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打算把結局設計成,男主發現在地獄受罰隻是一場夢麽?那我得設計他做夢時的肢體語言等等。“我沒法憑空設想,得找靈感,幹脆來看看你的睡姿。所以你看,我今晚待在這裏,這也是為了項目考慮。”時蹤最後補充的這段話,算是強行利用人設開啟了一段紅線劇情。他擔心係統像昨晚那樣忽然驅逐自己離開。他得提前為自己找一個能留在這裏的充分理由。時蹤成功了。今晚他以不瘋魔不成活、一心為了項目好的編劇人設守在男主房間的時候,係統並沒有驅逐他。另一邊,賀真沒料到的是,時蹤說的“看”,還真是實實在在的“看”。待他洗完澡擦了頭躺上床,就發現時蹤以一個懶懶散散的姿勢坐在沙發椅上,一隻手撐起下巴,就那麽默默盯著自己。故事裏的編劇老師顯得有些神經質,並且胡子拉碴的,看起來不僅不講究,還顯得有些頹喪。可時蹤本身的五官實在過於出色,以至於編劇老師身上出現了一種非常特別的氣質。月光照進來,把時蹤的皮膚襯出了銀白色。他靜靜坐著,一雙眼睛諱莫如深地打量著賀真,像個深夜潛入房間想吃人的、正在思考從哪裏下口的漂亮精怪。迎上賀真的目光,時蹤淡淡一笑。“你就當我不存在。快睡吧。”賀真:“……”賀真的表情出現了一瞬的一言難盡。但他很快還是閉上眼睡了。這個人,居然從頭到尾都表現得非常配合。還真像是個很聽“老師”話的18歲大一新生。思及於此,時蹤麵上卻是笑意全無,眼神也隱隱有些發寒。他會忍不住想,賀真這樣表現,是不是因為他想隱藏什麽。這一回,他會不會就是想害自己的凶手?床上,閉上眼的賀真一開始並沒有睡著。被時蹤這樣盯著,他實在半點睡意都沒有。然而在時鍾走至12點整的時候,在係統的操控下,跟昨晚一樣,他眼皮一沉,不可遏製地睡了過去。床對麵的沙發椅上,時蹤瞬也不瞬地注視著賀真。當時間走至12點10分,他看見賀真遊魂一般地站了起來,然後睜開了眼睛。可是他的眼睛顯得非常空洞無神,走路的動作也非常僵硬,整個人像是化作了行屍走肉。邁著緩慢而沉重的步伐,賀真睜著一雙空洞的眼,走向了浴室。時蹤眯起眼睛,繼而很快脫掉鞋,悄然跟了上去。當時蹤走至浴室口,正好看見賀真從洗手台下方的櫃子裏拿出一把刀。拎著這把刀,賀真一步步走向浴缸,接下來他打開淋浴噴頭,脫起了衣服。時蹤不願錯過任何細節,他站在浴室門口,幾乎不眨眼地盯著浴缸處正在發生的一幕滾燙的白色水霧驀地騰起。賀真有些木訥僵硬地在水霧中脫掉上衣。水珠順著他的頭發、下頜、鎖骨一路淌入肌理分明的腰腹,再把褲子一點點淋濕。很快,賀真躬下身,把褲子也脫了,整個人赤裸如初生一般,以半仰著的姿勢坐進了浴缸裏。接下來他拿起了刀。右手握緊刀柄,他穩準狠地往左手手腕一砍,左手居然就被他那麽砍了下來。淌著血的斷手被賀真的右手接住,緊接著他拎起它,隨意往門口一甩,那隻手便被扔出浴室門,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後落地,再滑入床底。賀真從頭到尾都如行屍走肉般麵無表情。他似乎沒有意識,也根本感覺不到疼痛。親自切掉自己的左手後,他麻木地抬起握刀的右手,將刀刃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麵。浴缸裏的水大概已蓄了三分之一,迅速被血水染紅。賀真赤身泡在水裏,身體亦被染紅,也就顯得臉格外白,眼珠格外黑。“嘩啦”一聲響,他割掉了自己的右耳,噴濺的血水總算將那張無暇的臉也染上紅色。如此,賀真渾身浴血,眼珠烏黑,而又麵無表情,像極了從地獄來到人間的想要索命的厲鬼。不過他索的是自己的命。他在一點一點切掉自己的肢體、剝離自己的血肉、割掉自己的器官……這是一場極為可怖與血腥的自我淩遲。不多時,時蹤前方不遠處的地板上已放著了一隻眼珠,幾根腳趾。浴缸裏的水已經溢出來了。殷紅的水一層一層往外鋪,再順著地板一陣地一陣地往外淌,把時蹤的赤腳都染成了紅色。時蹤再往裏看,幾乎一半血肉已從賀真身上剝離,他身體的另一半是被血水染紅的骨架。看樣子這副骨架也即將散落。時蹤並不覺得眼前的一幕可怖。他反倒覺得有趣而熟悉。就好像他也曾經被這樣對待過似的。他能感覺到這個記憶並非來自於故事裏的“編劇”,而似乎就是來自於他本人。難道夢裏那個叫“明月”的人說的是真的?我曾罪大惡極,以至於下過地獄,受過極刑?可我為什麽還能活著?我現在到底處在一個什麽樣的世界中?望著浴室的這一幕,感覺到有趣與熟悉的同時,時蹤也罕見地感覺到了痛苦以及恨意。他似乎恨極了那種身體一次又一次被活生生撕碎的感覺。於是當看著正在將自己淩遲的賀真時,他的心裏生出了一種隱秘的快意。他迫不及待看到賀真將自己另一半血肉也切割成碎片的樣子。他第一次無比清晰地認知到,自己果然是個沒有良心的、冷血而又病態的怪物。有記憶以來的這八個月裏,沒有任何家人、又或者舊日的朋友來找過自己。也許真的是因為他們全都和自己斷絕了關係。藏在月光陰影下的時蹤的表情變得有些複雜起來。他看向賀真的眼神夾雜著痛苦、恨意、快意、愉悅……他自己都很難捕捉這些難得的情緒到底從何而來。“哢嚓。”“哢嚓哢嚓。”……賀真的另一半血肉終於也從骨架上剝落。到了最後,那把刀幾乎是在無人操控的情況下,自行將他的血肉削落、經脈剝離的。整個浴室一片血色。似把窗外的月色都染上了一層紅。又過了片刻,隻聽一陣的聲音響起。那是散落四處的一塊一塊血肉、眼珠、殘肢正在地上攀爬。它們像是成了活物,正在整齊劃一地朝浴缸處聚集。一隻帶血的眼珠滴溜溜地滾過去,飛起來,嵌入眼眶,一片血肉緊接著飛來將它包裹,賀真的右眼便又重新拚湊成型。接下來,左眼、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一一在他的臉上重現。蒼白俊美,而又冷酷鋒利的五官重新生成,緊接著逐漸完整的是脖頸、雙肩、肋骨前的皮肉……經脈重新貼合,斷肢重新組合。賀真就這樣重新變得完整。之後他睜開眼睛,從浴缸裏站起來,拿來浴巾一點點將赤著的身體擦拭幹淨,再穿好衣服,依然行屍走肉般地朝外麵的臥室走去。最後賀真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麵朝的還是沙發椅的方向,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裏。淩晨4點半。晨曦初至。古堡所在懸崖之下,漆黑的海麵正一點一點被照亮。賀真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時蹤在晨曦中望向自己的目光。那目光似乎顯得有些複雜。但當賀真坐起來的時候,時蹤的目光隻剩下純粹的溫柔與專注。賀真皺眉,麵露些許費解。“幾點了?你該不會看了我一晚上?”“嗯。”時蹤抬起手,伸出修長蒼白的食指,冰涼的指尖竟是伸了過來,再輕輕觸碰到賀真的鼻尖。賀真幾乎一怔,肩頸連同整個脊椎都變得有些僵硬。然後他便見著時蹤微微偏著頭朝自己一笑,用一種莫測而又似有些輕挑的語調說:“早上好,beauty。”也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被冒犯了,賀真眉頭立刻皺緊,一下子從床上站起來。“你昨晚看到了什麽?”時蹤收回手,眼裏還殘留著幾分懷念,似乎還對某個畫麵有些念念不忘。然後他淡淡笑著說:“看到了很美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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