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辯了半天的小狐狸終於意識到道理就不在自己這邊。他歎了一口氣,伸手拿過時幸手裏的外套,慢慢扶著旁邊的桌子站起身:“好好好,我聽時大隊長的,我現在就去醫院。”時幸眉頭微展,他剛想伸手扶住俞笙的胳膊,卻忽然被人輕輕推開。“不過你要留在這裏打完訓練賽再去。”時幸皺眉:“不行,你自己一個人怎麽”“李經理陪我去啊,”俞笙歪了歪頭,“講道理時幸,你是個職業選手,訓練是第一位。”......時幸還是第一次見到用別人道德製高點來限製自己的。他臉色瞬間黑了下來,開口想要反駁,卻看到俞笙已經轉頭望向李好,示意他扶著自己向門口走去。時幸看著俞笙移動間難掩痛楚的神色,到底還是不想讓俞笙再費心神,閉了閉眼,一言不發地走到自己機位前坐了下去。等到訓練賽結束,時幸匆匆趕到醫院時已經是晚上了。他輕輕推開病房門,正看到坐在床邊的李好聞聲轉過頭,示意他出去說。時幸看了一眼旁邊,趴在病床上的人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沉。時幸慢慢放下了心。“醫生說就是軟組織挫傷,拍了片子也沒有問題,但是小笙原本腰肌就有勞損,這一撞把舊傷引了出來,可能會對日常活動有影響,近期最好還是修養一下。”李好知道時幸最關心的是什麽,一合上病房門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你別擔心,沒大問題。”時幸點了點頭,肉眼可見地舒了一口氣:“好,謝謝經理。”“害,我也心疼小笙啊,有什麽謝不謝的,”李好伸了個懶腰,“你爸還真把醫藥費給我打過來了,我要收嗎?”時幸盯著病房裏的人,語氣微冷:“不需要,給他退回去。”李好攤了攤手:“放心,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一早就拒絕了。”他看著時幸推門走進去,又換了一個輕鬆點的話題:“說起來剛才123給我發消息說也想來看,但被你給拒絕了。”時幸頭也不回,低低地“嗯”了一聲。李好語氣揶揄:“123還說,時隊長今天打的太凶了,開團果決驚險,毫不心慈手軟,幾乎是最快速度結束了戰局。”時幸神色微頓。他輕輕坐到俞笙旁邊,摸了摸他依舊發涼的手指,還沒有說話,忽然感覺病床上的人動了動。“......被我抓了個現行吧。”俞笙偏過頭,聲音帶著初醒的低啞:“打比賽這麽著急,是要挨罰的,時隊長。”時幸沒有回話,他看俞笙這樣抬著眼看他費勁,幹脆半蹲在病床旁邊,捏了捏俞笙的指尖:“怎麽醒了?”俞笙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被疼醒的。他蒼白著臉笑了笑,慢慢開口:“因為聽到時大隊長的聲音,所以從夢中趕緊出來迎接啊。”......時幸看著俞笙額角的冷汗,就知道麵前的人嘴裏沒一句實話。他沒有回話,隻沉默著給俞笙一點點暖著手指。俞笙疼得壓根睡不著,他試圖找點什麽事情轉移注意力,便又開始沒話找話,“別這麽安靜啊時隊長,陪我說說話唄。”時幸頓了頓,到底還是不忍心:“說什麽?”“說什麽都行,或者你給我唱首歌吧,說起來我還沒聽過你唱歌你時幸......”俞笙輕輕“嘶”了一聲,蒼白著臉勾了勾唇。時幸實在沒那個心情,點著俞笙的手指,半晌開口:“我唱歌不好聽。”俞笙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時幸的不對勁,“你心情不好嗎,時幸?”時幸仿佛突然對俞笙的手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低著頭就是不去看俞笙:“沒有。”俞笙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般,有些哭笑不得地轉過頭:“你不會還在生訓練室那會兒的氣吧?”時幸這回終於抬起眼,他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俞笙。俞笙依舊自顧自地說著:“可是我說的也沒錯呀,過兩天就要比賽了,訓練賽是最好最快速找出問題的方式,怎麽可能因為我一個人耽誤全隊......”“我在意的不是這個!”時幸終於忍無可忍,“你什麽時候能對自己的身體上點心,俞笙。”俞笙愣了一下。“沒有什麽比身體健康更重要,為什麽你就是不懂這個道理呢,俞笙?”時幸咬牙。一片黑暗中,兩人的呼吸聲交錯,連心跳聲似乎都能聽得分明。病床上的人唇角漫不經心的笑意終於淡了下來,神情間帶上了些許無措。“我......我隻是,不想影響你。我不是故意的。”病房中一片寂靜,站在旁邊的李好大氣也不敢出。時幸緩了緩自己的情緒,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將額頭抵在俞笙掌心間:“抱歉。”“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太心疼了。俞笙沉默了片刻,輕輕地舒了一口氣:“我不是不懂,我隻是......老會忘。”這麽多年,無論是哮喘、胃病還是抑鬱症,他都已經太熟悉在這些疼痛相伴下去做事情了,以致於下意識地總會把這些往後放,覺得自己忍一忍就好了。但他卻忽略了周圍人的感受。時幸抬起頭。俞笙冰涼的指尖在時幸額間戳了戳,他反握住時幸的手,低聲笑了起來。“所以還麻煩時隊長,以後多提醒我一下啊。”“對了,還有一件事情。”李好看著麵前的人終於再次熟睡了過去,低聲開口。“醫生說小笙最近腰最好不要太過使力,所以建議我們”“我不要坐輪椅,”俞笙半趴在床上,神色匪夷所思,“我能自己走,坐輪椅像是什麽話?”“像是要提醒你多注意身體,別不當回事。”時幸的語氣不容拒絕,他盯著坐在床邊的人,“快點,一會兒這麽懸空坐著腰又該疼了。”俞笙偏過頭沒理他。他昨晚睡了一覺上了藥之後,自覺腰已經好了不少,此時見時幸非得讓他坐輪椅,咬咬牙決定要自力更生。身殘誌堅的俞笙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的情況下徑直撐起身,剛往前試圖邁一步,臉色便倏然一白,控製不住地向前跪了下去。被嚇了一跳的時幸一把撐住。俞笙腰上有傷,時幸都不敢抱人,隻能撐著俞笙的臂彎,將人往輪椅裏挪。好在懷裏的人大概是已經疼懵了,這回並沒有反抗,僵硬地被時幸扶坐了過去,半晌才緩過來一口氣。“俞笙!”時幸咬牙半蹲在輪椅前,微微仰頭,“你昨晚答應我什麽了?”“忘忘忘了,”心虛的小狐狸舒了一口氣,小聲辯解,“我就是以為我自己能走,沒想太多。”時幸沒有說話,他臉上的後怕此時終於完全褪去,閉了閉眼,低聲開口:“所以現在......怎麽辦。”俞笙知道時幸就是故意做出這副樣子,斷定自己會心軟。不過他看著麵前垂著頭的人也確實不忍心再折騰,隻能偏過頭沒好氣地“嗯”了一聲:“什麽怎麽辦,推我走吧。”時幸神色瞬間緩和下來。隻是這副神情還沒維持多久,一出醫院的門便再次變了臉色。柏亞不知為何正等在醫院門前。他看到俞笙,眼睛微微一亮,迅速向俞笙那邊移去:“美人,你沒事吧?”他一邊說一邊迅速跑到俞笙麵前,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心疼:“不是說隻是傷到了腰嗎,怎麽這還殘了,快讓我看看傷到了哪裏......”“柏大公子如果實在沒事幹就去讀點書,”俞笙笑眯眯地開口,直接懟人,“腰部受傷沒法用力,最好不要隨意走動的道理了解一下。”柏亞微微一愣。他還想說什麽,俞笙卻直接偏過頭,示意時幸推自己過去:“我今天心情不好,沒時間和你鬧,別跟著我了,下次再說。”柏亞原本難過的神情在聽到“下次”後倏然又開心了起來:“好的美人!下次比賽場見!話說美人要不要坐我的車回去,我”“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柏亞的話還沒說完,時幸忽然開口,冷不丁打斷了柏亞的話。時幸示意李好先過來推著俞笙,在柏亞麵前站定,靜靜地盯著他:“誰告訴你的?”“啊,當然是我有朋友遍布四海,他們跟我說的啊。”柏亞明顯沒想好好回答時幸的話。他臉上激動的神色微微收斂了些許,他偏頭望向時幸,忽然慢慢勾了下唇:“說起來,我和時隊長父親......還比較熟悉。”時幸神色一沉,而旁邊的柏亞看到不遠處好奇回頭的俞笙,神色又一瞬間恢複了熟悉的興奮表情。tp戰隊俱樂部基地裏的其他小隊員倒是對俞笙坐輪椅這件事沒什麽特別反應。除了抑製不住的憤怒之外,還帶著些許的難過和無措。倒是向來吊兒郎當的俞笙本人,先一步不好意思起來。原因無他,tp戰隊的宿舍全部都在樓上。而上下樓沒有電梯,所以俞笙每次回房間都需要被時幸給抱上去。雖然所有一隊隊員一開始還都識趣地自動回避,但俞笙本身就性子好,小隊員也不怎麽怕他在撞見幾次被俞笙不痛不癢地笑罵了幾次之後,幹脆也不再避諱,每次時幸抱俞笙上樓的時候還會順便搭把手。臉皮薄的小狐狸恨不得直接藏在時幸懷裏。時幸倒是麵色平靜,甚至還會在俞笙埋頭久時拍拍他的後背,勾著唇提醒人別把自己憋死了。俞笙雖然後來也幹脆擺爛了,但每次上樓時埋在時幸懷裏的耳尖都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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