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如燕“騰”地站了起來,她尖叫著衝了上去,“你撒謊!你在撒謊!你為什麽不說實話?”


    那嬤嬤絲毫不覺得害怕,她繼續用著極為高興地語氣訴說著幼嬰是如何掙紮著慢慢沒了生息。


    忠義侯一個眼神示意,剩下的人也都開始在方如燕身邊說著一模一樣的話,就像鸚鵡學舌一般。


    “別說了!你們別說了!都給我閉嘴!”


    方如燕頭痛欲裂,她雙手抱著腦袋,不斷地搖著頭,試圖甩掉這些如同蒼蠅般的嗡嗡作響聲。


    她們都在說謊!


    她的康兒還活著!


    活著!


    耳邊的聲音一如既往,似乎根本停不下去,方如燕也不知自己聽了有多久,聽進去了多少。


    她隻想忘掉這一切,忘掉這痛苦又煎熬的聲音!


    她弄丟了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在哪呢?


    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她是誰?她究竟是誰?


    ......


    屋子中央的方如燕被人圍繞著,剛開始捂著耳朵的胳膊早就放了下來,她沒有試圖揮退這些聲音,而是一臉麻木地聽著,神情木然,嘴裏喃喃自語。


    忠義侯欣賞了這一幕許久,才確定方如燕似乎是傻了,他揮退下人,親自對著方如燕訴說著那熟悉的話。


    方如燕神情呆滯,沒有任何反應,似乎聽不到一般,隻是口中胡言亂語著。


    忠義侯還是不放心,他先是將方如燕關了起來,每日依舊是各種言語刺激。


    關了好一陣子,方如燕依舊是老樣子,整個人似乎完全瘋癲了。


    他才開始遍尋名醫,試圖看看這一切是不是方如燕裝出來的樣子。


    不出意外的,方如燕真得瘋了,沒有哪位名醫可以治好她。


    忠義侯這才放下心來,他開始還每日去在她麵前說些心中藏了許久的話,不僅是為了刺激她,也是因為藏得久了,他也要發泄出來。


    再後來,他覺得無趣,便也不再搭理方如燕。


    他是知道這個賤人在嫁給他之前和當今聖上有一出的,雖然不知道是什麽緣由,但侯府裏發生的事聖上並不知曉。


    他知道聖上心裏對他這個妻子有些特殊,不然怎麽會新婚第二日便讓他上了戰場,又頻頻派人追殺他。


    除了男子間的嫉妒心,還能是為何?


    所以他不會讓方如燕死,但他會讓她一直活在痛苦中。


    畢竟若不是因為她,他又怎會變成如此!


    方如燕從痛苦的記憶裏回過神來,早已淚流滿麵,她隻是簡單地將來龍去脈說了出來。


    皇帝看著方如燕麵上的淚痕,心中又痛又恨。


    他知道的,雖然燕燕如此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可她當時一定很崩潰很痛苦很無助。


    皇帝內心無比地自責,他不由自主地抱住了方如燕。


    “沒事了,燕燕,都過去了。無論康兒在哪,他肯定希望你不要為他傷心,他希望他母親能活得開開心心,替他看看這世間。就算是為了康兒,你也要振作起來。以後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原諒我沒有聽你的話。燕燕,你要知道,這世上有人盼著你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兩人瞬間抱作一團,一人淚如雨下一人溫聲安慰。


    最後方如燕的眼睛都腫了起來,嗓音也沙啞了不少。


    皇帝實在擔心她傷了身子,又怕她哭久了眼睛不舒服,連忙將她迷暈了,讓她好好休息。


    離開前他又看了一眼方如燕的麵容,不舍地離開了。


    門外的馮廣早已等候多時,他瞧著似乎是哭過的主子,忙低下眸子不敢再看。


    天呼啦,主子這是怎麽了?!


    他是不是不該出現!


    “馮廣!”


    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哎,屬下在!”


    馮廣剛回過神來,聽到的便是主子沙啞的聲音!


    他忙附耳過去,聽著皇帝的命令。


    馮廣越聽表情越怪異,他眼神飄忽地看了一眼主子。


    又在他看過來之前飛快收回視線,表情嚴肅堅定。


    “遵命,屬下必定不負陛下所托!”


    皇帝懶得搭理馮廣,目光涼涼看他一眼。


    馮廣立馬行了一禮快速消失。


    ......


    另一邊,薑月舒淡定地將梁楚兩國邊境處傳來的消息呈給了薑父和薑逸修兩人。


    兩人滿臉懵逼,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接過信件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兩人的表情漸漸凝重起來,再也沒有了剛開始的平靜之色。


    整整看了兩遍,薑父才放下信紙,眼神複雜地看向女兒。


    “舒舒,這是......?”


    他嗓音發澀,莫名有些期待。


    薑月舒沒說話,隻是對著他點了點頭。


    薑父雖然心中早有猜測,但還是控製不住地瞳孔一縮,他怔怔地看著她。


    半晌,薑父才長歎了一口氣,莫名有些惋惜,“唉......舒舒你......長大了!”


    “你放心,後麵之事便放心交給父親和你兄長吧!”


    薑月舒依舊淺笑著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事,薑月舒並沒有插手,但源源不斷的消息還是慢慢傳了過來。


    終於,皇城的吃瓜群眾們剛從侯府苛待新婦的八卦中沉寂下來便立馬迎來了這段日子以來最為震驚的瓜!


    忠義侯府私通敵國,意欲謀反,天子震怒,侯府人員已被關押大牢。


    鑒於此事牽連甚廣,所以目前尚且在調查之中,但幾個主子的罪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此事一出,民皆嘩然,這陣子皇城中的不少笑料幾乎都是侯府提供的,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竟然敢謀反。


    ......


    大牢裏,一個男子失魂落魄地斜斜癱坐在角落裏,平日裏威嚴利索的麵容早就變得髒汙不堪,他怔怔地出著神。


    耳邊卻突然傳來了有節奏的腳步聲,一步一步似是踏在他的心尖上,他卻依舊毫無反應地坐著。


    直到大牢的鎖鏈被人打開,他才抬眸看了過去。


    下一秒他的身子瑟縮了下,低著頭沉默地跪下行禮。


    “怎麽?見到朕不高興?”


    高高在上的帝王身著黃袍,麵色威嚴又莫名地問他。


    “臣不敢!”


    “咚”!


    皇帝隨意一腳踹了過去,陸父狼狽地撞上牢門,鎖鏈嘩啦作響。


    “怎麽,還以為自己是忠義侯呢?”


    陸父顧不得疼痛,忙爬到先前的位置,屈辱又難堪地磕頭求饒,“草民不敢!草民一時失言,草民錯了......”


    陸父深知帝王喜怒無色,如今才深深體會到這一點。


    他知道,若他們一家被頂上了謀反的帽子,那他們絕對隻有死路一條。


    明明他還是如同往日一般,還未找上二皇子實施他的計劃,皇帝的親衛便圍住了整個侯府。


    一道聖旨下來,整個府上的人都被抓入了大牢。


    “陛下,草民一家絕無謀反之心,望陛下明察!草民的妻子和孩子更是無辜,她們無端受了這牢獄之災,草民實在是擔心他們身子不適......”


    他滿臉悲戚地懇求著帝王,更是加重了“妻子”兩字。


    雖然他並不知曉為何侯府突然被抓,但以方如燕和皇帝的交情,他又怎麽會讓她吃苦!而陸昭又是她的孩子,他怎麽會如此對他們?


    他身陷囹圄,也隻能如此搏一搏了。


    “咚”!


    又是隨意的一腳,但陸父分明感覺身上更痛了,整個腰背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一時分不清究竟是力道大了,還是他傷上加傷的緣故,但心裏濃濃的震驚讓他根本來不及思考。


    究竟是怎麽了?


    “你也配提她?”


    帝王震怒,聲音大得幾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陸父還不明白,他猜測帝王可能在吃醋。


    似乎還不解氣,皇帝又踹了陸父幾腳,然後便扔下了一封信,上麵幾個碩大的字刺痛了他的眼!


    是......休夫書!


    陸父的眼睛瞬間充血,他顫抖著手撿起了信,上麵洋洋灑灑地細數了一遍他的種種惡行。


    末尾處極為顯眼的三個大字“方如燕”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陸父一時有些發懵,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盡的屈辱和憤怒。


    他堂堂男子,竟被一女子休夫了?


    他死死捏著紙張,牙呲欲裂,心中的恨意不斷翻湧。


    “按手印!”


    皇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管他如何難受。


    陸父猶疑了幾個呼吸還是沒有動作,他根本按不下去。


    “幫他按!”


    皇帝一聲令下,瞬間出現了兩個近身侍衛,兩人一左一右按住了陸父,取腰間匕首劃破了他的手指,強硬地按了上去。


    侍衛這才整理好“休夫書”,雙手捧著遞了過來。


    皇帝這才滿意地看了一遍信封,心情莫名好了一些,他仔細舒展了一下,便疊好放在胸前了。


    再次揮退了侍衛,他才看向了地上麵如死灰的陸父。


    “好了,你沒有妻子了,燕燕已經將你休棄了!若再說錯話,小心你的舌頭!”


    陸父低著頭,無人看到他眼底湧出的強烈的恨意。


    他有如今的下場全拜方如燕所賜,若不是她,帝王不會如此折辱於他,若不是她,本該權勢加身,子敬妻愛的他又怎會淪落至此。


    甚至到了這大牢之中,他還要因為她受這些屈辱!


    他死死攥著拳頭,生怕自己漏出一個不滿的字眼。


    “陛下,方姑娘的孩子......”陸父咬牙開口。


    有皇上在,他已無活路,隻希望能救下他的兒子。


    “陸承遠,朕有些時候是真想不明白。你要什麽沒什麽,不過是有這一身惡心人的皮囊,還有一個虛假的好名聲,你究竟是怎麽引得燕燕瞧上你的?”


    “你看,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能披著你那層虛偽的皮來欺騙朕?”


    帝王的聲音先是疑惑,後是嘲諷。


    陸承遠有些心虛,但因著他被折騰了好一番,麵容被亂發遮擋著,絲毫看不出端倪。


    他不敢開口說話,害怕再次惹惱這個暴君,無端受難。


    “陸昭究竟是誰的孩子,你心知肚明,沒必要在朕麵前試探了!”


    陸承遠臉上瞬間煞白,呼吸猛地一滯,身子輕微地後仰了一下,時刻關注著他的皇帝自然看到了這一幕。


    “怎麽,你這樣的人還會害怕?你殺害自己親子時,可否有過片刻的心軟!”


    “什麽......?”陸承遠今晚第一次直視了帝王。


    在他看到他眼中毫不作偽的憤怒後,他猛地慌了一下,心慢慢下沉。


    “我沒有......我沒有殺害我的孩子,那分明是你......”


    “咚”!


    皇帝怒不可揭,“陸承遠,你真以為朕和你一樣卑鄙嗎?那個孩子就是燕燕和你的,我們從來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的!”


    “啊啊啊!!!”陸承遠終於承受不住痛苦地尖叫起來。


    下一瞬剛才的兩個侍衛又出現了,兩人一左一右地拉住陸承遠,直接塞了一塊不知哪薅來的抹布堵住了他的嘴。


    皇帝這才滿意地看了一眼兩人,繼續羞辱陸承遠。


    “陸承遠,你痛嗎?”


    陸承遠顫抖著身子,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了下來。


    “痛就對了!你對燕燕做的,朕一定會在你身上加倍討回來!那朕再好心給你講一講故事吧!”


    又出現了兩個侍衛,他們快速地抬著桌椅過來,又為皇帝斟了一杯茶才離開,桌麵上還放著一幅畫卷。


    皇帝喝了口茶,隨意地將畫推到地上。


    畫卷展開,上麵正是陸承遠心心念念的美人圖。


    陸承遠身子頓了一下,他默默盯著畫卷。


    “楚苓姝,楚國皇室最不受寵的六公主,其母親是宮婢出身。雖貴為公主,但她卻一直倍受欺淩。”


    “你剛上戰場那年,楚國查到了你這個新出現的將領,他們先是派人刺殺了你幾次,但不知你走了什麽運道,每次都沒有除去你。”


    陸承遠的眸子有一瞬間變了,他有些驚恐地看了一眼皇帝,但礙於嘴被堵著,所以根本發不出聲音。


    “再然後,楚國四皇子獻計,此計名為美人計!而不受寵的楚苓姝便成了最好的人選,在你一次重傷之下,她救了你。巧合的是,你失憶了!你不記得你的身份,還和她成了夫妻。等你再次出現在梁國軍隊時,你便恢複了記憶,帶著戰功返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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