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是真的累了。


    這個土匪太能折騰,精力好得跟吃了藥一樣。


    所以,她這一睡,就不知道睡了多久。


    要不是肚子太餓,她大概都不會醒。


    齊榮沒回來。


    她抓過床頭的手表看了一眼,已經半夜。


    齊榮......


    胡亂地套了衣服,頭發也亂糟糟的。


    齊榮說去給她買吃的,但屋裏沒有吃的,說明人沒有回來過。


    他一定是被抓了。


    拿了鑰匙剛要出門,方瑜又頓住了。


    若真是被抓了,她現在去找蔣敬安,恐怕也不行。


    但是,什麽也不幹,她又怕齊榮死在了蔣敬安手裏。


    糾結之下,她折回沙發邊上,給圖元良打了個電話。


    “說吧,那小子到底跟你什麽關係?”圖元良在電話那頭問道。


    方瑜知道,她要說什麽關係都沒有,表哥肯定是不會管的。


    她現在都不知道,齊榮的命還在不在。


    心有些亂,拿電話的手下意識把話筒捏得緊緊的。


    “表哥,我跟他......睡過......”


    “......”


    電話那頭隻有圖元良的沉默。


    “兩個月前睡過一回,今晚,也睡過......”她又說。


    “你去法蘭西十幾年,就學了洋鬼子這些個東西?”


    圖元良的聲音裏帶了些壓抑的怒火。


    “表哥,我三十幾了。他也不是我睡過的第一個男人......但,是最特別的一個......”


    圖元良再次沉默。


    “表哥,我不想他死!”


    方瑜已經說完了該說的。


    沒有一個字是廢話。


    片刻之後,圖元良才開了口,“天亮之後過來一趟。”


    圖元良掛了電話,方瑜拿著電話愣了好一陣,似乎才回過味來。


    也許,齊榮沒能回來,不是被蔣敬安的人給抓了,而是被他表哥的人給抓了。


    這裏可是第九軍的地盤。


    她表哥昨晚上故意留她在家裏住,或許那時候就已經動手了,隻是昨天沒有抓到人。


    這一夜,方瑜有些忐忑。


    第二天一早,方瑜就去了圖公館。


    圖元良正陪母親吃早飯,見她來,也沒給個溫和點的臉色,倒是老太太招呼她一起用早餐。


    隻是,這時候的方瑜到底吃不下飯。


    所以,粥放在眼前,她隻是攪動勺子,一口都沒吃。


    “怎麽,粥裏有毒?”圖元良口氣不太好。


    “沒有。”方瑜趕緊舀了一勺塞嘴裏。


    方瑜在看圖元良的臉色,也顯得比較拘謹,不像平日的她。


    老太太的眼睛又不瞎,知道這兄妹肯定有事,就是不告訴她這老太太。


    “小瑜,有委屈跟姑媽說。你哥,今早就跟吃了火藥一樣,見誰都發脾氣。咱們啊,別理他。”


    “母親,她不是孩子了。別總慣著她。”


    “那你也別總凶她。她要是做錯了事,你好好跟她說便是。她讀了那麽多書,不是個不講理的人。擺這臉色給她看,哪有點當哥的樣子。”


    圖元良瞪了方瑜一眼,再看向老太太時,臉色和悅了不少,“您說得是,我會好好跟妹妹說。”


    方瑜不敢吱聲。


    不管是方家還是圖家,都是傳統人家。


    她昨晚在電話裏跟圖元良說了那番話,她都能想象到圖元良有多生氣。


    可是,她要是不說那些,她又怕圖元良不管齊榮的死活。


    等吃完了早飯,圖元良回了樓上的書房,方瑜也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書房門一關上,方瑜便問道:“他人呢?”


    “他是誰?”


    圖元良側頭看她。


    方瑜也很難給齊榮一個定義,最後給了一個最直白的,“昨晚才睡過的男人。”


    “你......”圖元良都想抽她兩耳光。


    “舅舅、舅媽幸好是不在了,若是在,怕是得氣吐血。你一個姑娘家,你就不能......”


    圖元良捏緊了拳頭,嘴裏難聽的話到底是沒有出口。


    最終,雙手撐在了書桌邊上,“打算怎麽辦?”


    “不能讓他死。讓他離開省城。”


    “然後呢?”圖元良又問。


    “沒有然後。”


    沒有?


    圖元良不解地回頭看著方瑜。


    “那小子什麽來路?家是哪裏的?娶妻沒有?”


    圖元良強忍著怒火,努力讓自己心平氣和。


    “就是露水姻緣,管那些作甚?總不能,跟我睡過兩回,就得要了他的命。他又沒強迫我,你情我願的事。”


    “露水姻緣?那你昨晚著急給我打什麽電話?想保住他的命,你是不是也應該給你哥一點誠意?你是我親表妹,在我心裏,其實就是親妹妹。小瑜,你不能這麽紮哥哥的心。”


    圖元良比方瑜要大上十來歲。自打方瑜從法蘭西回來,她幹什麽,圖元良都由著她。


    她要開私人診所,收治那些出得起錢,又受了槍傷的人。


    他便由著她。


    可是,這件事不一樣。


    他不能不管。


    “表哥......我......”


    方瑜一向能言,這會語塞。


    圖元良也看出來,昨晚抓的那小子,在妹妹心中是不一樣的。


    那小子確實厲害,要不是昨晚布的人多,還真就抓不住。


    打也打了,審也審了,但那小子一個字沒吐,反倒還嘲笑審他的人。


    生就的一副土匪相,看著也不像是哪家的公子,更不可能是有好的家世背景。


    “他既碰了你,你們又沒有以後,我自然也不會留他的命。”圖元良拿起電話來,“把那小子殺了,扔到護城河裏去。”


    方瑜上前按住了電話,“哥,我求你!”


    “軍長,當真殺了嗎?剛才那小子說了一句話。”


    圖元良扒開方瑜的手,“說了什麽?”


    “他說,他可以死,但不能碰方醫生。”


    方瑜就在邊上,清楚地聽到電話裏的內容。


    她的心顫了又顫。


    那個倔種,這種時候,就不知道先服個軟,把命給保住。


    可是,她還是忍不住感動。


    “軍長,殺了嗎?”電話那頭的人沒有得到回應,又問了一句。


    方瑜跪了下來,圖元良垂目看她,這才對著電話說了一句,“先把人看好,找個醫生給他弄點藥。”


    方瑜一聽這話,心頭又一緊。


    弄藥?


    肯定是傷得很重。


    也是,到了她表哥手裏,怎麽可以不審不問。


    那個倔種什麽都不說,不吃苦頭就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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