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那樣坦誠,坦誠到把自己當時的想法也一並講給沈懷景聽。


    就像是把自己的心給剖開,血淋淋的,連裏邊的每一根血管都清清楚楚,不帶一絲的隱瞞。


    哪怕,這仍舊隻是他的一麵之詞,毫無佐證。


    沈懷景沒有應聲。


    他該什麽反應呢?


    他也不知道。


    從前一直沒問過,也是因為有些事查證不了,就算白鳳軒說了,能不能信,他也不知道。


    現在,他主動問的,對方也回答了。


    但他卻無法給對方一句‘我相信你’這樣的話。因為這個‘相信’到底是帶著瑕疵的。


    他更不能追問一句:你有沒有騙我?


    “小景,我也隻解釋這一次。如果以後,你發現我在這件事上有一句假話,你殺了我。我認!”


    沈懷景仍舊沒有說話。


    他好像也沒什麽能說的。


    “小景,這八年,我很想你。特別想。但是,我也很恨你,特別恨。”


    “愛你,太痛了。”


    沈懷景到底還是應了一句,“那你別勉強。”


    白鳳軒笑了一聲,“偏不!老子就是愛你,就是喜歡你,哪怕痛,我也喜歡痛著。瘋人院裏折磨人的手段太難熬了,因為痛著,才讓我一直清醒著,沒有崩潰,沒有徹底瘋癲。小景,愛你,是我的鎧甲。刀槍不入,子彈不傷......”


    沈懷景讀過很多書,國外浪漫主義的作品很多,但他覺得這應該是他聽過的最浪漫的告白。


    他很難不為之動容。


    “沈懷景,我愛你......老子拿命愛你......”


    白鳳軒吼出這話的時候,沈懷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害怕他把土匪給引來,也害怕自己的心顫抖得太厲害。


    “小景......”哪怕捂住了嘴,他也依舊想表達。


    “別說話,歇著吧。等晚一點,齊榮他們應該會過來找我們的。”


    白鳳軒抓住了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借著對方手的力道,他翻了個身,撲在了沈懷景身上,吻就那樣在黑暗中落了下來。


    “小景,你喜歡我吧......說你喜歡我......心肝......說話......”


    他粗野地親吻著人家,斷斷續續的還提著自己的要求。


    完全沒給人家嘴一個機會,卻不斷地渴求著得到回答。


    “心肝,就說一次,我想聽......哪怕聽了現在就死,你就成全我一回......”


    沈懷景被他親得有點缺氧。


    這個狗男人到底怎麽做到,一邊把人親那麽狠,一邊還不斷從嘴裏蹦字出來的。


    沈懷景想要推開他,但手卻被他抓住,拉到自己腰上,“小景,抱我......”


    沈懷景突然覺得手指上有些粘乎乎的,好像是在白鳳軒腰上蹭到的,他往白鳳軒腰上用力一按,正咬著他唇瓣的白鳳軒悶哼了一聲。


    “你在流血?”


    “一點小傷......沒事......”


    唇貼著唇說話,就好像怕對方的嘴唇會逃跑一樣。


    白鳳軒知道自己受傷了,有硬東西紮進去了,應該是樹枝一類的,他剛才動彈不了,一方麵是掉下來的時候被硬物頂了一下,另一方麵就是因為這個。


    後來讓沈懷景拖拽,那樹枝好像又紮得深了些,自然就更疼了,血也應該流得更多。


    沈懷景趕緊推開他,打燃了火機,並用洞裏的枯枝和野草點了一堆火。


    白鳳軒側躺著,衣服已經讓沈懷景給撕破了,紮在腰上的樹枝有手指頭那麽粗,但到底紮進去多深,他不得而知,也不敢貿然給白鳳軒取出來。萬一止不住血,白鳳軒就真得死了。


    “小景,你就說一句吧,我大概快死了......”


    已經這樣了,到底還是不死心,也不消停的。


    “閉嘴!”


    “小景,我覺得腸子都被紮破了,真的,我活不成了。你就當是給我這個快死之人一個安慰。”他又說。


    “你敢死試試,欠我的,還沒還清,閻王爺也不會收你。”


    白鳳軒笑起來,“媳婦,你就是喜歡我,特別喜歡我。”


    沈懷景無語。


    他在白鳳軒身上摸了摸,白鳳軒也不知道他找什麽,但嘴還欠欠地道:“媳婦,現在不行,雖然我也很想上你......”


    “上你個鬼。”他狠捏了白鳳軒那張破嘴,然後在他兜裏找到了信號彈,朝著那洞口把信號彈放了出去。


    天空炸開了煙花,而此時正在土匪窩裏瘋狂尋找白鳳軒和沈懷景的齊榮大喊道:“齊修,你帶十來個人下山去接應團長。”


    齊修領命而去。


    齊榮則帶著剩下的人打掃戰場。


    死的傷的土匪不算,還抓了二十多個活口。


    這些人最終怎麽處理,都得等帶下山見了他們團長再說。


    江城醫院,白鳳軒的手術剛剛做完。


    倒是沒有像白鳳軒說的那樣腸子破了,但是,再差一點點就捅破內髒,不幸中的大幸。


    沈懷景坐在花園的角落裏抽著煙。


    煙是白鳳軒的,送他回江城的路上,煙從口袋裏掉了出來,煙盒上還帶著血漬。


    打火機也是白鳳軒的,而他的手上還有沒洗去的血腥味,就這麽夾雜著煙味一起,吸進了肺裏。


    “沈少爺!”


    沈懷景回頭,見是齊榮,便站起身來,“有事?”


    “團長醒了,正找你。”


    “這麽快?”


    白鳳軒從手術室推出來,人還昏迷著,醫生說等麻藥過,可能還得一兩個小時。


    他才來外麵抽支煙,前前後後加上起來,也不過十幾分鍾而已,人就醒了,確實太快。


    沈懷景趕緊把煙給滅了,快步往病房去,但走到病房門口,他才想起自己手上的血腥味,忙又轉頭往走廊另一頭去。


    “沈少爺,去哪裏?”齊榮跟了上來。


    “我去洗個手,再洗把臉。”


    齊榮跟著他到了衛生間門口,但沒有跟進去。


    約摸一分鍾之後,沈懷景就洗完了出來。額前的頭發有點濕,臉上還有未幹的水漬。


    齊榮掏了塊手帕遞給沈懷景,沈懷景沒接,不知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白鳳軒給過的那塊手帕。


    “這麽快醒了,醫生沒說什麽嗎?”沈懷景邊走邊問。


    “醫生說,可能是每個人的耐藥性不同,所以團長才醒這麽快。”


    沈懷景點點頭,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口。


    他吐了口氣,這是他們把那點事說開之後的第一次照麵,莫名覺得他們之間是不同的。到底哪裏不同,他也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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