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份資料很奇怪，上麵全部都是人名。而在人名下麵，顯示著非常讓人不安的兩個詞匯：存活/死亡。這似乎是一份醫院內部的醫護存活名單。沈雲哲一點點將名單往下滑，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兒科主任醫師柳若雨：存活。原來，他‘冒用身份’的這名醫生還活著。可這份名單有什麽意義？沈雲哲皺眉看著名單上的名字，他伸手摸向電腦屏幕，就在這時他微微睜大眼睛，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電腦屏幕上沒有灰塵？這不應該，因為這台電腦和這個醫院一樣，在這個地方死寂了三年，它應該和地麵桌子一樣落得都是灰塵，而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幹淨，除非是有人將它擦幹淨了。有人比他更早的來這裏調查過。沈雲哲連忙觀察周圍的東西，他發現了幾個明顯不是自己的腳印，發現了椅子上被擦掉的塵土，以及一支還能用的筆，沈雲哲開始翻箱倒櫃，終於從一個抽屜中發現新寫上字跡的白紙。應該寫了沒有多久，紙上還帶著一點油墨味。‘我是周明明。’紙上第一行這麽寫著。周明明？這似乎是之前那個夜晚出去，卻多了兩道影子後失蹤的人？他沒死？！似乎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後他就沒時間說別的了，後麵的字跡也有些淩亂，但不難看出他寫的是自己探索出來的規則。‘玩家可以偽裝身份欺騙npc，偽裝身份僅限於醫院內部人員且有憑證。’‘最好選擇存活者，死亡者都留在這所醫院裏變成影子，偽裝難度會很大。’‘醫院開院後玩家不能出現，會被影子侵蝕。’‘找沒有光的地方藏起來！隻有這樣才能延緩影子的侵蝕速度。’‘張文理已經被影子侵蝕了！’沈雲哲看完這些話，他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白大褂，以及被他別在胸口的柳若雨的胸牌，所以他一開始能逃脫保安的追殺隻是歪打正著，恰好偽裝了一個存活者的身份？周明明還活著嗎？沈雲哲想。秦超說他認為越危險越能發現問題，所以他在大半夜離開安全屋，回來時多了兩道影子，這種情況下沈雲哲用腳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麽，周明明即便是沒有死也不會被玩家們接受。估計這就是他獨自行動並留下線索的原因。沈雲哲翻開下一張白紙，第二張隻有短短的幾句話，看上去他越發著急匆忙，字跡都有些難以辨認。‘被影子侵蝕後不會立刻死亡，這段時間可以在夜晚出現，這層樓的404號病房有問題。’‘我不建議這麽做，因為這是在賭命，誰都不知道影子什麽時候會要命。’‘不要賭命，晚上不要出去！’‘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筆記戛然而止，沈雲哲把白紙折起來塞進白大褂的口袋，接著轉身準備離開醫院辦公室。隻不過時間比他想象中走的還要快，他的腳步堪堪走到辦公室的房門，便聽到護士站傳來一陣鍾聲，沈雲哲的身體僵硬住，他當然知道這個鍾聲代表著什麽，它代表著青城尖白醫院的開院時間到了，很快滿世界都會遍布影子。沈雲哲根本就沒有地方躲藏。退後兩步，沈雲哲一邊聽著外麵的鍾聲一邊試圖找到新的躲藏地點，不需要太好，隻要能讓他藏進去就行，或者能不能直接從窗口跳下去？雖然是四樓，身上還有傷，但如果是現在的他也不是沒有可能。房間外開始傳來聲音，是孩童的歡笑聲，大人的搖籃曲，還有護士在嚷嚷著讓開。沈雲哲迅速把醫院辦公室的房門鎖掉。下一瞬間，哢噠哢噠，有人在擰辦公室的門把手。“誰在裏麵？”外麵是一個輕飄飄的女聲，“是醫生嗎？醫生，開開門。”沈雲哲一句話都不敢說。“醫生你怎麽把門鎖了，快點打開門。”“醫生你再不開門我就去拿鑰匙了。”吧嗒吧嗒，門前的人走了，應該是去拿鑰匙了，沈雲哲趁機跑到窗台，他探頭看向下麵，卻驚訝的發現哪怕是醫院下麵也布滿了影子，路燈影影綽綽的照亮著地麵，無數影子在晃動。不能下去，但也不能留在這裏啊！沈雲哲焦急的難以言說，他從口袋裏摸出剛才被自己折了兩下塞進去的白紙，焦急的重新看上麵的信息。最後他的視線定格在第一條。哢嚓，護士似乎拿到了鑰匙，正在開辦公室的門，沈雲哲隱約可以看到有無數的影子正在一點點鑽出這道門縫，正在張牙舞爪的對準他。一把拉過旁邊的櫃子頂在門上，沈雲哲坐到打開的電腦前，開始翻找存活名單。他焦急的搜索著，終於在無數個名字裏找到‘柳若雨’。“開門啊，醫生你在幹什麽？”輕飄飄的女聲傳過來，門被打開，有力道正在不斷推著櫃子，眼看著櫃子就要被推翻。沈雲哲咬咬牙，他長呼一口氣，在櫃子翻倒的瞬間將‘柳若雨’名字後的存活狀態，改為‘死亡’。在npc眼中他就是柳若雨，但柳若雨還活著所以無法融入他們，那麽讓柳若雨‘死亡’呢？死亡後的柳若雨會不會就被默認為它們的一員？沈雲哲知道自己在賭，也知道一旦失敗自己會死的很難看。無法解釋的興奮和刺激充斥在他的大腦，他忍不住在這種極端情況下嚐試這種可能性。【追求刺激是人生的信仰所在！】毅然決然的摁下確定鍵，沈雲哲感覺自己的心跳重重落下。嗡的一聲，沈雲哲抬起頭來，他發現周圍的一切都在變成黑白色，或者說：在他的視野裏化為了黑白色，櫃子摔倒在地，沒有顏色的護士從門口走進來。哪怕是黑白色沈雲哲也能看到她脖子上的創口，像是被刀子穿透脖子，所以每次說話都有風透過她的聲帶，讓她的聲音變得飄忽忽。“柳醫生？”護士看著他，“您怎麽在這裏？您不是離開醫院了嗎？”“我又回來了。”沈雲哲維持著自己的鎮定，他把興奮到顫抖的手背到身後藏起來，他說：“畢竟大家都在這裏。”於是女護士笑了起來，露出自己被穿透的脖子。“對啊，大家都在這裏！”“我們永遠都在這裏。”第10章 “到查房時間了。”黑白護士說：“實習醫生在等您。”“哦，好。”沈雲哲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胸牌，確定胸牌不會掉之後轉身走出醫生辦公室，他慢吞吞的往前走，走到第一間病房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護士站在醫生辦公室門口死死的盯著他，看到他轉過頭來時對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如果不是護士脖子上穿透性的大洞，這個笑容確實挺溫柔，現在隻顯得詭異。推開401號病房門，沈雲哲被裏麵的人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四五個黑漆漆的人站在那裏，明明全身都是黏糊糊的黑色，但每個人都穿著一身潔白的白大褂，他們抱著病曆抬頭齊刷刷盯著沈雲哲，給沈雲哲帶來很大的心理壓力。“柳醫生？你終於回來了。”其中一個人開口，“真好，你和我們一樣了。”“是，我回來了。”沈雲哲試探著回答：“現在開始查房吧。”“柳醫生回來我們就不擔心了。”黑漆漆的人還在呢喃重複著，“怎麽可以讓柳醫生一個人走呢？大家都在這裏，柳醫生和我們是一家人，就應該留下來才對，好在柳醫生醒悟了。”“是啊，這裏可是我們的家，我們要一輩子在這裏。”“我一直都很想柳醫生，想的腦袋都發疼。”沈雲哲打量著那個說腦袋發疼的人，黑色的人腦殼扁了一大塊，他看著都覺得腦袋疼。“查房？”沈雲哲又重複了一遍。“對，查房。”黑色的人把手裏的病曆遞給沈雲哲，“柳醫生，這是患者資料。”於是按照標準流程，沈雲哲開始和這些黑色的人一起查房，來到第一個床位前，那是一個小男孩，男孩坐在床單上幽幽的盯著他，手腳包括脖子都綁著無數扭曲的鐵絲，鐵絲已經勒進他的肉裏。他看著小男孩，又低頭看向病曆。‘安小傑，男，11歲，死因：被父母用鐵絲纏繞勒死在病床，主治醫生：柳若雨。’沈雲哲的手稍微顫抖了一下，他看著病曆又看了看病床上的男孩。“柳醫生你怎麽了？”旁邊的實習醫生問他，“我們要去下個病房了。”“這麽快？”沈雲哲驚訝。“大家都在這裏，都沒有變過，查房走個流程就好。”實習醫生滿不在乎，“柳醫生快一點，後麵還有很多患者要查房，而且大家都很想見柳醫生。”沈雲哲意識到這個‘見’可能並不是他想象中的‘見麵’。他被這些影子一樣的東西推著往前走，一間間病房踏過，每個患者的病曆本上都是死因，每個患者的家屬都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懷揣著一種莫名詭異的激動和絕望，沈雲哲腦子裏那根警報的弦都快崩斷了。這不是他們對玩家沈雲哲的態度，而是他們對幸存者柳若雨的態度。‘你怎麽可以逃走？！’‘你應該和我們一樣留在這裏！’‘你看，你就算是逃走了還是要回到這裏！’‘我們要一直一直在這裏繼續下去。’每個人都在灌輸著這樣的想法，沈雲哲越往裏走越覺得難以呼吸。他在代替柳若雨承受著這種詭異情緒。查房結束，沈雲哲看向旁邊緊閉的404號病房，就像是實習醫生記錄的一樣，他們默契的避開了這間病房，但這間病房才是沈雲哲一開始的目標。就在他準備開口打探一下這間病房時，一聲慘叫突兀的充斥在樓道裏。不隻是沈雲哲，所有人都看向樓梯口。一個人連滾帶爬的跑上來，沈雲哲立刻認出他是之前留在原地的朱新。朱新似乎也看到了沈雲哲，他奔跑到沈雲哲麵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有鬼，有鬼啊！”“什麽？”沈雲哲疑惑的看著他。這裏哪裏沒鬼？“是張文理和王立揚啊！”朱新的手緊緊抓著沈雲哲的手腕，他的指尖不斷的顫抖，“我看到了，他們來找我了，那兩個影子就在我身邊一直走來走去，怎麽辦？為什麽他們要來找我！”“先冷靜一下。”沈雲哲看向周圍。那些死去的醫護和患者已經從病房和辦公室裏出來，他們在四麵八方盯著沈雲哲和拉著他的朱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