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懷景帶著許曼妮去了江城最大的旅館,這裏的條件也是最好的。


    他讓夥計送些飯菜上去,還特別叮囑不要辣口。


    他沒有想到許曼妮會來江城,還是一個人。


    年前的時候,江瑜來給白敬軒做手術,倒是提過許曼妮要回國。


    這兩個月實在太忙,他哪裏還把這事放在心上。


    從廣州到江城那麽遠,而且路上都不太平,她一個女孩子怎麽過來的,許博雅居然讓她一個人出門,到底怎麽想的。


    “江城的條件有限,你將就住著。如果缺什麽,就跟我說,我讓人送過來。”


    沈懷景進了房間之後先檢查了門窗的安全,又看了一眼衛生間的情況,轉過身,就見許曼妮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怎麽了?”沈懷景有點心虛。


    他不知道,在他回來之前,白頌軒都跟許曼妮說了些什麽,更不知道白鳳軒又說了什麽。


    他有點慌,還有點亂。


    “懷景,你不太好。”許曼妮說。


    “剛打完仗,可能沒有緩過來。”


    沈懷景給自己找了個理由,聽起來好像也說得過去。


    “你怎麽當兵了?”許曼妮上前拉住他的手臂,他很自然地推開,“我身上髒,我去洗洗。”


    再一次拒絕了對方的觸碰,而衛生間裏水龍頭嘩啦啦的聲音更讓他心煩。


    “懷景,家裏的事很麻煩嗎?”


    許曼妮靠在衛生間的門口,沈懷景抬起頭來,看著鏡子裏的許曼妮。


    離開法蘭西時,是許家兄妹送他到的碼頭,所以也知道他父親去世的事。


    但是父親去世跟家裏出事,這是不能劃等號的。畢竟,他收到電報時,也不知道家裏出了事。


    “你聽說了什麽?”沈懷景問出這話的時候,心跳快了半拍。


    “姐姐走了,姐夫也......”許曼妮說了半截。


    “是,很糟糕。江城不是個好地方,你不該來的。”


    沈懷景低頭用冷水洗了把臉,抬起頭時,那水珠不斷滑下,他便抹了一把臉,然後轉過身來,“一會兒,我會聯係你哥哥,過兩天派人送你回去。”


    “懷景,我很擔心你!”


    許曼妮看他的眼神很複雜,沈懷景下意識地躲開。


    他想,許曼妮應該都聽說了,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沒什麽可擔心的,不會有更壞的。一會兒夥計送飯菜上來,吃了你先休息休息,晚一點我再過來看你。”


    說完沈懷景就要走,許曼妮卻拉住了他的手。


    “所以,你一直不接受我,是因為這些年都惦記著他嗎?”


    沈懷景的心還是顫了一下。


    他沒幾個在意的人了。畢竟,家裏的人都死得剩不下啥。


    許曼妮是他看著長大的,他與許博雅是朋友,與許曼妮也是,他更拿許曼妮當妹妹。他們認識很多年,在法蘭西也一直相處很好。


    許曼妮是喜歡他,他也知道。


    他也明確拒絕過許曼妮,但許曼妮說拒絕是他的權利,而喜歡是自己的自由。


    “對不起!”沈懷景說。


    他用跟許曼妮的合影騙家裏人,說自己結婚了。他不知道,白頌軒或是白鳳軒有沒有把這事跟許曼妮說。


    但對不起是要說的。


    至少他從前沒有征得人家的同意就做了這件事。


    “你不是不喜歡我,你隻是不喜歡所有女人罷了。雖然,我哥以前跟我說過這個可能,但我以為那是我哥想勸我死心,但今天看到你那麽緊張他,我信了。”


    沈懷景不敢看許曼妮的眼睛。


    雖然他什麽都沒做錯,但在這個時代,男人喜歡男人到底是為世俗所不容的。


    “懷景,我是挺傷心的。但......”許曼妮苦笑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拉著沈懷景的手,“但也不算太壞,你隻是不喜歡女人而已,並不是單純不喜歡我。”


    沈懷景自己都不太能定義自己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


    畢竟,除了白鳳軒,他也沒有喜歡過其他人,更沒有因為其他人動過半分心。


    許曼妮這樣說,他也算是默認了。


    他不想傷害誰,還是傷害了。


    “對不起!”他再一次說道。


    “懷景......”


    二人正說話,夥計就送了飯菜上來,站在門口敲門。


    門雖開著,但夥計還是很懂規矩的,敲了門,得了應才把飯菜端進來。


    “陪我吃了飯再走吧!”許曼妮坐了下來,沈懷景心裏惦記著家裏那個,這會兒是真沒有心思吃飯。


    “我那麽遠來,陪我吃頓飯也不肯嗎?我又不會對你死纏爛打。”


    許曼妮這般說,沈懷景沒法抬腳就走人。


    二人相對而坐,房間的門一直開著,就好像怕關上了門,別人就會誤會他們在裏邊做了什麽一樣。


    “我跟我哥都回了廣州。哥哥接手了銀行的業務,已經開始工作了。我嘛......可能會去學校做個教員,或者是去報社工作,現在還沒有定下來。哥哥也很記掛你。”


    “挺好!”沈懷景有點食不知味。


    “哥哥要結婚了,婚期定在兩個月後,你能來嗎?”


    沈懷景這才抬起頭來。


    許博雅比他大幾歲,按說早該結婚了。因為一直在國外讀書,所以婚事就耽擱下來。


    他在法蘭西的時候,曾聽許博雅提及過,家裏給訂過一門親事,但到了法蘭西後,再沒見過那姑娘,亦不知道長成了什麽模樣。


    在法蘭西,也不乏追求許博雅的姑娘。華人、外國人都有,但許博雅誰都沒有多看一眼。


    沈懷景其實很意外這個在法蘭西生活多年的男人,居然意外的傳統,完全沒有受到法蘭西人浪漫因子的影響。


    “家裏訂的,門當戶對,沒什麽可挑的。至於說戀愛自由......”那時候,許博雅喝著酒,看著酒杯想了許久,“我大概也沒有時間去戀愛,這樣挺好。”


    “萬一結婚以後,你遇到了更喜歡的姑娘,怎麽辦?”那時候,沈懷景問他。


    “那就到時候再說。至少現在,我沒必要為了還未發生的事,去推翻現在的契約。我家開銀行的,銀行講的是什麽?信用。而訂婚就是一個契約,如果我連這個契約都不能遵守,還有什麽信用?”


    沈懷景其實不太理解許博雅這套理論,但是,他知道,謝博雅沒把心思放在男女情愛上。


    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追求的東西,而情愛在人的一生裏,隻占很小的一部分。


    如果有,那是幸運。


    如果沒有,那也不算什麽了不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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