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計劃最核心的那部分內容,始終未被外界知曉。從繁星計劃,到六芒星研究所,到六芒星公司。在外界看來,這隻是一個逐漸變得實際、變得現實的過程,這反而會讓知情者失去警惕。即便繁星計劃內部存在矛盾,那也是內部問題。比如聞今歌,虞時並不認為,他會因為不讚同另外一條道路,而選擇泄密他僅僅隻是想要見證另外一條道路上的人類的命運。時至今日,虞時再看到一些知名研究者的名字,總會懷疑對方會不會與繁星計劃有關。但是他知道,這是不正確的想法。繁星計劃未必囊括所有科學家,也未必全都是知名科學家,甚至未必都是科學家。至少聞今歌就沒那麽有名。這麽想著,虞時就不禁感歎起來。他對謝爾菲斯說:“要不是知道這群人到底是什麽樣,我都快被他們的‘苦心孤詣’給感動了。”謝爾菲斯失笑。他客觀地評價說:“他們的確過於傲慢了。”傲慢。這就是繁星計劃在戰亂時代後期最大的問題。他們認為,以他們的力量,就可以解決人類根本上的劣根性,進而為人類創造一個天堂。在一開始,繁星計劃明明隻是為了探索宇宙,為了科技進步,為了茫茫太空,可後來,他們怎麽就成了人類的“上帝”呢?他們在為難自己,同時也是在為難後來的繁星計劃成員。在這樣的為難過程中,他們還真的找出了一條道路,一條看似可行的道路……不知道這算是人類的幸運還是不幸。他們一邊聊著,一邊回到了旅館。當然,在外人看來,他們隻是沉默地在路上走著。虞時說:“不過,我還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他們為什麽要殺死克拉倫斯和麥克萊恩?尤其是麥克萊恩。雖然他提及了第二世界,但是,那也隻是他的猜測。“如果他們不是殺死他,而僅僅隻是監視他,那也是一種辦法吧?並且還不會引起注意。但他們偏偏選擇了最極端的手法。”“或許是他們著急了。”謝爾菲斯分析著。“著急了?”“因為,他們就快要成功了,他們不想在這個時候,有任何意外因素出現。”虞時忍不住皺了皺眉。謝爾菲斯又說:“從他們針對查普林研究所、針對漢森研究所的做法,甚至於更早之前,襲擊寧悉的做法來看,他們已經習慣了用殺人來解決問題。”“真是糟糕。”虞時評價著,“……但是,哨兵向導理論究竟能做什麽?說起來,他們為什麽要殺了寧悉?”“寧悉……或許是因為寧家的生意?仿生軀體?那恐怕是他們計劃的重要一部分。”虞時讚同地點了點頭,並且自言自語地回答了自己的問題:“至於哨兵向導……是因為精神維度嗎?”如今的繁星計劃很明顯地傾向於虛擬現實,他們似乎打算營造一個人造的虛擬的天堂。從人類晨星,到人工智能晨星,這個轉變就預示了其理念的變化。但那顯然也不是星際網絡,否則六芒星早可以這麽去做。並非虛擬網絡,但又是人造。虞時不得不想到精神維度,或者說,米爾族的那個特殊的高維世界。……要是能知道當初六芒星究竟從米爾族的資料中得到了什麽,那就好了。虞時不由得這麽遺憾地想。奔波了一天,還把精神力消耗殆盡,一回到酒店,虞時就覺得頭又開始痛了。他想到他和謝爾菲斯的那個第二象性。那確實十分強大,但又有點麻煩。他去洗澡,但是洗澡的時候,也還是忍不住通過紐帶和謝爾菲斯嘀嘀咕咕。“謝爾,你說我們能不能通過掃描,把那些罐頭人找出來?”他們已經得知阿莫斯那邊的調查進展。不知凡幾的、可能受人操控的罐頭人,正在格蘭星遊蕩,並且蓄謀共同進行某件事情……聽起來就讓人頭大。虞時的心中還有一個隱憂。不是說安饒城有很多改造人?那這些罐頭人裏,又有多少選擇改造自己的軀體呢?阿維德已經在此地出現了二十年。即便對於如今的人類來說,這也是一段挺漫長的時光。他不禁感到擔憂。麵對虞時的設想,謝爾菲斯沉吟片刻,卻是說:“但我們現在還沒法掃描一整顆星球。”“唉,那也是。”虞時歎了一口氣,“而且,也不知道哪些人會有問題。我們真的分辨不出來罐頭人和普通人嗎?”“很難,除非……”“除非?”“切開他的身體,或者詳盡分析他的腦波。”“……聽起來更難了,也更殘酷了。”“而且,現在的技術已經能將仿生人、罐頭人都做到盡善盡美。哪怕隻是出現一次誤判,那也是致命的。”說著,兩人都歎了口氣。虞時又說:“況且,這些人裏麵,很多還是像奈傑爾這樣……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任務和使命。他也可以說是無辜的,因為他隻是工具。“奈傑爾至少還了解一些內情,其他罐頭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製造出來的吧。他們或許會認為,自己就是一個正常的自然人。”“是的,他們並不了解這個陰謀。”謝爾菲斯的語氣依舊沉穩而平靜,“或許有辦法可以讓他們脫離繁星計劃的掌控。”“這是最好的。”虞時若有所思起來。他沒再說話。隔了片刻,浴室裏的水聲停止。虞時穿好睡衣,從浴室裏走出來的時候,瞧見謝爾菲斯正望著終端屏幕。“怎麽了,謝爾?”他隨口問。謝爾菲斯好似答非所問:“中樞回複我了。”虞時茫然了一下:“中樞……回複你什麽?”謝爾菲斯側頭望了望虞時迷茫的樣子,隨後目光中泛起濃鬱的笑意。他說:“是和你有關的,小魚。”虞時愣了一下,坐到謝爾菲斯身邊,好奇地問:“什麽?別賣關子了,謝爾,快告訴我吧!”謝爾菲斯卻非要在這件事情上跟虞時賣賣關子。他說:“有件事情我必須要經過中樞那邊的審議,才能去做,因為這可能影響到其他的一些事情。”“誒,還有這種事情嗎?”虞時有點摸不著頭腦,“可你都已經是元帥了,謝爾。雖然沒有實權,但做什麽事情也不用經過中樞吧?”“絕大多數情況是這樣,但也有例外的,小魚。”“還能有什麽例外呀?”“你就是那個例外。”虞時一下子愣住了,有點困惑地指了指自己。他突然反應過來,又指了指謝爾菲斯,隨後猛地覺得臉上發燙起來。謝爾菲斯望著他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別笑話我,謝爾!我怎麽能一下子聯想到自己身上?”虞時說著,自己也覺得有點好笑起來,又忍不住笑了,這下就根本沒法生氣了,隻好問,“所以中樞到底回複了什麽?”“我希望你成為我的伴侶,小魚。”謝爾菲斯的語氣變得溫柔起來,“我希望能讓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情。”虞時笑著伸手握住謝爾菲斯的手,認認真真地與他十指交握,然後說:“我也是,我希望全世界都見證我們的誓言。”這聽起來有點肉麻。但是,他們拯救過彼此的生命。現在,這件事情僅僅隻有他們的同伴知曉。有時候,虞時真想讓全世界所有生物都知道這件事情。他幾乎能夠理解,為什麽謝爾菲斯的頭頂會出現那些彈幕了。未來的他,想必是欣然接受那部紀錄片的拍攝。謝爾菲斯莞爾,他繼續說:“我想要向你分享我的一切,我的生命、我的未來、我的愛情。”說著,他親吻了虞時的臉頰,“同樣,也包括我的財富和我的權力。”前者隻屬於虞時的謝爾菲斯,後者則屬於謝爾菲斯阿琉斯元帥。虞時明白了,他也親了親謝爾菲斯,然後笑著問:“所以,中樞的回答是?”“他們很高興聽說,謝爾菲斯阿琉斯元帥將要擁有一位伴侶。”謝爾菲斯的聲音浸滿了笑意,“他們還以為,阿琉斯元帥將會孤獨終老。”虞時眨了眨眼睛,然後說:“因為他正等著一個古地球人呢!”謝爾菲斯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虞時就問:“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結婚了?”謝爾菲斯停頓了一下,然後說:“理論上是可以。”他棕色的眼睛注視著虞時,“你希望是現在嗎?”虞時思考了一會兒,他思考的東西其實非常理智,但是謝爾菲斯卻忍不住屏息。虞時注意到謝爾菲斯的表情,注意到紐帶另一頭傳來的波動的情緒,這才突然意識到,他的謝爾其實緊張得很這是求婚的場合,虞時明白了過來。“我當然願意和你結婚。”虞時不假思索地說,“你願意嗎?”謝爾菲斯像是鬆了一口氣,他下意識說:“我願意。”天知道在虞時沉默的那段時間裏,他的大腦中劃過了多少紛亂的想法。隻是一貫以來的沉穩與鎮定,讓他保持了平靜,讓他能夠耐心地等待。在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甚至感到一絲好笑,為自己剛剛的提心吊膽與胡思亂想。可是,那是他的小魚,他怎麽能不感到緊張呢?冷靜之後,謝爾菲斯也意識到,虞時為什麽會遲疑了。那其實和他們的感情無關。通過紐帶,他問:“你是擔心繁星計劃嗎?”虞時幹脆地點了點頭,回答:“你看,他們都能夠控製奈傑爾,或者其他罐頭人。如果他們在我沉睡的時候,也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呢?“你的權利,是你在戰爭中用生命換取來的。我不想他們通過我來影響你,或者通過我來分享你的那些權利,哪怕那是我在杞人憂天。”虞時認真地說著自己的想法,然後又認真地補充說:“所以,不是我不想跟你結婚。我很樂意,謝爾。但是我不想冒險,而且,我們也不用急於這一時。“未來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等我們把所有隱患都解決了,等我們把這些傲慢自大的繁星計劃的成員們都揪出來等我們拯救這個世界之後,我們就結婚,怎麽樣?”聽起來像個g,虞時心想。但是,彈幕都已經為他們昭示了那樣的未來,為什麽他們要遲疑呢?整個宇宙都將見證他們的婚禮。謝爾菲斯望著虞時,隻覺得他的心都軟了。他的小魚有時候太過於……懂事。這個詞聽起來像是形容小孩子的,但虞時也沒有成年太久,無論以哪個時代的標準來說,都是如此。長久的病痛與複雜的境遇,讓他過早地成熟了。虞時很想和他的戀人許下終生的諾言,很想用法律意義的關係來分享彼此的未來與一切。可是,他們還沒能解決眼下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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