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的腦袋嗡嗡作響,後麵兩人說的話她完全聽不到了,腦海中那幾句話反反複複回旋著。


    “以夫人的性子,你要完全沒有價值了,你覺得她還會給你母親銀子嗎?”


    “還有,你母親的病到底是怎麽得的?”


    “從你被選中的那一刻,或許你就隻有一條路了。”


    春雨的思緒很亂,她不自覺回想起一幕又一幕。


    她的弟弟小小年紀就極為懂事,怎麽會突然就染上了賭癮,又因為賭,所以他欠了賭坊一屁股債。


    因為還不上錢,賭坊派出人手將他的腿打斷了,身子也因此留下了病根,需要名貴藥材養著。


    就在這個時候,夫人突然召見了她,讓她配合她的安排,隨時將二小姐的動向告知與她。


    作為交換,夫人會替她弟弟還清債務,也包括買藥材的銀子。


    為了弟弟,她隻能同意了夫人的提議。


    春雨順著兩人的話越想越覺得害怕,若是這一切都是一個局呢。


    畢竟她一個小丫鬟怎麽突然就入了主子的眼,且她剛走投無路,就恰好收到了夫人的招攬。


    這一樁樁一件件也太過巧合了!


    可就算是一場騙局,為了她弟弟,她也隻能走下去。


    春雨此時已經淚流滿麵,心裏的悔恨不斷湧起,眼神裏是極致的恨意和恐懼。


    就因為他們出身卑微,所以就可任由權勢之人欺辱蒙騙!


    她既恨這個不公之世,出身高貴便可隨意愚弄人命,又怕夫人真的會放棄她,那可是她親弟弟啊,是那個會餓著肚子把飯全留給她的弟弟啊,也是她僅存在世上的親人呐!


    想到這,春雨的淚水似是止不住一般,眼淚大顆大顆流出。


    哭得太久,鼻子都有些堵住了,春雨艱難地鼻翼翕動,因為嘴被堵住了,她隻能依靠鼻子吸氣,眼看著就快要透不過氣了。


    門“嘎吱”一聲響了。


    春雨僅剩的求生欲迫使她眼神微轉,懇求著麵前的人。


    來人是綠萍。


    她剛進來就看到了滿臉淚痕,似是喘不過氣般胸口劇烈起伏的春雨。


    綠萍心中一慌,連忙飛掠幾步過去拿開了春雨口中的破布。


    春雨泄力一般癱倒在地麵上,狠狠喘著粗氣。


    剛剛她差點就要死了!


    等春雨呼吸平緩之後,綠萍才拿過了提過來的食盒。


    她端出兩盤精致的菜肴,還有一碗米粥一一擺在了春雨身前。


    “二小姐心善,讓我給你送這主仆之間的最後一頓飯,以後你與小姐之間便再無瓜葛!”


    綠萍說完又拿出了一個繩索,“為了給主子一個交代,我會把你的腿先綁住,你再吃吧。”


    害怕春雨掙紮,綠萍並沒有解開她胳膊上的繩子,而是先把腿綁住之後,才解了綁。


    這期間,春雨沒有任何動作,要不是還睜著一雙眼睛,綠萍都猜測她是不是死了。


    春雨坐起了身,看著地上的飯菜,眼眶又熱了起來。


    想她這樣的人,竟然還會收到主子的賞賜。


    她端起米粥,夾起了一筷子飯菜,這飯菜樣式她了解得很,正是二小姐每日自己的飯菜。


    這是她把自己的飯菜勻給了她嗎?


    她不覺得菜裏麵有問題,若是想要她的命,二小姐早就可以直接將她交給夫人的。


    “綠萍,我看不懂二小姐,明明平日裏待人並不親厚,可她卻會為我求情,為我準備飯菜。我看不懂她。”春雨突然開口。


    綠萍看著春雨迷茫狼狽的模樣,歎了一口氣。


    她不知整件事情的始末,卻也能看出春雨做了對不起小姐的事,且最終的處罰也都是夫人發落的。


    “春雨姐姐,我從小家裏就窮,八歲時才第一次吃到糖葫蘆,是爹爹親手給我買的呢,可甜了。可也在那一天,我被賣進了府裏。”


    綠萍眸子微眯著,似是在回憶幸福的記憶。


    “我知道自己是個累贅,他們有弟弟,便不需要我了。所以,從那之後我就告訴自己隻為自己而活,我早就想好了,早日攢夠銀子就贖身出去。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小姐待我極好,我便會用我這條命陪在小姐身邊。”


    “我也看不懂小姐,可我知道,小姐並未打罰過我,甚至賞賜我不少。我隻知道,小姐真心待我,我便還以她真心,小姐要的不過是真心換真心罷。”


    “真心...換...真心?”春雨喃喃自語。


    她沉默地吃完了飯菜,一點也沒剩下。


    待綠萍收拾碗筷時,春雨突然說話了。


    “綠萍,求你幫我向小姐通傳一聲,我有事相告。”春雨直接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下頭,雙手抓住綠萍的手懇求。


    綠萍猶豫了會,才輕點額頭,端起食盒出去了。


    春雨在微弱的燭光中煎熬地等待著。


    門再次被推開了,薑月舒身上罩著一層大紅的披風,緩緩走來。


    “春雨,你有何事?”


    “小姐,奴婢自知罪孽深重,罪該萬死。奴婢死不足惜,可奴婢有一弟弟,身子不好,若奴婢這一去,弟弟可也活不下去了!”


    “哦?春雨,你該知道,你犯了錯,是姨母要懲戒於你,你和我說作甚?”


    春雨聲音哽咽,又跪在地上磕頭,一連磕了好幾個,額前的皮膚都破皮滲出了血跡。


    “小姐,奴婢求您了,奴婢知道小姐心善,求小姐救奴婢弟弟一命,若小姐有所求,奴婢定當鞠躬盡瘁。”


    “小姐,奴婢可以幫忙指認夫人的罪行。夫人以奴婢弟弟性命為餌,五年前就讓奴婢注意著小姐的一舉一動,奴婢還知道,您身邊的三個大丫鬟也都是夫人的人......”


    春雨見薑月舒不為所動,立馬說出了自己最後的打算。


    若是能用她這一條命來換雲熙的命,那她就是死了,也值了!


    “哦,你是說,你們都是姨母的人?”薑月舒似是被驚到,開口打斷。


    “奴婢不敢妄言,奴婢敢以性命起誓,若奴婢欺瞞於你,必將遭受五雷轟頂之災。”


    “可這又能說明什麽?若是姨母想要更好地照顧我,她自是會這樣安排的。”薑月舒似是不解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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