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宅。


    監獄長帶了兩個人一並站在前廳,不時偷偷打量一言未發的白鳳軒。


    陸昭文上吊自殺這事,監獄長也嚇壞了。


    如果不是他當時急救得當,陸昭文此刻怕是屍體都僵硬了。


    但是,這並不能抵消他的失職。


    陸昭文見了沈懷景之後,回到監室就一直喃喃自語,像是失了魂一般。


    他是一個人住的單間,不存在有人把他吊到窗戶上弄成自殺的情況。


    但說這些情況的時候,無論是當職的兩個人,還是監獄長自己,心裏都有些發怵。


    白鳳軒為了沈懷景,不隻剁了傷過沈懷景的兩個警員的手,還把警察局長給下獄了。


    這要是沈懷景在白鳳軒麵前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們的結果怕也好不到哪裏去。


    陸昭文自己尋死,幹嘛還得連累他們。


    三個人心裏哆嗦,說完了事,也沒敢多言多看,等著自己接下來的結局。


    “沈少爺有什麽要問的嗎?”白鳳軒好半天才開了口。


    沈懷景不答。


    白鳳軒的目光落在沈懷景那張冰冷的臉上,“既然沒有問的,你們暫且下去。”


    三人得令,好歹是鬆了口氣,連忙退出了前廳。


    白敬軒一直很安靜聽著,事情其實已然明了,陸昭文的異常,是見了沈懷景之後才有的。


    姐夫與小舅子之間發生了什麽,說了什麽,恐怕也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


    白敬軒站起身來,“懷景,事情也問清楚,你也好好想想......”


    他的目光落在白鳳軒身上,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終究是沒開口。


    於是,他衝羅天逸道,“天逸,帶我出去轉轉。好幾年沒來過江城了,這裏可比盧城熱鬧......”


    羅天逸忙起了身,跟著白敬軒出去。


    白鳳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沈懷景的臉上,沒有說話,眼神冷冽。


    沈懷景知道他在看自己,微微閉了下眼。


    “你跟陸昭文說姐姐的事了?”白鳳軒過了好一陣,才問了這麽一句。


    沈懷景以沉默代替了答案。


    “你可真有意思。”


    白鳳軒這話帶了幾分諷刺,“你那麽想救他,為了救他,不惜把自己給搭上。可送他去死的,也是你。難不成,你沈少爺最終圖的是我的身子?”


    一直閉著眼的沈懷景到底是聽不得這話的,睜眼之時,目光也就落在了白鳳軒的臉上。


    “你為什麽打他?”


    白鳳軒以為,沈懷景一定得反擊回來,但卻完全忽略了他的挑釁與諷刺,問了這麽一句。


    “我想打就打了,需要理由嗎?”


    “你......”


    “我媳婦要是為了救我,讓別人給糟蹋了,我也得受刺激 。沈少爺,殺人誅心,還是你更厲害。”


    白鳳軒的話讓沈懷景無力反駁。


    他既沒有想殺人,但誅心嘛......


    確實有。


    “現在想想,你對我,好像還比較溫柔。對你這麽愛著的姐夫,尚且要殺人誅心,我......”白鳳軒輕笑了一聲,“我算個什麽?”


    他不是要沈懷景給個答案,就隻是感慨而已。


    陸昭文變成這樣,白鳳軒比沈懷景更不想。


    往後,他拿什麽拿捏沈懷景。


    那該死的陸昭文,就那麽點出息。


    白鳳軒在心裏罵著陸昭文,但目光依舊在沈懷景的臉上。


    他很想知道,沈懷景現在腦子裏想的是什麽。


    陸昭文已經這樣了,是不是沈懷景會就此不管,直接逃離江城。


    不,應該不會,要逃,至少也要帶著小元一起逃的。


    萬一呢?


    萬一他連小元也不要了呢?


    沈懷景剛回江城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逃過,那時候他可沒有算上小元的份。


    看來,他得通知二叔,把小元看緊一點,要不然,什麽時候孩子跑了,他可什麽都抓不住了。


    這樣想著,白鳳軒的思緒就飄得有點遠,所以,也沒有注意到沈懷景此刻正在看他。


    “對不起,我不知道!”


    沈懷景突然開口,把白鳳軒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什麽?”他微怔,像是沒聽太清楚。


    “我不知道你的腿......”沈懷景說了半句,目光就落在了白鳳軒的腿上。


    這一刻,白鳳軒突然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


    被打斷了一條腿,為此,他在床上躺了半年。


    好在是找了個名醫,把他的腿給接上了,沒有變成殘廢。


    若是成了殘廢,沈懷景怕是更不會瞧他一眼吧。


    “嶽父大人手很重。”


    嶽父這個詞實在太陌生了,白鳳軒久不說,沈懷景更是第一次聽。


    他覺得有點刺耳,像是什麽了不得的秘密就那樣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的耳根子微微有些紅,臉也覺得有些燒,還來不及糾正白鳳軒的稱呼,又聽得白鳳軒說:“我給了聘禮,嶽父大人砸了,我就當是他收了。這條腿,也一並算作是我的聘禮。”


    白鳳軒臉上帶著笑,說的話那樣雲淡風輕,就好像真的隻是說聘禮一樣。


    但是,聽在沈懷景耳朵裏,卻是字字像鋼針,每一顆都紮在他的要害之處,又疼又刺,讓人呼吸都有些困難。


    “所以,沈懷景,我不管你喜不喜歡男人,又或是喜不喜歡我,你得是 我的。你掙紮也好,願意也罷,就那樣。”


    說完,他站起身來,看向前院,院子裏的梅花開了,遠遠的就能聞到花香。


    若是能有一場雪來,正好落在散開的梅花上,圍爐煮茶,倒也是一番景致。想來,沈懷景是會喜歡的。


    但江城不下雪。


    就像沈懷景也不喜歡男人,更不喜歡他一樣。


    這是奢望。


    因為陸昭文上吊自殺的風波,就此平息。


    第二天,白敬軒離開了江城,沿江而上,要去省城。


    白鳳軒在碼頭送別,終究還是不放心,派了兩個人跟著一起去。


    回到沈宅沒多久,羅天逸便拿了一封信進來,“鳳軒,這是剛剛收到的,盧城來的。”


    看著信上那娟秀的字跡,他知道,這是夏姨娘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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