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你開門啊!二丫!薑二丫!”


    這聲音聽著隱隱有些熟悉,薑月舒第一時間將衣服全都穿上才慢悠悠出了屋子,聽到了大門外的叫喊聲。


    “誰?”


    門外的聲音頓了一下,緊接就有人回複。


    “二丫,是我,我是你劉阿姨!”


    劉阿姨?劉紅娟?


    薑月舒心中覺得奇怪,沒有第一時間開門。


    “這大半夜的,你來幹什麽?”


    “你爹和你大哥半夜摔了一跤,張大夫說要送去鎮上看病,你奶讓你開著拖拉機給他們帶過去。”


    薑愛國和薑老大摔了?


    怎麽感覺這麽奇怪,家裏唯二的頂梁柱,兩個大男人這麽巧同一天晚上摔跤了,還要鬧到去鎮上看病的情況,那得多嚴重啊?


    薑月舒正思忖著,門外的劉紅娟就急急開口。


    “薑二丫,你喪良心!那是你親爹和親大哥啊,你怎麽能見死不救——”


    “吧嗒”一聲,門閂被拉開了,薑月舒的臉露了出來。


    折騰了這麽久,此時天色已經微微泛著白,薑月舒能清晰地看到劉紅娟眼神裏閃過的一抹疑惑。


    她在疑惑什麽?


    難道覺得自己不會出來,不會開這個門嗎?


    再看看周圍陪同著的幾個大媽,以及剛才劉紅娟那幾句急不可耐的話,薑月舒越發覺得不對勁。


    按照正常情況,她要是沒出來,劉紅娟當著村裏人的麵給自己潑的見死不救的髒水或許就落實了。


    可這樣是為了什麽呢,她不出來對薑家父子來說不是影響更大嗎,除非是兩人的情況根本沒那麽嚴重,她隻是故意演一出戲的。


    可薑月舒搞不明白的是,這陣子她和薑家人井水不犯河水的,也犯不著如此吧,難道是因為昨天在供銷社撞上的那位男同誌嗎?


    “你說什麽?剛隔著門,沒聽清。”


    劉紅娟麵色有些尷尬,總覺得是在當著她的麵求她一樣,好歹剛才還有個門板,現在什麽都沒有了。


    但身邊還有人看著,劉紅娟隻能一字一句道,“二丫,你爸和你大哥晚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張大夫說要送去鎮上看病,你現在就開拖拉機把他們送去鎮上!”


    她心裏祈求著薑二丫此刻能耍些小孩子脾性,當著眾人的麵拒絕自己。


    誰知薑月舒絲毫沒有猶豫,“好啊!”


    劉紅娟傻眼了,難得有些怔愣,“你說好?”


    她怎麽會說好的呢,要是她對薑家父子還有情的話,當初就不會眼睜睜看著薑奶奶和薑愛國被當眾批鬥也不說一句求饒的話的。


    要知道當時他們為的不就是那個拖拉機手的位置麽,明明她隻要說幾句,後麵根本不會發展到批鬥的啊?


    “對啊,你不希望我同意?”薑月舒疑惑歪頭。


    這究竟是薑家父子倆在演戲呢,還是劉紅娟不希望治好他們呢?


    “沒、沒有,你答應了就好,我一直害怕你記恨家裏,不願意拉他們去鎮上,剛才我怕聽錯了,所以就再和你確認一遍。”


    劉紅娟感受著周圍幾個人奇怪的視線,連忙解釋。


    “你這是什麽話?我今天願意答應不是因為來的人是你,受傷的是薑家父子,換做村裏任何一個人受傷,我都會答應的!”薑月舒一字一句道。


    “啊,是嘛。”劉紅娟有些尷尬地打著哈哈。


    旁邊幾人瞬間向薑月舒投來了佩服和感激的目光,薑二丫果然是個好的!


    “你先回去準備準備,我現在去找大隊長要下大隊部的鑰匙,事後你們再找大隊長補條子。”


    薑月舒說完就直接回屋收拾起來,外麵天氣很冷,她自然得全副武裝。


    等她剛走出屋子時,方若瑤也穿好衣服站在一邊,外麵是急匆匆跑過來的程朔。


    兩人剛才也被這一番動靜驚醒了,畢竟先前有過一次抓流氓的事在,兩人速度都很快。


    知道薑月舒要去開拖拉機送人後,程朔立馬把活接了過來。


    薑月舒準備去看看父子倆的情況,所以三人一起去找了大隊長說明情況,將拖拉機開了出來。


    拖拉機一到路口,熱心的村民們就三三兩兩將用被子包的嚴嚴實實的薑家父子兩人抬上了車鬥,薑家其他人也趕緊鎖好門上車,整個車鬥瞬間被擠得滿滿當當的。


    雖然兩人被被子包得嚴實,但兩人在顛簸移動過程中因為不小心被拉扯到傷口時不時露出的扭曲的臉和痛苦可不是裝出來的。


    薑月舒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薑家其他人的神情,看來薑家父子倆的傷確實不是裝的,甚至還有些嚴重!


    既然兩人的情況都這樣嚴重了,劉紅娟又為什麽要如此?


    看她那樣,分明是想讓她背上耽誤薑家父子倆治療的黑鍋,又不想兩個人被治好。


    難道她離開薑家後,劉紅娟和薑愛國感情破裂了?


    這其中還涉及到了薑老大,想到先前劉紅娟打著把工作留給家裏其他男丁的由頭要來的十塊錢,薑月舒總覺得或許是薑老大看上了劉清清的那份工作才引來了這場無妄之災。


    倒是不知道有一天劉紅娟的真實麵目在薑愛國麵前撕開,薑愛國會如何?


    ——


    拖拉機開走了,人也就散了。


    薑月舒和方若瑤兩人迎著冷風往回趕,補了個覺後,隨意吃了點東西,便開始去後山探索了。


    以後天氣越來越冷,她們輕易是不打算出門了,準備窩在家裏貓冬,所以這會兒就得多準備點東西。


    不光他們,村裏其他人也是這樣,有人上山砍柴,有人上山撿山貨,有人上山打獵。


    前些日子村裏人就行動起來了,薑月舒因為工作原因一直沒往山裏跑,好不容易休息了立馬就拉著方若瑤上山了。


    這會兒她一邊尋找草藥、山貨,一邊注意著周圍有沒有獵物,忙得不亦樂乎。


    她在山林裏待久了,認識的草藥野菜多了,倒也頗有幾分如魚得水的感覺。


    再加上她每日雷打不動的鍛煉身體,如今身強體健,耳聰目明的。


    僅僅一個上午就找了半背簍的草藥,剩下半背簍則是獵物,兩人均是收獲頗豐。


    回到家時,程朔也恰好趕在了飯點前回來。


    大家中午吃飯時聚在一起,程朔便開始說起了上午發生的事。


    他早上將薑家一大家子送到醫院後,秉著同一個生產隊人的情分又幫著一起將人抬進了醫院裏,誰知他剛準備離開時,薑婆子就一把扯住了他。


    程朔掙紮著欲要離開,薑婆子就如同撒潑的潑婦一般,坐在地上抱住了程朔的一隻腳,又哭又嚎。


    無奈之下,他就在醫院停留了一會兒。


    薑家父子倆的檢查結果沒一會兒就出來了,薑愛國是輕微性腦震蕩,腰椎處骨折,而薑老大則是膝蓋受到衝擊扭傷和腿部肌肉拉傷。


    問題不是很大,但醫生也說了,兩人需要臥床養傷大概三四個多月。


    一聽這話,薑奶奶就猶如晴天霹靂一般,既心疼兒子孫子,又心疼錢。


    她當場對著程朔開始哭了起來,哀求著要借錢,訴說著一大家子有多苦多難多可憐,引得旁邊的人都淚眼漣漣的。


    但程朔當時身上根本就沒帶錢,更何況他知道薑月舒和薑家人的關係如何,這錢究竟借不借還是要問過薑月舒的意見的。


    薑月舒聽此,連忙對著程朔表達自己的意見,“不借!這錢借出去肯定還不回來,況且我早就從薑家分出來了,早就明說不讓我幹涉薑家任何事情。再說了,咱們身上不也沒錢嗎?”


    薑月舒意有所指地對著程朔笑笑,程朔也笑著點頭應和。


    “對,你說得對,還是舒舒想得周到。”


    “那你是咋脫身的啊?”方若瑤好奇地打斷了小情侶的對視。


    被打擾了的程朔心中不爽,“我說我來得急,身上沒帶錢,但是有認識的人在鎮上上班,正好可以去找他借。”


    “那你不會真借了吧?”方若瑤驚呼。


    程朔語氣嫌棄,“怎麽可能?”


    他是那麽傻的人嗎?


    “你不會是去那裏了吧?!”薑月舒看著程朔眼裏暗含的戲謔,猛地想到一個可能,驚詫道。


    程朔光速變臉,笑得溫溫柔柔,兩人溫情對視,“嗯,沒錯。”


    薑月舒不由咋舌,朝程朔舉了個大拇指。


    “不錯不錯,很得我的心意。”


    程朔笑著不說話,溫柔地注視著薑月舒。


    “什麽啊?”方若瑤在小情侶間揮了揮手,一副被氣到了的表情。


    “能不能不要打啞迷?到底去哪了?”


    程朔這下黑臉了,頗有些咬牙切齒地看著方若瑤,臉上好像寫滿了你怎麽這麽笨的字樣。


    “派出所啊!”


    “啊!派出所?”方若瑤重複了一遍。


    “不是,你怎麽敢去派出所借錢的啊?你有認識的人?”


    程朔:“......”


    “你不也認識嗎?上次抓流氓咱不是進去過一次嗎?”


    “那薑大力一看我們到派出所了,我還沒和上次的公安同誌打招呼呢,他自己立馬就跑了,然後我就開著拖拉機回來了。”


    正在絞盡腦汁思考自己認識派出所的誰的方若瑤:“......”


    “好好好,牛啊,我給你鼓掌!”


    方若瑤用力地拍著巴掌,力求強調自己的敬佩之情有多麽深。


    程朔擺擺手,謙虛道,“不用,我又沒說謊,我這一字一句多麽誠懇啊,他要是想要,我就隻能幫他給警察同誌引見一番了,是他自己被嚇跑的!”


    方若瑤:好好好,好一招以退為進!


    學到了學到了,以後有機會她也要用上這一招!


    “行吧,我以後也是派出所有認識的人的人了!”


    這話說得有些拗口,薑月舒兩人卻聽明白了,不由有些失笑。


    ——


    無論薑家那邊是如何淒慘地找人借錢,薑月舒這邊一概不知,自從休息了之後每天就在家裏、後山和牛棚之間來回跑。


    她要炮製草藥、上山打獵、給牛棚的幾位長者看病,有時還督促著身邊幾個閑人看書,忙得厲害。


    距離薑家父子被送去鎮上醫院的第四天晚上,薑月舒和方若瑤正湊在屋子裏看著教材,院門就被“砰砰砰”敲響了。


    緊接著院門外就傳來了薑老婆子的大嗓門嚎叫。


    “薑二丫,你這個小賤人,快點給我滾出來!”


    “薑家養了你十多年,你吃薑家的、喝薑家的,現在你爹和你大哥出事了,讓你出點錢你都不願意?你這個不孝子孫,你快點給我滾出來!”


    除了嘴上辱罵,薑婆子還直接命令著兩個大孫子往薑月舒的房門上踹,單薄的門板被踹得砰砰作響。


    薑月舒和方若瑤剛一靠近,就看到了不斷震顫著的門板。


    旁邊院子裏的程朔快速隔著院牆說了句“你們先別開門”,就急匆匆出了門。


    程朔直接快速躥到旁邊屋子的房門前,一腳一個將薑大力和薑壯都踹開了。


    程月月則趁著薑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她哥哥身上時,連忙快速從他們身後跑了出去。


    “你幹什麽?程朔!你敢打我孫子?”薑老婆子怒不可遏,指著程朔的鼻子質問。


    “老人家,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吧!你可沒有打你孫子,我孫大哥去鎮上住的時候早就交代過我了,讓我幫著他看著他們家祖房,要是碰見那些不長眼的趕破壞我孫大哥家的房子,就讓我不用客氣,直接把人抓了去派出所報案!”


    “怎麽,你說這倆個壞東西是你孫子?行,那你們就一起和我去鎮上走一趟吧!”


    程朔語氣嚴厲,看向薑婆子的眼神冷的嚇人。


    薑婆子先是被“派出所”三個字嚇了一跳,再看程朔這狠戾的眼神,氣勢瞬間弱了下去。


    “我哪知道這是你孫大哥的房子?薑二丫住在這裏,我要找的是薑二丫那個不孝女,跟你有什麽關係!再說了,你不是想要和二丫處對象嗎,這事我不同意!除非你先把她親爹和親大哥的醫藥費都給我墊上!”


    薑婆子剛開始還小聲說著,後來一想到程朔的身份,立馬又理直氣壯起來。


    程朔壓根不怕她,仍舊冷著臉道。


    “一碼歸一碼,我現在在和你說孫大哥房子的事,你提別的都沒用。這大門眼看著被踢得都快破了,今天你要麽給孫大哥賠錢買門,要麽就讓你兩個大孫子跟我一起去派出所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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