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我沉睡了很久很久,最近才醒過來的。”“那你……呃,我是說,你沉睡之前,幾歲?”“……二十歲?”他們大眼瞪小眼片刻。虞時一下子反應過來,抗議說:“我成年了的!不要用這個時代的標準來要求我啊!”路易斯幹笑了一下。話雖如此,他還是忍不住說:“其實北麵也沒有那麽糟糕。”虞時:“……”他真的不是幼崽了啊!虞時鬱悶地看了路易斯一眼,心想,這家夥還是當初在《蒼德戰甲》中,那副桀驁的、年輕氣盛的模樣,顯得更加有活力一些。但人不可能永遠停在原地。想了想,虞時又看向老剛,問:“那老剛你覺得呢,北麵是什麽樣的?”“是個糟糕的地方。”老剛完全沒給路易斯留情麵,揭穿了他善意的謊言,“中樞對那裏鞭長莫及,也沒有任何霸主星球的勢力能夠輻射到那片地方。“太空流浪者、拾荒者、星際海盜、幫派勢力、大型公司、宇宙種族的後裔、少部分從戰爭中活下來的異族,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勢力,都在那兒聚集著。”虞時挺感興趣地聽著,他不禁問:“拾荒者是什麽?”“和太空流浪者類似。不過拾荒者更喜歡撿垃圾。太空中總是漂浮著很多垃圾,其中一些垃圾,說不定蘊藏著財富,比如稀有的金屬、礦石、能源塊之類的。“很多太空流浪者也會拾荒。還有很多拾荒的團體,他們會共同進退,甚至共同操控市場價格。”虞時思考了一下,然後找到了一個合適的比喻:“就像是以前地球上的淘金熱。真的有拾荒者會發財嗎?”老剛嗤笑了一聲:“發財?他們活不到發財的那時候。幾年前,北麵有個拾荒者撿到了一塊非常罕見的寶石。不知道是哪個倒黴鬼落下的,在中央星域的有錢人裏說不定能賣出個高價。“當時不知道有多少勢力在爭搶這塊寶石,畢竟這可能是中央星域的敲門磚。最後死了很多人,但是那個最終活著得到這塊寶石的,又在偷渡去哪個霸主星球的時候被人搶了,或者直接被人殺了。“那塊寶石也不知道去了哪裏。或許殺了他的人根本不知道,他身上還有這樣一塊寶石。”虞時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不禁說:“就隻是為了一塊寶石嗎?”“那可不是一塊寶石,那是人類帝國的一張身份憑證。”老剛諷刺地說,“北麵很多人根本沒有身份證明,他們是罐頭人、人造人,身份很有問題,說不定還是‘瑕疵品’。“他們指望通過這塊寶石,來獲得一個身份。”虞時若有所思。他想到謝爾菲斯之前說過的戶籍問題。看起來,關於人口的問題,並不僅僅在於多出來的部分,也有一部分問題來自於“未曾登記的”。路易斯也忍不住說:“而且,還有很多宇宙種族摻和在裏麵。在擴張時代,人類確實已經打敗了很多宇宙種族,但是也並不是所有。“還有一些當時被滅族的生物,他們還謀求著複仇,就像是當初母星戰爭一樣。中樞那邊一直有針對這些宇宙種族的提案,但在經過異族戰爭之後,人類短時間內也並不想進行新的戰爭了。”虞時有點感歎:“現在的人類也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啊。”“總有問題。”老剛說,“人類不可能太平。”他望向窗外的宇宙,隔了片刻,又突然說:“或許中樞早就知道荒瀾星的問題了,隻是之前情況沒有這麽嚴重,所以就一直擱置著,想要找到一個合適的時機再來處理。”現在,各大星球連續遭遇襲擊,罐頭炸彈直接損害了一個霸主星球的利益,因此,才到了不得不處理這個問題的時刻。“那也沒有辦法。”虞時對這個問題很看得開,“之前中樞有更加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戰爭,以及戰爭過後的休養生息。繁星計劃一直都很低調,也是近些年才突然開始加速進行他們的計劃。“……懷念死者,但不能苛求生者。”事實上,距離戰爭過去才不到十年。十年,對於如今這個時代來說,這是多麽短暫的距離。從人類帝國西北邊境,航行至東南邊境,說不定就需要十年的時間。這是時空躍遷都無法縮短的距離。繁星計劃造成了許多的死亡,甚至對人類的生命視若無睹。但那是他們的問題。中樞有職責守衛這些人類的生命,但很多問題無法簡單地用失職來評判。路易斯用驚異的表情望著虞時。虞時忍不住覷了他一眼,心想,這家夥真以為他是個小孩嗎?“……在聊什麽?”這個時候,謝爾菲斯走了過來,他溫和地提醒,“我們要出發了,找個地方坐下吧。”“好的,謝爾。”虞時說,“我們在談論人類帝國的未來呢。”謝爾菲斯有些驚訝。“解決了繁星計劃,人類帝國又會何去何從呢?”虞時老氣橫秋地歎了一口氣,又說,“但那是那些大人物,比如談秩女士,他們要操心的事情。“我才懶得想那麽多呢,我隻是想快點和謝爾結婚罷了!”如果虞時想知道未來,那他隻需要借助時間的力量,去精神維度打撈相關的信息。但是他不想知道。他已經知道了足夠多的、關於他想知道的未來。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而剩下的許多事情,並不是單靠他一個人就能解決的,加上謝爾菲斯也不夠。或許他能望見未來,但未來應該屬於每一個人,而不隻是他望見的那部分。事實上,除了謝爾菲斯,也沒人知道,虞時的第二象性可以超越時間的限製,望見過去、現在、未來的一切。這是很難對外公布的事情。所以,他隻需要隻需要悄悄地看看他和謝爾菲斯的未來,就足夠啦。這就獨屬於虞時的狡黠。不過,他提及“結婚”,卻讓路易斯和老剛都瞠目結舌地望著他們了。這兩人雖然大概知道虞時和謝爾菲斯的關係,但是卻沒想到他們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了。作為謝爾菲斯的“粉絲”,路易斯突然開始用另外一種眼神審視虞時了。虞時不明所以地回視。謝爾菲斯無奈,他握住虞時的手,提醒他們說:“喬舒亞真的要起飛了。”起飛時候的星艦,會發出一陣震動,這是難以避免的。所以,在起飛的時候,乘客必須得找個地方“固定自己”。當然,一些破破爛爛的飛船,比如偷渡船,可能懶得管乘客的死活。他們分散開來,去尋找自己的房間。虞時和謝爾菲斯的房間仍舊是挨在一起的,不過虞時抱著一點別樣的心思,把謝爾菲斯也拉進了自己的房間。謝爾菲斯有些不解:“有什麽事嗎,小魚?”在這種事情上,謝爾菲斯倒像是個更成熟的年長者了。很多時候,他們的年齡差距並不會特別明顯,雖然謝爾菲斯確實比虞時大上許多歲,但以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看,謝爾菲斯也還年輕得很呢。“就隻是想跟你待在一起嘛,謝爾。”虞時笑眯眯地說,“這樣不好嗎?”謝爾菲斯微怔,隨後親了親他的小魚:“當然可以。”喬舒亞的引擎正發出轟鳴,推動這艘巨大的星艦離開格蘭星的重力束縛,飛往更加遙遠的東南星域。那會是漫長的航程,至少比虞時之前經曆的任何一次飛行都要漫長。在這漫長的航程之中,中樞將繼續進行調查行動,而他們卻將陷入沉睡,等待著時間與這個龐大的機械怪物,將他們帶到目的地。那會是無知無覺的旅程。可時間的確飛逝。……虞時很習慣這種感覺。但有時候,他也不太喜歡這種感覺。他不喜歡那種,在自己不曾知曉的時刻,世界卻已經發生變化的感覺。或許是因為他曾經沉睡了太久太久,或許是因為他已經錯過了太多太多。所以,他想在這一次的沉睡之前,解決一件事情。倒也不是很著急,但是拖的時間太長,他又有點不高興你看,他們都已經把這事兒拖了很久很久了,難道還要拖到東南星域那邊?他才不想在荒瀾星上進行第一次!所以,喬舒亞號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現在喬舒亞並沒有載上太多人,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他們可以隨心所欲,隻是需要在其他人沉睡之前,稍微注意一下,別把動靜鬧得太大……但他們也不可能鬧出太大動靜,是吧?他們應該可以信任喬舒亞的隔音效果。虞時在心裏盤算著這件事情,不過他與謝爾菲斯結合的紐帶,卻將他細微的情緒變動,都傳遞給了謝爾菲斯。他是懶得遮掩自己的情緒與想法的,況且,在謝爾菲斯麵前,他有什麽值得隱瞞的呢?不過這卻讓謝爾菲斯有點不好意思了。他終於知道,虞時怎麽偏偏把他拉進了這個房間。他有點猝不及防,開始擔心自己是否準備得當。他不想讓虞時覺得不舒服。……他們倒是嚐試過幾次。在格蘭星的時候。沒有真的做到最後,但是也確實進行了嚐試。或者按照虞時的說法,進行了“練習”。當時謝爾菲斯覺得,這或許隻是虞時的促狹勁兒又出現了。但後來,他還是得承認,這種“練習”是值得的,畢竟他們都是新手,再怎麽天賦異稟,在這種事情上也得學習和練習。這是想一想就會讓人很不好意思的事情。那並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本身值得不好意思畢竟他們都要結婚了!就等著繁星計劃什麽時候下線了!而是,這樣一個與戀人共同摸索、共同探討的過程,總讓人麵紅耳赤。況且虞時還是個促狹鬼。他總是拖長了調子,慢悠悠地詢問謝爾菲斯感覺怎麽樣。他年長的戀人對他束手無策,隻能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想法。這總是會讓謝爾菲斯的大腦一片空白。偶爾,他會憂心忡忡,懷疑自己當初說的“耐用”是不是說大話了。大多數時候,他為那種親昵的緊密感而心軟得一塌糊塗,不得不退讓到他自己都驚訝的底線之後。有時候,在寂靜的深夜,他年輕的戀人會擁抱著他。他們熱烘烘地擠在一塊,然後陷入沉眠。在那些夜裏,曾經總是會在夜晚打擾他安寧的噩夢,從未出現過。好像虞時就是他的美夢、就是他如今人生的一切。某種意義上,這是對的。這讓他感到更多的急迫,讓他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徹底和虞時綁定在一起。靈魂已經如此,身體是否也該盡快?很多時候,謝爾菲斯感到一種難以遏製的渴望,這驅使他擁抱虞時、親吻虞時。可是他天性中的內斂,以及對於虞時毫無止境的退讓,又讓他隻能安安靜靜地、沉默寡言地等待著虞時。他隻是沉默地忍耐著,等待著他的小魚望向他。現在,他的小魚確實望向了他。那帶來了一種久違的、靈魂的顫栗,讓他想到更早之前,在等待出戰的時刻,他總是會產生這種感觸。但或許,這也是一片新的戰場,他要表現得足夠好、足夠認真,才能品嚐到最甜美的果實。……喬舒亞號啟航了。輕微的震動傳來,失重感很快消失,在徹底脫離格蘭星的引力範圍之後,他們將在寂靜的太空航行幾天,然後就將陷入沉睡。在這短暫的幾天裏,喬舒亞號上的人們將各做各的事情,飛船航行時總是如此,他們需要習慣。“所以……”虞時突然說,“我們也該做我們的事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