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江城死一般的寂靜。


    白鳳軒與齊榮穿梭在午夜之後的江城。


    第九軍拿下江城之後,晚上宵禁,除了巡邏的保安大隊,幾乎沒有別的人在外走動。


    白鳳軒去了沈懷景從前上學時提及過的幾個地方,甚至還摸進了沈宅一趟,但都沒有尋到沈懷景的痕跡。


    路過永興社的時候,他下意識停下了腳步。


    永興社的牌子在月色之下顯得有些暗淡,不久之前,這裏還是相當熱鬧的。


    若是尋的是謝小樓,他是一定會進去看看的,畢竟謝小樓在這裏待了兩年。


    但沈懷景嘛,他應該不會喜歡這裏。


    永興社也停演了,整日大門緊閉。


    他想起把謝小樓帶到江城的第一場演出,他包了場,請了江城市府的一幫人聽戲。


    第二天晚上,又包場讓白家軍的骨幹聽戲。


    第三天晚上,他再包場,獨自己一人坐在永興社裏,聽謝小樓的《白蛇傳》。


    那晚,演的是《斷橋》。


    水漫金山之後,許仙與白素貞在斷橋重逢,聽得他熱淚盈眶。


    他那時候不知道,何時才能與他的小景重逢。


    現在,他與他的小景再次離散,深夜看到永興社的牌子,勾起過往,無法言說的痛在心底蔓延。


    那晚他應該帶著小景一起的,不應該把媳婦留在城裏。


    當時是覺得城裏會更安全,但哪曾想,城裏更不安全。


    隻是此時後悔,已經沒什麽用,找到媳婦才是當務之急。


    “少帥!”齊榮見他盯著永興社發愣,小聲叫著。


    白鳳軒這才回過神來,“走吧!”


    沒能尋到沈懷景和齊修的蹤跡,二人失望而歸。


    夜不能寐是肯定的。


    但同樣睡不著的還有方瑜。


    方瑜也不知道現在能去哪裏找沈懷景,她對江城沒有那麽熟悉,而且她走哪裏都有人跟著,到底是不方便。


    但如果不早一點找到沈懷景,讓周楚洋得了手,她家寶貝怕是危險了。


    第二天一早,方瑜去了醫院看蔣參謀長。


    “蔣叔叔,這兩天傷口不發炎,基本上就沒什麽問題了。”


    她親自給換的藥,而蔣敬安就在旁邊盯著,像是怕她會做什麽手腳一樣。


    “麻煩你了,小瑜,還專程從省城趕過來。”


    蔣參謀長倒是比他兒子客氣多了。


    “蔣叔叔客氣了,你是我表哥的左膀右臂,聽聞你受傷,表哥也很是擔心。這一次蔣叔叔帶兵剿匪江城,也很辛苦,我不過是盡點綿薄之力。蔣叔叔好生休息。”


    方瑜收拾了換下來的紗布,端著就要出去,卻被蔣參謀長叫住。


    “小瑜啊,昨天的事,我也聽說了。敬安不懂事,我已經罵過他了,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蔣叔叔,蔣公子也沒說錯。我在法蘭西待了十幾年,確實交過幾個男朋友,我這樣的,也確實配不上蔣公子。


    之前害蔣公子受傷,我很抱歉。蔣叔叔大人大量,不與我一般見識,我還是知趣的。以後斷不敢讓家裏人再提我與蔣公子之事......”


    蔣參謀長聽到這話,瞪了旁邊的蔣敬安一眼,突然厲聲道:“敬安,給方醫生道歉!”


    蔣公子沒料到還有這一出,愣了一下,“父親,她自己都認了,我給她道什麽歉,我又沒瞎說......”


    “蔣敬安,馬上給方醫生道歉!我蔣家沒教過你這麽沒教養!”


    蔣公子自然是不情願,但見他家老頭子發話了,也隻得不情不願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蔣公子客氣了,以後別動不動拿槍抵著我的頭就行。我吧,不太喜歡別人拿槍逼著我做事。”


    冷著臉說完這話,方瑜轉頭麵對蔣參謀長時,立馬麵帶微笑,“蔣叔叔,那我先出去了。在蔣叔叔痊愈之前,我都會在江城,有問題隨時找我。”


    方瑜出了病房,長長吐了口氣。


    她還沒來得及離開,就聽到屋裏傳來父子倆的聲音。


    “父親,她就是隻破鞋,當初我就說了,這種女人我不要,你們非要讓我......”


    “閉嘴!”蔣敬安沒說完,就被他老子給喝住。


    “她是什麽不重要,你昨天當著第九軍那麽多軍官的麵那樣說她,就算她不敢把你怎麽樣,話傳到圖軍長耳朵裏,能饒了你?”


    “父親,你是第九軍的參謀長,這江城也是你打下來的,就算是圖軍長也該敬著你。”


    “你懂什麽?管好你那張嘴,再敢不分場合亂說,你就給我滾回老家去。”


    方瑜稍稍站了一會兒,門口的士兵總是盯著她,她也不好多聽,隻得離開。


    蔣參謀長與他的表哥也算是多年的戰友,一路走來的好搭檔。


    她的表哥很看重蔣參謀長,但她對這個人了解不多,平時也少於見著,印象裏是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人。


    從醫院出來,方瑜去了一家船運行。


    隻是如今江城還亂著,又有疫病,船運行也是大門緊閉。


    敲了好一陣,才有夥計開了小門探出頭來,“最近都不營業!”


    夥計甩了她一句話之後,就要關上小門,卻被方瑜拿手擋著,“麻煩小兄弟給祈爺帶句話,就說省城的那個瘋婆娘前來跟他討杯酒喝。”


    那夥計打量了方瑜一陣,隻道:“祈爺一時半會兒的通知不到,你留個地址。”


    “大華旅館!”


    跟著方瑜的還是昨天那個男人,方瑜沒聽問他叫什麽,他也沒有自我介紹。


    不過,剛才方瑜與那夥計的話他也都聽到耳朵裏。


    方瑜自然也不怕他聽,甚至不怕他去查這個船運行。


    回到大華旅館,幾十個房間的大華旅館如今沒什麽住客。


    她跟櫃台的夥計交代了一聲,便上樓回了房間。


    跟著她的人自然不便再跟,便在一樓大廳坐下。


    約摸黃昏時分,一個看著帶些匪氣的中年男人進了大華旅館,在櫃台裏打瞌睡的夥計被拍醒,揉了揉眼,“祈......祈爺......”


    “那瘋婆娘呢?”


    夥計愣了一下,忙道:“三樓,我帶祈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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