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月舒等了好一會兒,牛車還沒過來,倒是身後傳來一陣車輪轉動的聲音,薑月舒不用回頭去看,便知道一定是輛自行車。


    她無意去看,可那響聲卻在她身旁停了下來,這才扭頭看去,竟然是程朔。


    他正騎著一輛鳳凰牌自行車,身高腿長的,雙腳支在地上,伸著腦袋往這邊看過來。


    待看到薑二丫時,程朔清朗的聲音響起,“二丫!你這是......要去鎮上?”


    薑月舒點點頭,看了一眼他身下的自行車,有些羨慕。


    程朔第一時間便看到了薑二丫看過來的眼神,不由微微勾唇,邀請道,“要不然我帶你過去吧!這第二輛牛車還得半個小時呢,要等好一會兒呢。”


    “你要有急事,還是讓我帶你吧!”


    薑月舒心想,她也沒啥急事,但早些去也是好的,便點了點頭。


    “好啊,謝謝你,程同誌!”


    薑月舒眼神發亮地對著程朔笑了笑。


    程朔卻被她這突然的一笑晃了一下,手指不自覺捏緊了自行車車把——


    “程同誌?程同誌!”


    熟悉的女聲越來越大,程朔猛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剛才不知道怎麽走神了,連忙收斂好情緒。


    “啊——怎麽了?怎麽不坐啊?”


    薑月舒:“......”


    她比了比後座的高度以及自己的小身板,再做出了努力架著一條腿,卻怎麽都坐不上去的模樣。


    程朔卻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抱歉,不好意思,我沒想到這一點。”


    頓了頓,莫名有些緊張地開口,“要不、要不我抱你上去吧!”


    薑月舒點點頭,“好啊。”


    程朔卻悄悄紅了耳尖,做賊心虛般地瞄了瞄四周,確認無人後便快速下車,一隻手撐著車把手,一隻手圈住了薑月舒的腰,用力向上抬了起來。


    程朔力氣大,加上薑月舒比較瘦小,所以薑月舒很快便被程朔單隻手放上了後座。


    屁股剛一坐穩,程朔便“唰”地一下抽出了臂膀,隻留下一張寬厚的脊背對著薑月舒,身子有些僵硬地握著車把手。


    薑月舒等了等,車沒走,又等了等,車子還沒動。


    她捏著腿邊的鐵架,扭著身子朝前麵看去,便看到了似乎正在發呆的程朔,忙喊了句,“程同誌,我坐好了!”


    程朔嚇了一跳,車子差點摔倒,他連忙用力穩住車子,努力平複著剛才急促的心跳聲,嗓音有些沙啞地回了一句“好”。


    薑月舒也被車子的突然晃動嚇了一跳,下意識抓住了程朔的衣服。


    程朔的身子似乎又顫抖了一下,片刻後低語道,“你坐好了,現在要走了。”


    “好。”薑月舒乖乖應道,牢牢抓緊了程朔的衣服。


    這程朔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看著有些不靠譜啊,她可得抓緊了!


    這要是一會兒開車走神了,那他們可都完蛋了啊!


    因著程朔剛開始的一係列表現,薑月舒成功對他的車技產生了懷疑。


    直到車子開起來後,她才發覺程朔騎車子還挺穩的,就連一些比較坎坷不平的路,車子也沒有多大晃動。


    許是剛帶人有些不適應,程朔剛開始還緊繃著身子,感受著身後坐著的人,有些緊張。


    他有些僵硬地蹬動著腳踏板,直到迎麵而來的風不斷吹到了自己身上,感受著陣陣涼意,先前無端有些躁意的心緒才平複下來。


    到了鎮上後,程朔準備找地方將自行車安置一下,薑月舒想逛逛這裏,做好之後的打算,兩人便分道揚鑣,約定好了回來的地點後便雙雙離去。


    等程朔走遠了,薑月舒才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發覺這裏不遠處便是國營飯店,便準備到時候中午過來吃一頓。


    除了上次在程朔家享受的那頓美味,她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吃到好吃的了,光是想想便覺得口腔內的液體開始分泌。


    先苦後甜,苦了這麽久,也該甜一甜了。


    做好決定後,薑月舒才沿著主幹道路往前走著,不一會兒便看到了供銷社,還有附近的郵局。


    她又在周圍繞了繞,時不時拿出紙筆寫寫畫畫,將每個關鍵地點都一一記下。


    看完路線後,薑月舒才找了一個角落,將空間裏的東西拿出來整理下妝容,不一會兒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少年出現在了巷口。


    做完一切偽裝,薑月舒大大咧咧走進了一處藥材換購店,將自己之前在山上采摘到的草藥都換了錢。


    然後她又去了最近的書店,準備挑點有用的書籍,以防萬一,挑挑揀揀了好一會兒,薑月舒便拿著幾本講解農具器械、裁縫製衣相關的書籍去結了賬。


    出了門,她又趕著時間先是去了廢品站找了些學校的教材課本,又去供銷社買了些生活用品,才偷偷將東西都放到空間裏麵,以後她肯定是要從薑家分出去的,早晚都需要準備這些東西,便提早備著。


    做完這一切,薑月舒才去了和程朔約定好的地方,沒想到她剛走到那,便看到了百無聊賴在那等著的程朔。


    薑月舒看了下天色,擦了擦額角滲出來的汗水,有些不好意思地快走兩步過去。


    “不好意思,程同誌,我來得有些晚了。”


    程朔有些疑惑地看著突然跑過來的陌生少年,正準備離這人遠一點,下一秒在聽到那熟悉的女聲時,才停下腳步,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不停地打量著麵前的人,試探著開口,“薑同誌?”


    薑月舒一怔,這才發覺自己的麵容依舊是先前偽裝過的那副模樣,不由尷尬地摸了下脖子,對著程朔點點頭,“是我!”


    雖然得到了確定的答案,但程朔還是極為稀奇地再次打量了一番,對著薑月舒由衷地讚歎,“二丫!你真厲害!我都沒認出來你,關鍵是,這樣裝扮後確實要更安全一些。”


    薑月舒看他很感興趣的模樣,再想到自己一連拜托他幫忙賣過好幾次獵物了,估計很大可能性是去的黑市,所以便大方道。


    “我這都是隨手搗鼓的,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和你分享分享我的想法。”


    程朔的眼睛更亮了,眸光灼熱地看向薑月舒,“感興趣,我非常感興趣,那麻煩你了!”


    薑月舒笑著點點頭。


    話落,一陣莫名的“咕嚕咕嚕”聲傳來。


    薑月舒頓了一下,不是她!


    那就是程朔了——


    程朔自己好像也極為尷尬,紅著一張臉轉移話題道,“到飯點了,去國營飯店吃吧!”


    薑月舒心知他是因為在這等自己所以一直沒去吃飯,不由略微有些愧疚,連忙不住點頭。


    兩人這才去了不遠處的國營飯店,剛一進去,便看到了店裏四散而坐的人,今天正好是個趕集日,所以好多人都趁著這個機會過來搓一頓。


    程朔眼尖地看到了角落裏還有一個空桌子,連忙招呼薑月舒過去。


    等薑月舒坐下後,程朔便自發去窗口那點菜了。


    看著程朔有些熟門熟路的動作,薑月舒也不再關注,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這可是這具身體第一次來國營飯店。


    最前麵的窗口處站著一個收銀員,旁邊的木板上寫清楚了當日供應的菜品及價格,等確定好自己要點的東西後,便直接付錢把自己的需求說出來便可。


    店裏總共十來張桌子上,每張桌子上三三兩兩都坐著人,幾乎都極為投入地吃著美食,完全不關注其他的事。


    倒是有一桌上的人看起來有些怪異,正麵對著她的那人低著腦袋吃東西,頭都快挨到桌子上了,薑月舒光是看著都覺得脖子累。


    可那人似乎是毫無察覺一般,低頭專注地吃著飯,再看一眼他對麵的人,被一個大腦袋擋得嚴嚴實實的。


    薑月舒微微移動著身子,卻連那對麵人的麵龐一絲也未窺得,桌子旁邊雜亂地堆著東西,也就正好擋住了那人的臉。


    薑月舒不動聲色地繼續看著,這才發覺剛才那擋住人麵容的人竟然是陸建軍,她心下一動,看了一眼陸建軍對麵的人,果然是趙雪。


    隔著大概五六張桌子的距離,中間有一道過道,薑月舒影影綽綽地看清了兩人。


    恰在這時,程朔也點好菜了,他正大跨步往這邊走著,正好順著陸建軍和他們背後那一桌所在的過道上經過。


    等他剛走到趙雪那桌時,趙雪似乎發現他了,突然驚呼了一聲“程朔”!


    程朔挑挑眉,這才發現這兩人是陸建軍和趙雪,真是晦氣!


    沒等他開口,趙雪有些震驚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你怎麽會在這?”


    這話說得好生奇怪!


    這國營飯店是公家的,誰想來便來了,程朔又為什麽不能在這呢?


    在對上程朔那像看傻子一般的眼神後,趙雪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話鋒一轉開始為自己開脫起來。


    “不是,我的意思是,聽說你母親生著重病,需要花很多錢,你怎麽能來國營飯店這大吃大喝呢?你這樣,對得起你母親嗎?”


    程朔原本平淡地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起來,冰冷的視線一個勁兒往趙雪身上射。


    如此勁爆的消息瞬間引得其他人都若有若無地朝這邊看來,就連吃飯的速度都不自覺放慢了一些,顯然是想聽八卦。


    甚至有些性子衝動、頭腦簡單的人已經信了趙雪的話,有些鄙夷地看向了那個高大的男子,至於那個義正言辭的正義發聲者趙雪則是受到了眾人隱隱的讚歎。


    趙雪感受著大家投射過來的眼神,原本被程朔冰冷眼神嚇到的膽怯也不由沒了,隻覺得自己的形象越發高大起來。


    薑月舒皺了皺眉,這趙雪怎麽總是喜歡沒事找事啊!


    她都被懟多少次了,依舊嘴癢愛說話。


    剛想上前解圍,卻發覺了奇妙的一點兒,便是陸建軍身後那一桌子的人竟然依舊保持著先前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對這樣的事好奇。


    再看一眼店裏其他桌子上的人,幾乎都時不時朝著這邊來看,極為感興趣。


    倘若是那一桌人都不感興趣就罷了,可薑月舒分明看到在趙雪喊出“程朔”的名字後,那桌子的人皆是不動聲色地調整了姿勢,動了動桌子上堆著的雜物,似乎想要遮掩一番。


    這就奇怪了!


    除非,裏麵有人認識程朔?


    薑月舒邊走邊思索著,看著程朔快要忍不住怒火就要爆發時,連忙在他背後輕扯一下,搶在他前麵壓低著嗓音對趙雪開口,一道男女莫辨的聲音響起。


    “這位女同誌,請問你是公安人員嗎?”


    趙雪愣了下,下意識搖了搖頭。


    “哦......這樣啊!”薑月舒拉著長腔,似乎突然懂了什麽,卻搞得其他人一頭霧水。


    “你也不是公安,哪怕是公安人員斷案都需要證據,你一口一個‘聽說’便要把屎盆子扣到這位同誌身上,你難不成是什麽比公安人員還要厲害的身份嗎?妄想通過一言堂就給別人定錯,隨意指責汙蔑他人名聲嗎?”


    薑月舒突然板著一張臉看向趙雪,頗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趙雪臉色瞬間紅了,原本置身事外的陸建軍則是麵色突變,看了一眼趙雪,莫名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熟悉,稍有些歉意地道。


    “抱歉,小同誌,我愛人她腦子一時犯渾,說錯了話。”


    說這句話的時候,陸建軍心裏想得卻是,這話他也不知道說了多少次,為什麽阿雪她每次都這樣!


    趙雪不甘地咬著唇瓣,不明白自己分明說得是事實,怎麽會被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多管閑事的蠢貨指責?


    尤其是,她最信任的愛人,一個部隊裏當兵的,居然要當眾屈服,甚至還說她說錯話了。


    但先前被陸建軍黑沉沉的眸子看著,她好像看懂了陸建軍眼裏的警告,雖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但也隻能咬唇閉嘴。


    薑月舒卻對陸建軍和稀泥的做法有些不滿,“這位同誌,你這道歉倒是熟練!你既然也知道是你愛人犯渾說錯了話,那自然要當著大家夥的麵給這位小哥道歉,而不是對我!畢竟這可是汙人名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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