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事實上，這樣的法則變化，林蘇已經見過許多次了。比如流南小世界的寒冷，明雨小世界的高溫……而這個世界發生驟變的，是電和磁。看起來，青小世界的人們比其他世界要幸運得多，至少電磁的變化，沒有像其他世界的災難那麽極端和劇烈。隻是“極端”和“劇烈”，也是相對而言的，由於生態係統的破壞，青小世界依靠磁場辨別方向的動物們都在大批大批地死亡，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何況是如此多的生物滅絕？對人類影響最大的，則是太陽的輻射，和遍布空氣的雷電。近幾年來，靠近大陸的空氣中也逐漸出現了閃電，許多人走在大街上，就可能莫名觸電而死。各種橡膠、玻璃、塑料、陶瓷等絕緣材料，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人們的生活必需品。幸好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工業化的社會，混亂之後，各地政府就開始招收幸存的人才，逐步恢複工業生產，隻是因為末世來臨，物理法則改變，一些科學理論成為了廢紙，再加上生產資料短缺、交通運輸不便等等原因，產量一直有限。就連過去隨處可見的塑料瓶，也跟著水漲船高，要價不菲。甚至有冒險者，因為在城市裏發現了一個專門收塑料瓶的廢品回收站，而搖身一變，成為了聚居點中的富豪人們隻能用泥土、石頭、幹木等天然的絕緣體製造房屋和絕緣工具。到了近幾年，聽說某項科研難題被各國聚集起來的科研人員攻克之後，市麵上的工業化產品才越來越多，不過價格依舊不便宜。一老一少在荒野上行走，天色漸暗，他們也加快了腳步。沒有了電燈的黑夜，不再是人類的屬地。天邊開始出現了美麗夢幻的極光，色澤斑斕，絢麗璀璨，可是祖孫倆早已對這種場景熟視無睹。自從青小世界的磁場混亂之後，極光就不再是南北兩極的專屬，世界各地的天空，都能看到如夢似幻的美麗極光，光輝燦爛。但對這個世界的人們來說，極光不但代表著美麗，還代表著死亡。太陽風也跟著極光一起，來到了地麵。老人抬起頭，看向天空，天空已經被各色的極光占據，沒有一絲空隙，時不時地閃過電花，閃電在天空瞬息消失，又瞬息出現，遍布整個天幕，一刻不停，空中，幾乎看不到一片黑色。他的眼裏充滿憂思，十年前的天空，尚還沒有如今這般燦爛斑斕。而這時，他們發現前麵的柳樹下，出現了一個人影。第351章 青小世界這是一個穿著怪異的人。青衣道袍, 玉冠環佩，鬢若刀裁，眉如遠山, 頗有古風。他的皮膚在極光下閃爍著瑩潤的光澤, 眼睛也若星辰般燦爛，氣息飄忽不明，宛如已經與自然天地合為一體。不知為何, 見到這個人後, 祖孫倆突然從心中生出了一種敬畏感，如同望著高聳巍峨的山峰、望著滔滔而來的江河。就像高山仰止, 宛如望洋興歎。仿佛他們本不應該在凡塵俗世裏看到這個人。眼前之人，宛如神話故事中的得道之士，超凡脫俗，遺世獨立，不食凡間五穀，不沾俗世塵埃，仙氣飄飄，端的是一副出塵姿態。在他麵前，凡間的讚溢之詞是顯得如此空洞和蒼白, 根本無法形容出他的氣質和容貌。而此刻，這位疑似道教高人的出塵道士對他們微微一笑然後拿出了一個背包，熱情招呼道：“兩位, 要來看看嗎？”“本店新開業，首筆交易, 可以打九折！”……迷迷糊糊之中, 祖孫二人就下單了。等他們離開那棵柳樹很久, 兩人都還在恍惚中, 沒緩過神來。“爺爺，那個人穿的衣服是什麽？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見過？”“那是古裝，我以前也隻有在電視機裏才見過……一般都是幾百幾千年前的古人穿的……”“爺爺，那也是防護服嗎？是什麽材質？好厲害，那麽輕薄，就能遮擋住太陽輻射！”“……我想，那也許不是防護服，大概。”“爺爺，那個人的臉上和手上，是不是沒有戴護具？”“……我想，你的眼睛，應該不是一個擺設。”“爺爺，那個人是從哪裏拿出大背包的？我們看到他的時候，他是不是雙手空空？”“別問我，我已經老了，腦子記不清了……”“爺爺，我記得，我們來的時候，那個地方，是不是沒有柳樹？”“我已經老了……”“爺爺，我們為什麽，要用好不容易才買來的新版橡膠盾，去換一棵草？”“……”“爺爺，爺爺？”“我也想知道，為什麽呢……啊啊啊，我好不容易才托人買到的橡膠盾！”“爺爺”“你給我住口，你個臭小子”……黑夜到來，野外變得更加危險，而人類的聚居地，已經展現在了這一老一少的眼前，祖孫二人沒有在危險的黑夜中返回野外、探索真相的勇氣，他們回到了聚居點中。第二天，祖孫二人再次出城，重複昨天的路線，卻驚訝地發現，昨天那個商人出現的地方，隻剩下一片空地，沒有什麽柳樹，更沒有一個衣著奇怪的道士，祖孫兩人麵麵相覷，最後，老人帶著孫子回到了自己老師的墳墓，拿出那藏在樹洞裏的木盒，將這次奇詭的經曆，寫入了木盒的卡片裏。***而祖孫倆不知道的是，林蘇早就跟著他們，來到了人類的聚居點。林蘇剛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就很快發現了地麵上的祖孫倆，並感覺到了遠處傳來的生命氣息。這個世界，終於是一個有活人的世界了。林蘇走入人類的聚集地，這裏幾乎看不到一點金屬，房屋大部分都由石頭和泥土製成，看上去有些雜亂，好一點的人家則用整整齊齊的石磚。雖然人類聚集地的房屋看上去很樸素，難以發現現代科技的痕跡，但來來往往的人們，卻穿得花裏胡哨，有人用厚實的布料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雙眼睛，有人則用獸皮，還有人渾身套著塑料袋，要是富裕的人家，則會穿上一身橡膠衣，惹來旁人羨慕的眼神。雖然玻璃也是絕緣體，但沒有哪個傻子會把玻璃穿到身上，一是因為它的笨重，二則是因為玻璃很容易變溫，把玻璃往太陽底下一放，很快就會變得滾燙，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烤熟了，當然，將玻璃進行特殊處理，換種顏色，或許可以改變這一缺點，但是這樣成本就太高了，何況它又那麽笨重，遇到野獸跑都跑不掉，故而玻璃絕不是這個世界人們防護服的第一選擇。雖然有一部分人在聚集地中行走，但是更多的人，則是躲在石屋裏，躲避太陽的輻射。等天色漸暗，他們才離開狹窄的屋子，出來活動。於是傍晚的人類聚集地，總是會比白天更加熱鬧。人們也不用一直戴著護目鏡、穿著厚實的防護衣。深夜後，人們回家安眠，等到了白天，大部分人就又躲在屋裏，不出來了。這並非是人們懦弱而膽小，畏懼外界的艱險，實在是因為裝備的有限。在青小世界，護目鏡實在是一件十分重要的裝備，可以保護自己的眼睛不受太陽光的傷害，可惜，物理法則變化後，人類科技水平開始後退，護目鏡的產量一直有限，而如果沒有護目鏡，人們在太陽底下行走，很容易導致目盲，所以在白天，許多人都會選擇待在家裏，晚上，才出來活動。所以每個外出探險的冒險者，都需要一副可靠的護目鏡。除此以外，白日的溫度總要比夜晚高上很多，人們再穿上厚厚的防護服，十分炎熱，就算是冒險者們，在回到了聚集地、脫下了厚實的防護服後，也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人類，或許會進化成一種晝伏夜出的生物。如果人類，還能在這越發艱難惡劣的環境下存活下去的話。突然，天際劃過一道閃電，下一瞬，遠處就傳來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原來是聚集點又被雷電給劈了。這裏的人們顯然已經司空見慣，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每天，都會有二三十道雷電從空中劈來，隨機劈到聚集地各處，當然，世界的其他地方也是一樣。慶幸的是，這次雷電隻是攻擊了空地，沒有落到人的身上。聚集地裏的人不用再聽到同類痛苦的嚎叫，看著他們化作焦炭，僵直地倒在地上。當初，少年麵對爺爺給老師掃墓的囑咐，如此不以為意，實在是因為這個世界的人類，生命毫無保障。也許好端端地走在街上、坐在家中，就會驚雷穿天而來，痛苦地死去。沒有人知道，下一個死的是誰，也沒有人知道，自己會何時死去，朝不保夕。在這樣的情況下，對許多人來說，傳承和承諾，實在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被雷電劈過的土地變得焦黑一片，而在這片人類的聚落中，有許多像這樣一般焦黑的地方，聚集地裏的巡邏隊很快就趕到雷電劈下的地方，記錄了雷電劈到的地點、頻率、威力和死亡人數在十年前，雷電劈來的頻率，尚沒有如今這般頻繁，而在這次事故中，死亡一欄“零”的數字，是他們唯一的欣慰，然後他們開始安撫周圍受驚的人們。安撫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已經有不止一個聚集地，因為裏麵的人們受不了這種隨時都有可能死亡的生活，情緒崩潰，走了極端，偷偷將金屬帶進了聚集地，引來了天雷，將整個聚集地都化為了焦炭。可惜周圍的人們並沒有受驚，隻是沉默地接受了巡邏隊的安撫，死氣沉沉。林蘇走入這片聚集地，可以說，裏麵是荒蠻的，是的，“荒蠻”，除了那些工業化產物的橡膠、塑料、玻璃等物，幾乎看不出現代文明的痕跡。這裏的居民中，許多人都不識字，因為文字和傳承沒有意義，哪怕管理者們鼓勵居民們去學習，他們也提不起幹勁。識字有什麽用？了解曆史有什麽用？學習技術有什麽用？反正都是要死的，這六十年來，那些被雷電劈死的管理者的數量、科學家的數量、學者的數量，也不少了。識字的人、熱愛學習的人，並不會因此而獲得雷電的赦免。不過，雖然這個世界上讀書識字的人變少了，但探險者的數量卻急速增加，許多人都開始追求刺激冒險的生活方式既然反正都要死，至少也要死得精彩！他們不顧生命危險，去往各種荒廢的城市群落，或是各色險峻的自然地貌，追尋奧秘和刺激。很多失落的文明技術，也是通過這些冒險者們，才能回歸重建的人類社會。總而言之，現在這個世界上大體可以分為兩類人，一類是死氣沉沉的“等死派”，一類是放浪形骸的“找死派”。而在這種情況下，各種宗教，也如雨後春筍般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末世的人們總要一些心理的慰藉，而宗教，往往能夠滿足人們的這些內心需求，提供他們想要的心理安慰。不過在發生多起□□徒犯罪事件後，很多人類聚集地都對宗教的管控變得嚴格，隻允許固定的幾家宗教在地區內傳播。此外，因為一些情緒極端的居民，帶了違禁金屬物品進入聚集地，導致聚集地毀滅的惡性案件時常發生，聚集地中的管理人員，也對外出冒險者加強了管控，對他們帶入聚集點中的物品，檢查十分嚴格，有時候還會定期進入居民屋中搜查，這也引來了一些追求自由的冒險者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