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紹道:“文薑的賀禮自來送得快,送得早,還有人比你送得還早?”


    “可不是麽。”甄蘇捧著羹碗,蘇敬齋接過。


    前些日子咳嗽,總不見好,便是甄蘇做了冰糖雪梨羹,連吃了半個月,便是名醫方子都治不好的舊疾居然就好了。


    甄蘇的養生羹他便一直在吃,吃了幾月後,成效很不錯。


    甄蘇又盛了一碗,捧到小舅舅跟前,“毛元娘出手闊綽,一根價值不菲的紅玉釵子,七妹妹很是喜歡。”


    價值不菲……


    毛家早年發家就是江湖中人,好聽是綠林,不好聽是水匪、山賊。為了更好的生活,毛家在嶽陽府置了田莊、店鋪,族人們亦安頓了下來。但毛家還有一部分人依舊在江湖、綠林之中,無緣無故送了一根價值不菲的紅玉釵,委實讓蘇家父子心下疑竇暗生。


    蘇八郎現下讀不進書,望著祖父、父親,小心翼翼地問:“表姐,羹湯可有多的,我有些餓,分給弟弟半碗。”


    蘇七郎扭頭看著弟弟,“這是表姐給祖父與父親做的養生羹,我們吃不得。”


    這是蘇五郎說的,就如早前表姐讓廚房每晚給祖父燉冰糖雪梨羹一樣,以前每年秋冬時節,祖父就會咳嗽,據說是祖母仙逝後就有的毛病,可表姐來了後,祖父的咳疾居然好轉了。


    蘇八郎吞咽了兩口,大人才能吃,他們吃不成。


    甄蘇道:“不常吃,偶爾吃一次也是無礙的,八弟想吃,我給盛一碗便是。五郎、七弟可要吃?”


    蘇五郎爽快地道:“我不吃了。”


    他還不餓,那麽一隻小陶鍋,裏頭能有多少,他要吃了,怕是兩個弟弟就吃不成。


    甄蘇取了碗,將剩下的養生羹盛到兩隻小碗了,一隻約有大半碗。


    蘇敬齋問:“七郎、八郎今天的功課可完成了?若是完成了,吃了養生羹就回屋吧。”


    蘇八郎忙答:“完成了。”


    蘇七郎練習的詩詞、文章功課是完成了,可背誦這塊剛完成,蘇八郎分明還不會背誦,哪裏就完成了,一聽蘇八郎說這話就是為了偷懶。


    蘇七郎有些錯愕,正待開口,便見蘇八郎一臉央求。


    蘇紹道:“七郎,你八弟背誦文章的功課未完成,一會兒你記得考校,睡覺前讓他背熟,明兒先生可是要考校的。”


    蘇八郎立時一臉絕望狀。


    沒救了!


    父親開了口,七哥肯定要他背熟才讓他睡覺。


    以前五哥監督七哥,這幾年倒改成了七哥監督他,頗有幾分嚴兄的樣子。


    書房裏一陣靜默。


    蘇七郎、蘇八郎剛用完羹湯,就被蘇紹趕回前院去了。


    蘇紹問:“文薑剛才的話沒說完。”


    甄蘇收拾著碗筷,裝回到食盒裏,將食盒交給同來的小丫頭,合上房門後,不緊不慢地將自己查探到的事細細地說了。


    蘇家三人聽罷後,陷入沉默之中。


    蘇五郎道:“七妹自小驕養,她手中的名貴首飾亦有不少,我聽府裏丫頭說,她的首飾裝了滿滿三大盒子,便是成套的上等首飾都有四套。怎的毛元娘一根紅玉釵,她就要幫襯外人算計家人?”


    打小家裏人也沒短缺蘇七娘的吃穿用,怎的就成了這樣。


    蘇七娘已經十一歲了,她與蘇七郎原是孿生兄妹,是一對龍鳳胎,可蘇七郎都有身為兄長的模樣,怎的蘇七娘被嬌養得有些不分裏外。


    就連隻得九歲的八郎都知疼惜家人、長輩,可蘇七娘為了一根紅玉釵算計自家人。


    甄蘇問道:“七妹妹進入明珠社當真要回京?”


    京城情勢複雜,皇子們的權勢之戰已經開始,外祖好不容易謀得地方大吏的要職,遠避京城是非,權鬥漩渦,因為孫女而入京當真不值當。


    蘇七娘若是回京,進入明珠社後,早前原就愛與人攀比,比首飾貴重,比誰的衣服貴重又漂亮,到了那裏,怕是這樣的性子更甚。


    毛元娘的一根釵子就能讓她出賣自己的姐姐,旁人許諾的好處不背叛家人很難。


    蘇紹道:“七丫頭背了幾本《對子集》,怎就通過考核了?”


    蘇七娘用自己的對子來接,肯定不成,偏崔氏、蘇紹為了支持女兒,蘇紹想出一招背對子的事來,還丟給女兒四本《對子集》,這可是有史以來,收羅了數千個精妙對子,從一字的到六十字的都有,隻要背會了,就能接得上。


    蘇家是數百年的大世家,家中典藏書籍豐富。


    蘇五郎道:“父親莫不是以為,明珠社與兒郎考科舉一般,童試、鄉試、會試層層考核。”


    結果人家的考核,在諸多女子才藝裏,隻有一樣出色就能進入明珠社。


    蘇敬齋教導的三個孫兒的才學、品行,對蘇七娘少有過問,雖然蘇七娘隻進不出他是知道的,但他想著,到底是女兒家,這樣將來不吃虧。可誰能想到了,為了一根紅玉釵,她就能把自家姐姐給賣了,還幫襯著外人一起算計自家姐姐。


    就這性兒,再不能這般下去。


    甄蘇行了一禮,“外祖、舅舅,夜深了,你們早些歇息。”


    點到為止,該說的,她已經講了。


    外祖縱橫官場幾十載,蘇七娘這點小事,必有應對之法。


    蘇五郎對外頭丫頭道:“服侍好郡主!”


    大丫頭應了一聲。


    夜色中,看著甄蘇主仆離開的背影。


    蘇敬齋問道:“硯堂,江南蘇家最近寫來的信是幾時?”


    蘇紹,字硯堂。


    蘇紹答道:“上次父親給江南蘇氏宗主寫的信是三個月以前,之後我每過一個月,就給宗主夫人寫了一封信。”


    蘇敬齋父子關心的是甄蘇與蘇墨的婚事,蘇敬齋性情驕傲,能委婉地寫信告訴宗主,說有意將外孫女甄蘇許配給蘇墨,事隔三月有餘,至今不見回信,而後又有蘇紹連續給宗主夫人姚氏寫了家書,看來這事成不了。


    蘇敬齋道:“兩個月前,宗主回了書信,說要請寒山寺的方丈合算八字。”


    核算八字需要兩個月之久,而蘇紹也連續問了兩回。


    蘇五郎欲言又止,江南蘇家這是在拖,不願意便明言,這般拖著算什麽意思?要不是因著他們幾個月不回個實話,五皇子也不會在鬧嶽陽府,將他看上甄蘇的事嚷嚷得人盡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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