景趕緊快步出去。


    小元在身後問了一句,“舅舅,去哪裏?”


    “舅舅跟李叔說話,小元好好寫字,乖!”


    他隨口安撫著,小元倒也沒有跟出來,低頭寫著剛才沈懷景教她的幾個字。


    “李叔,可有見到楚洋?”


    老管家搖搖頭,“周家少爺去省城了,說是要過些天才能回來。”


    聽到這話,沈懷景心下一沉,“那信呢?”


    老管家把信從懷裏掏出來,遞到他手裏。他微微捏了捏未拆的信封,老管家看他的神情有些擔心,“少爺,要不,再等幾天。周家的夥計說,周少爺運了一批糧去了省城,快的話,十來天就能回來。慢的話,也最多半個月。”


    老管家的話並沒有安慰到沈懷景,他‘嗯’了一聲,然後把手中的信給撕掉。


    他的這封信是管周楚洋借錢的。


    既然要送老管家和小元走,自然得有錢。


    白鳳軒之前倒是給了一些,辦完姐姐的葬禮,剩下也就沒幾個子。這幾天的生活還得花費,再加上小元因著葬禮那兩日染了風寒,又請了大夫過來看病,又花費了些。


    沒有錢,如何能離開江城。


    當然,他也可以去跟白鳳軒要。


    但是,他確實還有點張不開嘴。


    雖然木已成舟,他也決定在白鳳軒這棵大樹底下以待時機,保住姐夫是基本,把人弄出來才是最終目的。


    至於說父親的死,那是之後的事。如果那時候,他還有那個能力的話......


    沈懷景很是發愁。


    劉治的事好幾天了,劉家好像顯得很安靜。每天老管家出門,都會帶些市麵上的消息回來,但真真假假,很難判斷。


    劉家越是這麽安靜,他越覺得心裏發毛。畢竟是劉家死了人,還是被捅了那麽多刀,劉家沒道理這麽沉得住氣的。


    正在他愁苦之際,謝小樓派了夥計送了請帖過來,說是小雪那日永興社上演新劇,請他前去聽戲。


    這謝小樓請他聽戲,說起來都新鮮。


    他跟謝小樓往日不認識,近日無交情,如果說都爬了白鳳軒的床,算是一種交情的話,那可真是拿不出手的交情。


    想到這個,沈懷景就不由得捏緊了拳頭。


    有些屈恥是會跟著他很久很久的,可能直到死。


    但他現在已經沒什麽回頭路了。


    謝小樓既然請他,肯定不會是謝小樓自己的意思,畢竟,謝小樓也犯不著。


    兩天之後,便是小雪。


    江城的風有些大,天也陰得狠,出門的時候,風把樹枝吹得亂拽,還閃了幾個驚雷,聽得讓人莫名心慌。


    老話說,冬日裏驚雷,那是要起刀兵的。


    如今是軍閥混戰,全國都打成了一鍋粥。但凡手裏有點槍,有點人的,都敢占上一座城池做個土皇帝。


    刀兵早就起來,可不隻今年。


    沈懷景穿了一件深色長衫,這還是八年前出國留洋的時候,姐姐給他新做的。


    到了法蘭西,他也沒拿出來穿。在國外穿長衫,總歸是有些格格不入。更何況,他想把那長衫做個念想,畢竟他這輩子都不打算回國去的。


    看到那長衫,便想到姐姐,所以也沒有舍得穿,一直放著。


    這回回來的時候倒是帶著,裏邊加了薄棉,如今穿正合適。當然,最主要的還是沈懷景這回回來沒帶多少衣服,想著回家不會沒有衣服穿,路途遙遠,也就不帶那麽多東西。


    沈家雖然落魄了,但並不影響沈懷景把自己收拾得很得體。


    在永興社門口抬眼看那招牌的時候,他的腦子裏想起了八年前帶著白鳳軒來永興社聽戲的情景。


    那時候,還無憂無慮。但那晚之後,世界就變了。


    輕輕歎了一聲,抬步往裏走時,便有夥計迎了上來,“沈少爺來了。剛剛謝老板還念叨,說是讓我出來迎一迎,正好,謝老板還等著沈少爺呢。”


    “有勞了。”


    沈懷景挺客氣,讓那夥計在前麵帶路。


    八年了,永興社也不是當年的永興社。裏邊的大致陳設倒是還能看出當年的樣子,但卻華麗了許多,可見,這八年,永興社的老板是賺了不少錢的。


    他跟著夥計上了樓,然後被夥計帶到了雅間奉了茶和點心,那夥計說立馬去請謝老板,他便打量了一下這雅間,倒是比當年更雅致了。


    就連這泡好的茶,也是盧城有名的白茶。早些年,還有皇帝的時候,這盧城白茶可是貢品,那得是皇帝才能喝的,平頭老百姓有錢也喝不到。


    淡淡的茶香在房間裏暈染,沈懷景微微有些失神。


    八年前,白鳳軒從盧城來江城看他,也帶了些上等的盧城白茶給他父親。他父親很喜歡,說白鳳軒帶的那些茶,堪比黃金。


    他當時隻覺得誇張,茶再好,怎麽能跟黃金比呢。


    當然,他是不懂茶的。


    “怎麽又想起了白鳳軒。”


    他自語一句,像是有些埋怨自己,但話就那般出口。


    而此時,推門進來的人正好聽到,“看來,你經常想我。”


    這口氣,這聲音,他不回頭,也知道是白鳳軒。


    果然,謝小樓請他聽戲就是個幌子。


    白鳳軒一身雪色長袍,那長袍上用金線繡邊,看著格外貴氣不說,還讓原本棱角分明,又狠戾的白鳳軒多了些柔和的味道。


    到底是人靠衣裝。


    “說說,都想我什麽?”


    他坐了下來,拿過沈懷景剛才喝過一口的茶,就那麽自顧自地飲上一口。


    “今年春雨多,這盧城白茶,到底是差了點意思,跟當年我送沈老板的那些白茶,可是沒法比。”


    白鳳軒就這麽不鹹不淡地提及了八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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