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景不會輕易認罪,吳局長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他沒有想到,沈懷景如今都這樣了,還能如此淡定。


    如果說,他一開始不相信沈懷景殺了劉治,是覺得他沒有那個膽子,但現在,他的想法有點不同。


    這麽冷靜,這麽淡定,連捅一個人十幾刀,恐怕還真就得這樣的人才下得去狠手。


    當然,他也可以給沈懷景動刑,重刑之下,他就不信沈懷景能扛得住,總會鬆口的,畢竟就是個文弱書生。


    但是,白家那位真的不會管嗎?


    他已收了劉家的錢,要沈懷景好看,要讓沈懷景在裏邊吃盡苦頭,若是什麽都不做,恐怕劉家那邊也交代不過去。


    沈懷景跟白鳳軒曾在省城同一所學校上學,這也是他最近才知道的。


    所以,沈家半個月前的那場葬禮,為什麽那麽熱鬧,大概也能猜個七八。但是,白鳳軒從未在葬禮上露麵,他會不會把沈家的事插手到底,這就不太好確定了。


    但是,沈懷景回了江城之後,陸昭文的命就保住了,能讓陸昭文不死,除了白鳳軒誰還能在這時候做得了主。


    監獄那邊,按說也是警局管理,但白鳳軒駐守江城之後,曾經在監獄裏提過一些人,就此接管了監獄。他如今在監獄是插不上手,但他還是得了消息,沈懷景去監獄見過陸昭文。


    “吳局長很為難吧?”


    在吳局長打量沈懷景的時候,沈懷景也在打量他。


    “我與你的父親沈老板,還算熟悉,是個精明的買賣人。”


    吳局長站起身來,給自己點了支煙,像是要跟他拉家常。


    沈懷景也注意到了,這間審訊室裏,除了他和吳局長,沒有別人。


    雖說他沒有進過警局,也不太清楚警局的辦事流程,但既是審他,按說應該有個記錄審訊口供的警員,但現在沒有。


    所以,現在他們說了什麽,也都不會記錄在案,而且隻有他們二人知曉。


    “那樣精明的一個生意人,卻走了一條死路,有些可惜呀。如今,你姐夫陸昭文還在監獄關押,判了死罪,雖說現在沒有執行,但也不過是早晚的事。”


    先提了他的父親,又提了姐夫,這是在試探他嗎?


    試探他背後到底是什麽人,而背後的人到底能幫他到什麽程度。


    試探清楚了,對方才知道接下來應該給他什麽樣的待遇。


    此刻,倒是把白鳳軒拉下水的好時機。


    他要把白鳳軒搬出來,他不相信吳局長敢動他分毫。


    就算是出不去,但肯定也不會吃苦頭。


    但是,白鳳軒雖然給了他錢,但也沒有在葬禮上出現,就連私下跟他見麵,也是偷偷摸摸的,也就說明白鳳軒不想把跟他的關係擺到台麵上來。


    他要是主動挑破了這層關係,白鳳軒會是個什麽反應?


    若是白鳳軒不認,那他可能就是死路一條。


    就算是白鳳軒認了,在白鳳軒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挑破關係,也無異於讓對方措手不及。


    更何況,那樣逼著白鳳軒認下,他又能有什麽好果子吃。


    在吳局長跟他看似閑話家常的那點時間裏,沈懷景的腦子不停地分析著利弊,他想找出一條於以後更好走一點的路,而不隻是單單眼下。


    “你呢,出國這些年,到底是讀了不少書的,該是個明事理的人,能把你請到這裏來,警局這邊總歸是查到一些東西。沈懷景,好漢不吃眼前虧,對吧?”


    沈懷景聽出來了,你要不想吃苦頭,那就趕緊把你背後的人給端出來,我也好看人下菜碟,省得麻煩。


    “吳局長,既然你們都查到了,那自然是鐵證如山了。若是如此,我認與不認,其實沒什麽差別。但非要我開口的話,我還是那句話,我沒能力殺了劉治,我也沒理由殺他,我甚至都不算太認識他。”


    吳局長心平氣和的費了這番口舌,沈懷景卻油鹽不進,看來一時半會兒的怕是沒有結果。


    吳局長又抽了口煙,微微笑著,“你也不是沒理由。坊間傳聞,你姐姐跟劉治......”


    他說了半截,笑得挺諷刺。


    沈懷景被他那笑容給刺到,但卻努力按捺住心潮波動,“你們警局辦案,如今都靠坊間傳聞了嗎?是不是我父親跟姐夫勾結土匪,也是憑這坊間的傳聞來判的案?”


    他是意有所指,吳局長卻並不在意,臉上保持著一開始的溫和,甚至眼裏還對他會這樣想,有幾分理解。


    但這時候,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吳局長開了門,然後在門口不知道聽人說了些什麽,再之後,他進來時那些平和也就消失無蹤,好像換了一張臉一般。


    “沈懷景,我再問你一次,劉治,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


    沈懷景答得很幹脆。


    “好。既然你不願意配合,那就隻能吃點苦頭了。年輕人啊......”


    吳局長感歎的時候,外麵進來了三個人,一人手裏拿著紙筆,很快坐了下來,另外兩個看著就不像善類模樣的男人,看他的眼神裏全是殺人般的凶光。


    “人交給你們,別弄死,但得把案子審清楚。”


    吳局長扔下這話,再轉頭看沈懷景,眼神冰冷。


    那二人得令,立馬就拉開了架式。


    他們動作迅速地把沈懷景給架到了十字架的審訊台上,手腳取下鐐銬,卻用繩子給綁得結實。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會經曆什麽,心頭不害怕是假的,但臉上卻依舊沒有表情,甚至沒有掙紮。


    沾了水的鞭子就般落了下來,他的冬衣長衫並不算厚,一層薄棉也抵擋不住鞭子的抽打。


    而且,抽打他的男人孔武有力,絕對的審訊高手,每一鞭子都抽在最疼的地方。


    三四鞭子下去,抽打他的人問了一句:“劉治是你殺的嗎?”


    沈懷景一笑,嘴角的血漬就那樣溢出來,如盛開的紅梅,嬌豔又燦爛。


    “不是!”他的回答依舊如初。


    吳局長其實並沒有走,裏邊打人的時候,他就站在外麵,聽著裏邊的動靜。


    他們把人抓回警局有一段時間了,他之前沒有著急審沈懷景,特意讓他一個人在審訊室裏待著,之後進去又跟他拉了些家常,為的是拖延一下時間。


    他想看看,白鳳軒知道沈懷景被抓之後,會是什麽反應。若是不聞不問,不管他們二人從前什麽關係,至少白鳳軒不會想淌沈家的渾水。


    若是白鳳軒要為沈懷景出頭,他肯定是不會對沈懷景用刑的,頂多把人關起來,對劉家那邊勉強也交代得過去,也不會因為傷了沈懷景,而得罪了白鳳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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