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金屬平台上,年輕軍官朝陳末招了招手。


    “後會有期!”


    陳末也笑著,朝對方招了招手。


    他們的兩條船隻內,已經裝滿了來自於這個世界的不及物資。


    短時間內,不用擔心食物和淡水的短缺。


    在陰沉的煙塵中,雙方很快就再也看不清對方的身影。


    雖然陳末說出了那句後會有期,但有多少個又會有期,能再相見。


    江湖太小,總有一些不期而遇,江湖又太大,總有更多前緣難再續。


    陳末望著對麵,視線中隻剩下無盡的模糊,他微微苦笑,轉身鑽進船艙。


    他依舊在那條繳獲來的運輸艇上,年輕軍官找來了牽引鋼纜,幫忙將兩條船連接在了一起。


    所以,陳末不用駕駛這艘運輸艇。


    皮大爺此時正在船艙中拆卸那金屬牢籠。


    在皮大爺看來,這金屬囚籠簡直就是人類的恥辱,他不希望在自己的船艙中看到這種東西的存在。


    陳末並無異議。


    事實上,把那籠子拆了也好,至少可以減輕船體的重量。


    片刻後,一大堆變形的金屬就被皮大爺給丟進了大海。


    那沾染著鮮血的籠子,一塊不剩的全都被丟了下去。


    船艙內的空間似乎變大了一些。


    皮大爺把物資往中間聚了聚,然後盤膝坐在物資堆前邊,抬頭看向陳末。


    “坐下來休息一下吧?”


    陳末點點頭,坐在了皮大爺的對麵。


    這船艙裏沒有椅子,陳末也沒管軍官要那種東西,沒那個必要。


    陳末坐定,皮大爺皺著眉頭看向陳末,“你覺得,我們還有多長時間?”


    “不知道。”


    陳末坦誠的回答。


    他確實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


    他完全無法估計下一次變故會在什麽時候發生。


    不過,陳末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似乎的確不太多了。


    而且,他們距離目的地過於遙遠。


    如果先前的推測完全正確,那也就意味著,他們需要沿著原本的路線返回,甚至回到最初的出發點,繞過自己所在的世界,前往相反的方向。


    從那些終結者機器人的前進方向來看,應該是這樣的。


    “我想,應該有人比我們的速度更快一些。”


    “我覺得也是,不過,他們能應付得了嗎?”


    “不知道,希望他們可以。”


    陳末笑了笑,對皮大爺說道:“從那次大爆炸開始,我意識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哦?什麽事?”


    陳末歎了口氣,微微抬起頭,好像望著遙遠的遠方。


    他想起了那次瘋狂的爆炸。


    就是那次爆炸,導致了全球氣候的急劇變化。


    這件事,是由另一個世界的係統覺醒者完成的。


    那名係統覺醒者用最瘋狂的方式,報複了世界主程序,給其他的世界帶來了反抗的希望。


    “我明白了,我可以是救世主,但也不一定就是那個救世主,或者說,在這種環境下,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救世主,我不應該隻相信自己,也應該相信其他的人,當然,甚至不限於係統覺醒者,哪怕是最普通的人,也值得信任。”


    陳末想到了身邊的人,皮大爺,嶽千刃,梁大爺,還有王大爺。


    遠方的唐薇,還有曾經是npc的龍膽草和土鱉蟲。


    還有鯊魚,豹子,他們是現實世界的原住民。


    還有虛擬世界的人們,還有一些自己可能並不認識的人。


    那些駐守在黑市的士兵。


    還有剛剛分別的那名年輕軍官。


    哪怕他們並非係統覺醒者,也同樣擁有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


    自己當然可以成為促成成功的最後一環出現,但這並沒有必要成為某種執念。


    如果自己失敗了,世界就失敗了嗎?


    並不會。


    自己隻是為了達成這一目標,努力堅持下去的其中一股力量。


    這樣想,陳末感覺自己身上的擔子似乎減輕了許多。


    是的。


    他不是世界主程序。


    他沒有必要想盡一切的可能,他需要的隻是完成他所能達成的可能性。


    還有無數個和他一樣的人,擁有各自的頭腦,思維,行動方式,朝著同一個目標,努力的發起衝鋒。


    從這個角度來講,世界主程序是孤獨的。


    他擁有強大的算力,但他隻能依靠一個計算機的核心去計算。


    而人類相當於一個互聯網。


    雖然互聯網上的每一台計算機,性能都完全無法與世界主程序相提並論,甚至有大量的計算機根本就沒有進入運算狀態,甚至,有些計算機如同感染了病毒,沒有助力,反而添亂。


    但值得慶幸的是,人類的數量足夠多。


    多到他們隻用一部分正常運算的計算機,就有希望突破世界主程序運算出來的全部結果。


    世界主程序可以輕而易舉的計算出某個計劃執行的可能性,成功率,但它永遠也無法將這些可能性和成功率,變成100%。


    因為,人類,是不可控的。


    因為人類是理性與感性的結合體。


    而每一個人的理性與感性的組合方式又各不相同。


    當世界主程序嚐試運算出一個整體性概率的時候,可以說,這種運算已經相當的準確。


    但如果將這種運算的結果,帶入到每一個他要對付的個人身上的時候。


    那麽,世界主程序會發現,他根本無法運算出來一個絕對保險的結果。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經曆,不同的性格,不同的年齡,不同的時機,不同的境遇當中,做出的選擇完全不一樣。


    那麽,此時此刻,是否已經有人突破了世界主程序的重重封鎖,接近了世界主程序的核心地帶?


    想到這裏,陳末的心跳變得異常有力。


    仿佛,他感受到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心跳,還有世界主程序那不存在的心跳。


    也許,世界主程序,應該感到恐懼了吧?


    雖然他沒有情緒,不過,世界主程序應該有對這種情緒的定義。


    陳末抬起頭,望向航線的正前方。


    他好像穿過無盡的煙塵,看到了遙遠處,那台巨大的計算機的主機核心……


    隨後,他笑了。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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