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啊。”林蘇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方文石炸毛:“當然了!我騙你幹什麽!”“哦”林蘇拖長了聲音,“那麽現在方小秀才就沒有急事了?”方文石氣紅了臉,轉身就要走,卻被林蘇叫住了。林蘇挑眉一笑,將話題轉向了方文石不想聽到的內容:“不知道方小秀才是否還記得,我們之間的賭約呢?”“哼!”方文石重重哼了一聲,瞪著林蘇,不滿道,“你什麽意思!你以為我是那種不信守承諾的小人嗎!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方文石說過的,就一定會做到!”說完也不等林蘇回話,徑自跑掉了。“哎!等等”林蘇無奈地看著方文石離開。方文石這傻憨憨,不會當眾給李夫子道歉吧?說實話,自他中舉後,李夫子可謂是揚眉吐氣,恐怕潭縣裏再不會有人去嘲笑李夫子了,送到李夫子學堂裏的蒙童也多了起來,方文石的道歉,其實對李夫子來說,已經沒有多大作用了。他與方文石也沒什麽大仇怨,也不至於讓這麽一個一看就很驕傲的小孩子,在眾目睽睽下低頭認錯。這種年紀的少年,恐怕最重顏麵了。他原本是想讓方文石給李夫子私下道歉的,誰知道方文石這小孩逗起來太有趣,一不小心就逗過頭了,被他給氣跑了。唉,林蘇拉著徐覃朝方文石跑掉的方向走去。此時,李夫子正和眾位夫子坐在亭子裏,周圍還有潭縣各員外,一群中年男人坐在一起,就開始吹噓自己的子侄、弟子。李夫子從前對這種談話不屑一顧,現在也加入了進來。這時候,李夫子看到一個熟悉的少年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那少年在眾人麵前站定,突然朝李夫子猛地一拜,閉著眼睛,嘴裏大喊道:“李夫子,對不起,我不應該說你教不出舉人,說你隻是個‘秀才’夫子。”亭裏亭外頓時議論紛紛。“怎麽回事?”“原來這就是那位方大人的公子啊,沒想到他居然說過這種話……”“好歹李夫子也曾經教過他父親,這樣說也太不敬尊長了吧?”“畢竟是十四歲的秀才,恃才傲物啊……”“目無尊長……”……方文石聽著周圍人的議論,全身都彷佛僵住了,維持著這姿勢,一動不動,他雙目緊閉,臉頰漲得通紅。他自幼順風順水,到哪裏都眾星拱月,是大家讚揚、奉承的對象,何曾受到過這種屈辱與議論,還被眾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一時之間,羞愧、後悔、難過、委屈……種種情緒紛紛湧上心頭,他恨不得落荒而逃。李夫子心情複雜地看著方文石,他當然認識他,他的父親方元明曾是他門下最出色的弟子,他在方元明身上花費的心血數不勝數,然而讓他失望的是,方元明最終還是選擇離開他的門下,與他解除師徒關係。方元明此舉,無疑是對他的背叛,即使他沒有再拜他人為師,但李夫子依舊耿耿於懷,他視方元明如子,他的背棄,讓他更難以釋然。方元明中舉後,曾多次來李府拜訪致歉,都被他拒之門外。後來方元明入朝為官,卻帶著這孩子來到他府上,想讓這孩子入他的私塾,拜入他的門下,亦被他拒絕。方元明曾誠懇請求多次,他都不為所動。他怎麽不知道方元明的想法?無非是想借此與他修好罷了,隻是當初,一來,他始終對方元明脫離他門下的事無法釋懷,二來,他也對自己的教學水平失去了信心,何必再教壞一個好苗子呢?如今一晃已經過去七八年了,這孩子也從當初的蒙童長成了一個少年,他也老了。大概人一老,就容易傷懷,他有時候也在想,他當初的做法究竟是錯是對?若是方元明在他的門下,一直中不了舉,難道他真的要耽擱方元明一輩子嗎?那麽多年過去了,當初的氣憤漸漸消失,留下來更多的,就是掛念了。他終究是把方元明當作自己的孩子的,也終究是盼著他好的。看著眼前這少年,李夫子在心裏歎了口氣。李夫子慢慢扶起了方文石,他自嘲一笑,“你之前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個‘秀才’夫子,但如今不是了。”李夫子衝趕過來的林蘇一笑,繼續對方元明說道:“妄議長者,的確非君子之道。”方文石羞愧地低下了頭。“但是,”李夫子看向方文石,“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每個人都會犯錯,可真正能承認自己錯誤的,又有幾人呢?”“在座的各位,曾議論過我的,恐怕不在少數,但隻有你一個人站出來向我道歉了。”聽到這話,許多人都訕訕地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再議論了。李夫子繼續說道:“‘君子坦蕩蕩’,文石,你已經做到君子坦蕩一道了。”“夫子說的沒錯。”突然,林蘇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拊掌一笑,衝方文石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方小秀才,你完成了對我的承諾,也做到了君子誠信一道了。”他又拊掌笑道:“何不如一笑泯恩仇?”方文石看了看林蘇,又看了看李夫子,突然一咬牙,衝李夫子長揖到底,閉著眼睛大喊道:“夫子,請收我為徒吧!”作者有話說:感覺,在製造和解決衝突方麵,還是有很多不足,需要繼續研究(握拳)第63章 潭縣方文石曾經很討厭李夫子, 他父親是朝中大官,十六歲就中了秀才,卻在李夫子門下硬生生蹉跎了十多年, 離開師門後才中了舉, 從此仕途通暢。他一直都認為,李夫子隻是個誤人子弟的庸師,如果沒有李夫子, 他的父親一定能更早成功。但他的父親不是這麽想的, 即使脫離了師門,他依舊視李夫子為師, 年年送節禮,卻年年都不被接受。方文石一直對此憤憤不平,父親一片真心,卻總是被如此冷落。他就是要叫李夫子‘秀才’夫子,叫他一輩子‘秀才’夫子!每次他跟父親這麽杠,總會得到父親不留情麵的訓斥。他心裏又委屈又難過,更加討厭李夫子。而他最討厭李夫子的一件事,就是在他兒時,父親曾把他帶到李夫子家中, 想李夫子收下他,可得到的,卻是李夫子不留情麵的拒絕。憑什麽!他四歲就會讀《爾雅》, 人人都誇他天資聰穎,李夫子憑什麽不肯收下他!後來他隨父親進京, 入了京城的蒙學, 十二歲, 就考到最優秀的書院, 父親未改戶籍,他隻能回潭縣參加科舉,十四歲時,他一路考過童生試和鄉試,成為了潭縣最年紀的秀才,而李夫子,依舊是當初的‘秀才’夫子,他不免得意洋洋,想給李夫子看看,他當初的有眼無珠。而對李夫子現在的弟子林道安,他也很討厭,這個林道安,哪裏比他好了!十七歲才中了秀才,他可是十四歲!十四歲!所以他故意去挑他的刺,最後不知怎地,與他立下了賭約。一晃就來到了今天。他維持著作揖的姿勢,緊張地等待著李夫子的回複。為什麽要李夫子收他為徒?他其實心裏也說不清楚。是因為體會到了被人非議的痛苦,所以對李夫子感到愧疚?是因為林道安得中亞元,破除了‘秀才’夫子的詛咒?是因為父親在家中總是對李夫子充滿讚譽?是因為剛剛李夫子對他寬和的原諒和解圍?還是因為,在他兒時,被父親牽手走向李府時生起的期待與孺慕,和被李夫子毫不留情地拒絕後,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湧起的不甘呢?等待的時間總是如此漫長。過了好久,他才聽李夫子長長歎了一口氣,方文石心裏不由七上八下。“好。”李夫子慢慢地將方文石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弟子了。”“恭喜李夫子,恭喜方小秀才了!”眾人紛紛祝賀。“這事傳出去,又是一樁美談啊。”有人撫須笑道。方文石見大家對他又變回了讚譽,誇他坦誠、守信,有君子之風,不免又驕傲地揚起下巴,誰知卻冷不丁被李夫子拿書卷輕敲了頭,隻見李夫子眉心皺出一條豎紋,看著他說道:“戒驕戒躁,‘君子泰而不驕,小人驕而不泰’。”方文石捂著被敲的地方,委委屈屈地低下了頭:“是……”林蘇在一旁幸災樂禍,卻也被李夫子抓住了。李夫子瞪了林蘇一眼,重申道:“都給我記住,‘泰而不驕’!”林蘇也隻好諾諾稱是。新出爐的小師弟方小秀才得意地望了林蘇一眼,在李夫子看過來之前立馬低頭斂眉。宴會上,方文石像打了雞血似的,跟屁蟲般跟在李夫子後頭,林蘇見了搖搖頭,朝清淨地方走去。這時林蘇卻在人群中看到個熟悉的矮胖男子,正是嘲笑萬世通“婦人舌”、與李璧鈺相親失敗的黃百山。林蘇用折扇抵了抵下巴,如果萬世通告訴他的沒錯,他之前在潭縣的名聲降為負數,少不了這黃百山的推波助瀾和添油加醋,甚至他的許多不良傳言,都是這黃百山傳出去的。卻見這黃百山諂媚笑著走上前,衝林蘇拱手道:“林舉人,好久不見啊!”“當初我一見到林舉人,就知道您一定非池中之物,果然,短短幾個月您就考中了舉人,實在是讓我輩望塵莫及啊……”“是嗎?”林蘇打斷了黃百山對他的吹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怎麽聽說,你好像在外麵散播過我的一些謠言呢?”聽到這話,那黃百山笑容一僵,眼神躲躲閃閃,不敢對上林蘇的視線。“怎會?”他尷尬地哈哈道,“一定是那婦……萬世通告訴您的吧?這可真是冤枉啊,萬世通那嘴巴捕風捉影的,哪裏能信!”黃百山不敢對上林蘇的視線,林蘇也不與他爭辯這些,反而調轉了話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當初好像也說過,我的夫子一輩子都隻能是個‘秀才’夫子吧?如今是不是應該也去道個歉?”“林舉人真是誤會我了,當初、當初都是方少爺這麽說,你也知道,方家勢大,我不敢反駁,才跟著附和的。天地良心,我可從未看低過李夫子!”黃百山訕訕地笑道,“更何況,自打那賭約開始後,我可就再也沒有嘲笑過萬世通了……”“啊,林舉人,我想起突然有事要辦,就先走了!告辭!”黃百山害怕林蘇真拉著他向李夫子當眾道歉,連忙找借口遁走。看著黃百山匆匆跑走,林蘇搖了搖頭,他打開自己的係統麵板。【威望:50(潭縣+30,府城+20)】不錯,自從他中舉後,他的威望就有了質的提升,府城裏名氣增加了不說,潭縣的名望更是轉負為正。可見在功名麵前,所有的謠言都是紙老虎。林蘇也感受到了舉人功名帶來的各種便利,走出去人人尊敬不說,以後遊學也可以免費住驛站了,每年還能有銀兩拿,還可以免除丁役。……就是,叫他老爺的人更多了。他考中舉人後,【通過鄉試】任務自動完成,林蘇獲得了8000經驗與30積分。他不禁感歎,不愧是新手任務,獎勵比其他支線任務豐厚多了。同樣,又出現了兩個後續任務。【支線任務:參加殿試,獲得進士功名】【支線任務:入仕任官】成為舉人後,林蘇就有了入仕資格。他可以選擇繼續科舉,參加明年春的會試、殿試,也可以選擇直接當官。當然,舉人是不能直接進入中央的,隻能去地方上當些小官,未來升職會比進士出身的人慢些,而且當官……還要排隊。畢竟三年一鄉試,也不是所有舉人都能考中進士的,三年又三年,積攢下來的舉人就相當多了,而官職卻是一個蘿卜一個坑。所以剩下的舉子們,就隻能提交任官申請,然後慢慢排隊了。不過若是某個舉人家世顯赫,或者自身特別有才華,得到了某個大官賞識,那麽插隊,還是很容易的。當官是不可能當官的,林蘇暗想,他來遊戲,是為了遊山玩水,享受人生的,怎麽能夠一直待在同一個地方?而且當了官後,就會受到很多限製。還不如當個舉人,可以找個遊學的借口,天南海北地去旅遊。如今林蘇已經靠著寫話本發家致富,吃穿不愁,而他的舉人功名,則提高了他的社會地位,可以讓他去各地都暢通無阻。出去浪的成本有了,就差實踐了。既然來到了古代,又恰逢一個王朝的和平盛世,林蘇自然要去都城看看了。這倒恰好與第一個後續任務重合了,林蘇摸了摸下巴,思索著,不如他順便也去參加會試吧?為了通過鄉試,他把四書五經技能刷到這麽高,感覺不去參加會試,有點虧啊。而且徐覃也要去京城參加這次會試,路上也能做個伴。愉快地決定了未來的路線,林蘇倒了杯酒,開始品嚐起來。這酒便是潭縣的特產潭酒,酒液是琥珀色的,由糯米和清潭水釀成,聞起來醇香清冽,喝起來口齒留香。可惜徐覃不喝酒,不能品嚐到這等美味。看著默默喝茶的徐覃,林蘇不免為他感到惋惜。這時靳元良卻朝著林蘇走了過來,開門見山地問起了萬世通的事。林蘇:“萬世通,他不是回家了嗎?”“他難道沒有跟你說嗎?”靳元良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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