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舅舅以後,似乎出現了好幾個蘇氏子弟因為遊曆,在外私訂終身的事,自此但凡遊曆,必是先成家,或是先訂親。


    甄蘇問道:“蘇兄在家訂親了?”


    蘇墨凝了一下,“疏賢妹何以有此一問?”


    “我……就是問問。”


    若是你訂親了,我得多瘋才愛上一個訂親的男子,若你娶我,傷了旁人;若你娶她,我黯自神傷。


    蘇墨蹙了一下眉頭,從第日撞見甄蘇拿出一套名家製作的狼毫筆,那隻硯盤也大有來頭,便是她使的鎮紙也頗是不俗,但這事那兩個師爺沒認出來。


    兩個師爺俱出自耕讀之家,不好聽便是來正寒門,像這種名家、來頭的文房之物,他們不會認,但蘇墨自小見得多,一眼便瞧出來了,故而,他猜測甄蘇的身份不俗。


    她好好的何以一問?


    她喜歡他了,她自己問了。


    他的心跳加速,怦怦亂跳,這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他離家之時,家裏便說要議親,隻等他遊曆回去,就從那些人選裏,由他挑一個為妻子。“我未曾訂親。”


    蘇七叔告訴蘇墨:“公子,那位疏姑娘身邊的護衛絕非常人,目光如炬,身帶煞氣,應是常年征戰沙場之人。據老朽觀察,有幾分像是今春皇上封的威武大將軍。”


    蘇墨道:“威武大將軍陸衍軍務繁忙,怎會……”他驀地憶起,甄蘇曾喚那人“陸大哥”,取飯是那人,而送回餐具多是甄蘇,“或真出自軍中,必是陸衍。”


    蘇七叔道:“堂堂二品大將軍,怎會護送一個小姑娘,除非這小姑娘身份不俗。”


    他瞧出陸衍不尋常,陸衍也瞧出蘇七叔身懷絕頂武功。


    蘇墨裝成不知,甄蘇同樣如此,兩個人依舊一起切磋書法。


    待兩位師爺離開後,蘇墨見識到甄蘇的書法,同樣驚豔不已,尤其是甄蘇竟能自創一種名為“花瓣簪”的小楷,是在衛夫人的梅花簪上加以變化,有一種花瓣起舞的靈動之感,卻帶有女子溫婉柔美。


    蘇墨與甄蘇切磋書畫,陸衍遠遠地瞧著,心裏越發酸是厲害,他能看到蘇墨的眼睛越來越亮得驚人的眼睛,這是什麽眼神?


    他越瞧越是憶起再幾年後,老皇帝為皇子們選秀,二皇子殿下第一次見到白麗妃時的眼神,是驚豔,是欣喜,更是一眼傾心。從此一得白美人,眼中再看不到其他女人。直至他死,麗妃都是新君最寵愛的女人。


    甄蘇與蘇墨二人正在對對子,你寫上厥,另一個寫下厥,蘇墨每每在甄蘇寫完後,捧著對子愛不釋手。


    陸衍瞪大眼睛,蘇墨抬手:“瘦金體得有淩厲之風,你應該這樣寫!”他握住甄蘇的手,“你放鬆,我教你。”


    握上了?


    他們的手居然握到一起了,他都還沒牽手呢,握住她的胳膊,那都是隔著衣服的,陸衍幾乎要跳了起來,這是結發妻子要在他的眼皮底下戴綠帽子,啊,啊,他要瘋了。


    他張口大呼一聲:“二姑娘,要用晌午飯了!”


    蘇墨被他一喚,當即鬆開了手。


    甄蘇看著蘇墨寫的瘦金體文字,再看看自己寫的,能把瘦金體寫成尋常的行書,她也是絕了,“蘇兄借我一本瘦金體的字帖如何,我回頭照著臨摹、參詳,找找感覺。”


    蘇墨的字太過剛傲,而她的則太過溫婉,兩人互補便剛剛好,若她學得他的傲骨,哪怕是一二分便足矣。


    蘇墨道:“回頭我寫好字帖送你,那個花瓣簪……”


    “我送蘇兄一本花瓣簪的《桃花源記》如何?”


    “多謝疏賢妹。”


    當當當——


    一聲開飯的聲音:“上等房的貴客,用午飯啦!”


    甄蘇幫蘇墨拾掇文房四寶,蘇墨將文房四寶收到自己的屋子時,二人一個進了蘇七叔屋裏,一個進了陸衍屋裏。


    蘇墨激動地道:“七叔,還是未能查出她的身份來曆?”


    “船上知她根底唯有那位威武大將軍,她用的戶籍帖上名字確叫疏真。”


    疏真,蘇真,那上頭寫的是“蘇真”,蘇七叔沒問究竟是哪兩個字,就權當是一回事。


    蘇七叔道:“我打聽過了,陸姓護衛確實是威武大將軍,當初登船時,拿的便是大將軍令牌。”


    蘇墨道:“能讓威武大將軍親自護送,必是不凡,說不得船上明衛是大將,暗衛還有旁人。”


    蘇七叔道:“說到暗衛這倒沒有,不過近來倒發現幾個形跡可疑之人?”


    “形跡可疑?”蘇墨沉吟著,“七叔武功曾獨步江湖,這些人真真找死。”


    蘇七叔繼續吃飯。


    蘇墨神色激動,“七叔,我還以為隻有千年前才有像衛夫人那樣的奇女子,創造了梅花簪,不曾想到,疏姑娘也創出一種獨有的書法,名喚花瓣簪,有花之靈動,風格清麗溫婉……”


    蘇七叔凝了一下,“公子,你拿她與衛夫人相比?”


    “是,她是一個奇女子,她琴棋書畫無一不通,書法丹青上的才華更是令人稱絕,丹青之上我難及,書法能與我不相上下。”


    蘇七叔意外不已,“丹青比公子還厲害,書法與你不相上下?”


    “對,正是如此,七叔,真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今兒問我,家中有沒有訂親,你說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蘇七叔想笑,公子愛慕上疏姑娘的才華,疏姑娘突地那麽問公子,難保不是同樣動心,公子才華少有,而那女子也定是世間難尋。


    蘇墨道:“七叔,我真喜歡上她了。她問我這話時,我的心跳加速,就像三姐說的,遇到喜歡的人,心裏就像揣了小鹿……”


    公子的心揣小鹿了?


    蘇七叔就怕那少女不是什麽好人家的,若是好人家隻要合宜,便可迎娶為宗婦。可蘇家是江南大世族,對宗婦的要求頗高,才華是其次,相貌也是其次,能力、性情必須優秀,那姑娘雖有才華,才華不是能力,性情如何也不知曉。


    蘇七叔道:“公子,蘇家的族規你是知道的,先別忙著揣小鹿,待打聽到她的身世來曆……”


    “七叔,若是家中長輩不應,我願意為她放棄宗主之位,人的一生,難得能遇一知心人,我喜歡她。”


    “公子,蘇家有蘇家的規矩,且慢慢相處,若你能探出她的來曆,也省得這諸多打探。”


    “尋了時機,我與她打聽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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