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瑜最終還是吃了飯。


    她從昨晚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個小時沒吃東西了,那是真餓。


    隻是,東西才吃了一半,她又吐了起來。


    之前吃了兩副江太醫的藥,已經不怎麽吐了。


    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餓得太久,胃不太適應,還是餓這麽一場,又把孕吐給勾起來。


    王嬸看她吐得厲害,趕緊給她倒了水,又幫著拍了拍背,“這女人啊,懷孩子,生孩子,都是在鬼門關裏走上一遭。方小姐,既然是要做母親的人,那就多為肚子裏的孩子著想。”


    方瑜喝了口水,把嘴裏洗了一下吐出來,然後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王嬸,你有幾個孩子?”


    “我呀,生了五六個,但活下來的,隻有三個。”


    一提到這個,王嬸就有些傷感。


    作為母親,懷胎十月,孩子沒了,那就是一輩子的痛。


    “三個?”方瑜喃喃道。


    “頭一個是女兒,早些年就嫁了。第二個也是女兒,隻是,還沒有滿月就......”她歎了口氣,“第三個是個兒子,我那男人,當時可歡喜了。但是孩子三歲的時候,掉到村裏的河溝裏......”


    王嬸抹了把淚。


    “第四個是兒子,前幾年也娶了媳婦。第五個......我男人喝多了酒,給我打沒了。第六個......如今才幾歲,腿有殘疾。以前,也帶小六去省城的醫院看過,醫生說,得做手術,但費用很高。我們沒錢,而且......以後就算有錢了,也錯過了手術的好時間。”


    王嬸就這麽淡淡地說著,默默地抹淚。


    像王嬸這樣的女人,是這個時代很多女人的縮影。


    “方小姐,喝點湯吧。”王嬸其實年紀不大,也就四十出頭,但看著像是快六十了。


    一雙手更顯蒼老,貧苦家庭的命運,大都雷同。


    她方瑜的命確實算是特別好的。


    雖然家道中落,但表哥一家待她極好,表哥還送她出國留學,把本來該父親做的事,都做了,而且做得更好。


    但是,她一次都沒有回報過表哥。


    不隻沒有回報過,她還在背刺養她愛她疼她的人。


    方瑜,你挺沒良心的。


    她在心裏這樣說。


    “方小姐,你得保重好身體。大人的處境,肚子裏的孩子是知道的。我家小六,大概就是我懷他的時候,他老子總是對我打罵......”


    王嬸沒說下去,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太多嘴了。


    而且,對一個正懷著孩子的人女人說她三個孩子沒養大,這麽晦氣。


    方瑜喝了一些湯,稍稍吃了點菜,飯倒是沒吃什麽。


    好在是之後吃下的東西,倒是沒有再吐了。


    她覺得,可能王嬸這個女人,能幫點忙,隻是她還得好好想想。


    江城。


    謝小樓見午飯都吃過了,白鳳軒那邊也沒有消息來,心裏的不安越發重了。


    他便叫了個車,往城外的軍營去。


    城外的軍營從前他去過很多次,但這一次去,跟從前哪一次都不一樣。


    他是為了另一個男人。


    白鳳軒在訓練場上正操練新兵,陽光照在他的額頭,額頭上的汗珠閃閃發光。


    士兵把謝小樓帶過來,他回頭掃了謝小樓一眼,也沒讓新兵停下來,隻是朝謝小樓招了一下手,示意他靠近一點。


    “許行長那邊還沒有消息來,再等等吧。你也別著急,沒事。”


    謝小樓心裏確實著急,隻是白鳳軒都這樣說了,他隻得道:“我能不能在這邊等著......不在軍營,去軍營外麵等。”


    白鳳軒看謝小樓那小心的模樣,眼裏的擔心藏不住。


    他想起謝小樓說過自己喜歡蕭恒來著。


    “不必,讓人帶你去休息吧。有消息了,我叫你。”


    謝小樓連聲說謝,這才跟著士兵離開訓練場。


    那麽多新兵都看著,而且從前白鳳軒與謝小樓的關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免不得有人會想,這沈少爺才離開江城幾天,怎麽這個謝小樓就又貼上來了。


    白鳳軒雖然這樣安慰謝小樓,其實,他心裏也不踏實。


    蕭恒在香港為什麽被抓?能不能撈出來?


    如果撈不出來,這錢袋子沒了,以後又得辛苦媳婦四處搞錢了。


    隻不過,蕭恒被抓的事,白鳳軒還沒有電告沈懷景。


    一是蕭恒現在的情況不清楚,二是沈懷景在省城麻煩事夠多了,他就算是知道了,也幫不上什麽忙,不過是多一個人擔心而已。


    下午四點左右,士兵急匆匆的拿了電報來,說是香港那邊發過來的。


    白鳳軒看了一眼電報,隻有幾行字。


    “人,暫時出不來。家族內鬥,得在別處想點辦法。”


    別處?


    白鳳軒想著,四道口離省城倒也不算遠。


    沈懷景下午也沒出門,幾張大大小小的地圖,在桌子上隨意擺著,有的地方還用紅筆圈起來。


    馮季同來找過他一次,大概是問他有沒有什麽事是自己能做的。


    沈懷景讓他好好休息,說需要他的時候,自然會叫他的。


    馮季同就這麽待著,確實也待不住。他既想出去走走,又害怕出去把命走沒了,最後問了沈懷景的意見。


    “想出去就出去吧,叫一個人陪著你就是。”


    馮季同就這麽上街去了。


    馮季同走了之後,齊榮對沈懷景說道:“姓馮的昨晚就想開溜,我的人盯著他,樓下還有第九軍的人,他是實在沒機會溜走,隻得又回來。他到底是什麽人?”


    沈懷景當時正看地圖,像是沒有聽到。


    齊榮也沒有再問。


    這會兒江太醫派人過來送電報,說是少帥來的。


    沈懷景才從地圖裏抬起頭來,看完了送來的電報,像是想起什麽,說了一句:“他呀,方瑜的前男友!”


    齊榮隻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捅了一刀,那個難受勁就別提了。


    他覺得,沈懷景就是故意的。


    但他不敢那樣說。


    “這就疼了?”沈懷景又看了一眼手裏的電報,抬眼看他。


    “難怪我看他第一眼就殺人。”


    沈懷景輕哼了一聲,“你也沒少照顧樓子裏姑娘的生意,她嫌棄你了嗎?”


    齊榮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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