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景不想提那個人渣,因為那會讓他回想起殺人的畫麵來。


    仿佛那溫熱的血還在他手上,像是毒一樣浸染他的皮膚。


    他放在被子裏的右手微微有些抖,然後被另一隻手給死死抓住。


    努力保持鎮定,即便是在老管家麵前,他也不想展現自己真實的情緒。


    因為,那是懦弱。


    不像個男人。


    老管家閱人無數,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亦不敢再提。


    “李叔,江城現在如何?”


    他到山上有幾天了,江城的情況他並不知曉。每次問白二爺的時候,白二爺都讓他別擔心,說白鳳軒會處理的,讓他隻管養好傷便是。


    老管家把江城這幾天的大致情況說了一下,沈懷景聽完之後,好一陣沉默。


    他沒想到,自己被抓的那夜還發生了這麽多事。還有白家軍,這麽快就收拾了馮老三的十一軍,並且還搶到那麽多地盤。


    這肯定不是偶然,這是早有謀劃。


    不隻謀劃,還得早早布局,既要算無一策,遇上變故還能靈活應對。


    能做到這一點,確實不像他認識的白鳳軒。


    當然,這一切可能也不是白鳳軒謀劃的。


    都說白鳳軒的二哥白頌軒有白狐狸之稱,如果是白頌軒的手筆,倒也應了白狐狸這外號。


    白家軍如今手握二十來個縣市,已然不是小軍閥,從前或許不那麽引人注目,但現在則不同。


    這個世道,每天都有人得勢,也每天都有人失勢。軍閥也不例外。


    一場仗下來,一個小小的軍官也可能變成新的小軍閥,而一個軍閥,也可能成了階下囚,或者死人。


    沈懷景一下子生出很多感慨來。


    白雲寨位於山頂,地勢高,晨起有雲霧相伴,似在雲間,得以白雲寨之名。


    隻是,夜裏冷。


    如今冬已深,夜裏還會下霜,屋子裏雖然生著爐火,但他身上有傷,總是比別人覺得更冷一些。


    整天都躺著,所以睡了醒,醒了睡的,也不分白天還是夜晚。


    夜裏的白雲寨很安靜,他醒著的時候就會想一些事。想多了,腦子又疼。畢竟,他如今躺著,什麽事都幹不了。


    聽得門外有腳步聲,他以為是白二爺來了。


    每天夜裏,白二爺都會來看看他,怕他冷,怕他想喝水,又或是起夜方便。


    白二爺這人極其會照顧人,說話也讓人舒服。也不過這麽幾天,他也看出來,白二爺與那位金寨主之間,是那種關係。


    對,就是那天給他端藥的那位。


    難道說,白鳳軒喜歡男人,是因為白家根上出?


    “二爺,我沒事,你不必夜夜來看。天也涼了,別受......”


    沈懷景嘴裏那個‘涼’字沒出口,借著屋裏燒著爐火的微光,這才發現,來人比白二爺高了許多。


    “你是誰?”他立馬警覺起來。


    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枕邊,這才想起來,這裏不是他住的破屋子,也沒能在枕邊放上一把菜刀。


    但此時,那人已經走到床邊,燈火不明,但氣息是他熟悉的。


    “白鳳軒?”


    也是,這白雲寨固若金湯,誰會大半夜摸進寨子裏,不去殺當家的金寨主,會摸到他房裏來。


    白鳳軒沒說話,隻是坐在了床邊。


    他的身上帶著冬夜裏的寒涼,有些濕冷的氣息在空氣裏流轉。


    “外麵下雨了?”沈懷景又問。


    “小雨,不大。”


    白鳳軒到底是開了口。


    他想叫他去爐火邊烤烤,但到底是沒能開口。


    “不過,身子有些冷。”白鳳軒補了一句。


    沈懷景沒接他這話,屋子裏便突然有些安靜。


    白鳳軒似乎在等他的回應,因為沒有等到,歎了口氣,好像挺失望的,手就那樣伸進了被子裏。


    被窩裏當然是暖和的,但沈懷景卻隻覺得一涼。


    他的手就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隔著一層薄薄的睡褲,能感覺到對方手的冰冷。


    從江城到白雲寨並不近,趕了這麽久的路來,身上怕都涼透了。


    “涼!”他說著去推白鳳軒的手。


    “嗯,沈少爺替我暖暖。”


    不等沈懷景答應,白鳳軒便脫了褲子和外套,鑽進了溫熱的被窩裏。


    而一下刻,沈懷景就被他給抱在了懷裏。


    “你好暖和!”


    他把臉埋在對方的脖子裏,深深地吸取著對方的氣息和溫度,人雖然抱在他懷裏,但他卻不太敢用力,怕把人給弄疼了。


    那夜,他在警察局的審訊室裏見到滿身是傷的沈懷景時,可把他給心疼壞了。


    因為不能打草驚蛇,他知道他受了刑,知道他傷得重,但也隻能一直忍著。


    他很怕他扛不住。


    把他白鳳軒扯出來倒沒什麽,他是怕沈懷景死在審訊室裏。


    抱著一身是血的沈懷景,心都在滴血。


    現在,這個人再次回到了他的懷抱,他恨不得把人揉進骨血裏,可又不敢用力,隻有微微顫抖的雙臂。


    “被人打成這樣,也沒提我半個字,沈少爺這麽怕跟我扯上關係?我有那麽讓你覺得丟人嗎?”


    沈懷景在得知這幾天發生的事後,心情本來就有些亂。特別是在知道白鳳軒剁了審訊他那二人的手之後。


    心情很怪,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還喜歡自己嗎?


    這樣想的時候,他又覺得好滑稽。


    自己又不喜歡男人,怎麽還指望一個男人喜歡他?


    他怕是在警察局被打傻了吧。


    交易就是交易,想那些情呀愛的,他是覺得自己命太長了嗎?


    如今被白鳳軒這一問,沈懷景微微失神。


    “怕跟我扯上關係,又來求我,沈少爺可真是......”


    白鳳軒的話裏盡是諷刺。


    一聲輕哼,聽在沈懷景耳朵裏,仿佛在說,你沈懷景別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沈懷景臉色微燙,忍不住應道:“你也不喜歡跟我扯上關係。”


    “是嘛?”白觀軒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好像很隨意應著。


    “姐姐的葬禮,你白日裏沒來,夜深無人之時才來,不就是怕人知道。就算是見我,你也是偷偷摸摸,你白團長是江城的土皇帝,這麽小心翼翼,總歸是有原由的。


    我也不能不懂事,壞了白團長的大計。更何況,我提了白團長,白團長就能為我出頭嗎?我讓人抓了去,你的人不會沒告訴你,你沒來,沒準是白團長想給我教訓。畢竟,頭一晚,我可是把刀架在了白團長的脖子上。”


    沈懷景的話像一盆涼水,澆透了身邊這個男人的心。


    “這是在怪我沒有第一時間救你出來,讓你吃了苦頭?”他的聲音冷了些,但依舊靠著他。


    “白團長說笑了。皮肉之苦而已,算不得什麽。疼,也不是壞事,可以讓人更清醒。”


    沈懷景的話不急不緩,但卻字字誅心,他微微收了手臂,沈懷景嘴裏便發出痛苦的呻吟。


    “既然想疼,那就讓你疼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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