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起見,他們隻打了一個手機的電筒,半摸著黑來到兩人下午看好的位置。“我和季池下去,你們倆守在上麵。”四人身上攜帶的東西並不少,光是搬運和固定物資就十分考驗體力。手腕粗的固定索係在兩人的腰間門,伊乘風背上、胸前分別掛了兩個背包,手臂上還絞了一個袋子,季池也和他差不多。懷姣打著唯一的手電筒,趴在桅杆邊,緊張的給他們照亮。手機電筒的光照十分有限,能見度極低的黑暗環境裏,往下晃眼一望,目光所及處,到處是深不見底、濃黑一片的洶湧海平麵。懷姣光是看著就感到一陣心驚肉跳。好在伊乘風和季池的身體素質很是過硬。來回不到半個小時,他們就再次順著扶手繩翻了回來。“沒事了,走吧。”伊乘風碰了下懷姣吹得冰冷的臉蛋,接過他的手機,沒有過多停留地牽著人往回走。懷姣默默鬆了口氣。今晚的行動,在耳邊翻湧的海浪聲中,總算安全收尾。……這晚過後,季池說他們隨時都可以下船。救生艇上配備齊全的救生設備,讓他們省去了很多道工序。救生衣、急救箱、磁羅盤、信號燈等應急裝備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些必不可少的淡水儲備。普麗達號還有三天靠岸,他們隻需要在靠岸前的這三天內,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偷偷放下救生艇就能夠逃離這裏。隻是在此之前,懷姣還惦記著另一件事。答謝也好,奇怪的預感也罷。懷姣站在通往十六層的電梯裏,心裏想著,自己必須再見上江薄一一麵。逃離遊輪的前一個夜晚。和上一次相同的時間門點,懷姣用那張房卡,再次刷開了江薄一的房門。對方似乎也在等他。和樓下熱火朝天的嗨趴現場不同,江薄一的房間門總是很安靜。懷姣在門口停了下。男人坐在入門可見的客廳沙發上,眼下晃眼的黑痣,倒映在修長手指間門,隨意把玩著的高腳杯上。江薄一沒什麽表情地晃了晃手中的酒。目光絲毫沒有看向門口的懷姣,隻在懷姣遲疑著走進門時,十分語出驚人地,淡聲問道:“你打算逃走?”“準備和你的那群隊友一起,逃下船?”懷姣一下子僵在原地。兩人從未談及的,相互避開的身份,在此刻正式揭開。懷姣甚至不敢貿然開口,隻有些緊張地咽了下口水。許久,才抿著嘴唇,格外小心、又小小聲地,遲疑問道:“你會……出賣我們嗎?”江薄一聽完,直接從鼻腔裏嗤出一聲。好像覺得懷姣的問話很好笑一樣。“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一直幫你?”“就因為…親過你一口嗎?”懷姣如此遲鈍的大腦,都能隱約感覺出江薄一似乎有點生氣。“你好像也沒那麽值錢。”甚至在懷姣還沒有回出一句話的時候,又說出了那句在賭場裏也說過的,有點熟悉的台詞。“我沒有這麽想……”懷姣低著頭,小聲呐呐回道。他實在不敢得罪江薄一。兩人攤明的玩家和遊戲方的不對等身份,讓懷姣在這種即將逃出生天的緊要關頭,根本不敢跟對方多說什麽,更別說頂嘴。江薄一又是一聲冷笑。他放下手中的酒杯,手指搭在皮質沙發的扶手上,動作有些浮躁地,快速敲擊幾下。懷姣覺得江薄一似乎有話想對自己說。但是迫於什麽,又好像無法明確的跟自己開口一樣。“稍微有點心眼,行嗎?”江薄一側過頭,銳利的眉梢微挑著,語氣輕微煩躁道:“隻是一起組個隊,到底為什麽那麽信任你的隊友?”“手上的房卡哪兒來的?”“誰讓你上來找食物的?”“你的手機呢?”“拿來。”語速很快,一連串毫不關聯的幾句問話,讓懷姣反應了幾秒,在被江薄一皺眉瞪過來時,才有些手忙腳亂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抿唇遞過去。嘴上還慢吞吞地回道:“房卡是在門縫裏撿到的,手機不是你們送我的嗎?”“又沒有信號……”江薄一沒回他的話,隻一直蹙著眉,低頭在他的手機上快速按了幾下。接著很快扔給懷姣。同時扔來的,還有緊貼在手機背麵,一個非常小的硬塊。懷姣表情微微茫然地雙手接過。指尖摸到那張小小的像是芯片一樣的東西時,他愣了愣,細密的睫毛垂下,小心翼翼地將手機翻了過來是一張看上去有些奇怪的sim卡。“走吧。”江薄一冷淡道。……那張白色的sim卡,卡片背麵沒有任何運營商的標識。懷姣躲在廁所裏,將它換上。手機屏幕的右上角,在那一刹那,竟短暫地出現了兩格信號。懷姣眼睛都放大了,手指微顫地捧著手機,第一反應居然是想報警。隻是艙房廁所裏的信號接收實在不好,在懷姣還在猶豫的時候,那倆格信號很快便消失了。他愣愣地看著手機,剛才瞬間門加速的心跳,一眨眼又冷卻下來。懷姣不明白江薄一的用意。遊輪上的最後一晚,懷姣閉眼躺在床上,頭一次有些難以入眠。江薄一提醒似的幾句話,一直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他翻來覆去,腦子裏一團亂麻,迷迷糊糊間門,枕著手機睡了過去。……“今晚就能走了。”遊輪的廣播上發來通告,距離登陸伊奧尼克群島,還剩最後兩天。這晚的霧,似乎都散去了許多。淩晨時分的大海上,一輪圓月,如海上指路的明燈一般,藏在雲層中,影影綽綽。鹹腥的海風,溫柔吹拂在臉頰上。仿佛預示著自由的味道。午夜的露天甲板上,除了整齊擺放的沙灘躺椅,一切顯得靜謐而又死寂。船側的固艇螺杆被打開,固艇索放下,救生艇“噗通”落入海麵的聲音,被洶湧的海浪聲牢牢掩蓋。伊乘風抓著扶手繩,第一個跳下去,再接著是霍司。“小心點,扶手繩很晃。”懷姣拿著手機,站在隊伍的末尾。臨近港口,空曠的露天環境底下,手機上早已恢複了一點信號。他隻是在猶豫。黑暗裏的屏幕光,照得懷姣的眼睛都有點花。他抽離又恍惚地,盯著那格階梯式的信號格看著。“怎麽了?”季池站在他前方,手撐在桅杆上,回頭朝他望過來。男人微卷的淺棕色發絲,讓海風吹拂著,撩到耳後。雲霧撥開的皎白月光下,清晰顯露出他獨屬於混血兒的優越骨相。懷姣點開了短信頁麵。屏幕上,最後一條引導般的陌生短信,一直停留在那裏。他眼睫垂覆著,在季池略帶詢問的目光中,吹得冰冷的指尖虛搭在屏幕上,細微跳動了兩下。接著,毫不猶豫地撥出了那個頂部的陌生號碼。“叮鈴……”清脆的手機鈴聲,於眼前近在遲尺的不遠處,悠悠響起。縈繞鼻尖的腥臊海風,在這一刻,好似被窒悶的空氣凝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