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許弈醒後也沒將手機打開。


    外界哪怕地覆天翻,他隻活在自己世界中,半點不想關注。


    配合著醫護做好術前準備,他拿起筆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下了名字。


    許弈有些忐忑,有些恐懼,同時也有些釋然。


    這一遭鬼門關要是能走過去,他打算不再像以前一樣那麽累了。學會取悅自己,本就是成長的一個標誌。


    且就算離開華瑞,離開於思媛,他有生存的底氣在。


    他是美術專業,並且曾經得到過不少獎項。


    隻不過婚後於思媛執意要做生意,許弈隻能把獲獎證書全部封存,陪她在商場裏摸爬滾打。


    幾年內,他所學唯一用到的地方就是幫於思媛公司的產品進行繪製。


    迄今為止,華瑞的每個暢銷食品,包裝都是由許弈親手設計。


    “帥哥,一會不要怕,打完麻醉就當自己睡了一覺。”


    進手術室後,一個戴著口罩的女醫生善意安慰了一句。


    許弈點頭:“謝謝。”


    主刀的劉新鈞這時已經戴好了手套,麻醉師也已準備充分。


    手術需要全麻。


    注射麻藥後,許弈的意識就開始慢慢喪失。


    他好像能隱約聽到點大夫說話,卻沒有了支配身體的能力。


    四個多小時的手術。


    等許弈再睜開眼睛,人已經被轉移到了單獨的病房內。


    他想問問大夫手術情況如何。


    張了張嘴,沒太多去溝通的力氣。


    昏昏沉沉的,很快又睡了過去。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


    直到術後第四天,一切指標趨於穩定之際,劉新鈞帶著活檢報告及一群實習大夫走進了病房。


    “劉大夫。”


    許弈想要起身打聲招呼,被劉新鈞笑著擺手製止。


    “小許,這下你可以把心放肚子裏了,活檢是良性。”


    良性?


    許弈抿了抿嘴唇,右手不易察覺的握攏。


    他接下來完全聽不清劉新鈞又說了些什麽,隻是知道手術很成功,他沒事了。


    許弈眼眶泛熱,撇過視線,無聲良久。


    劉新鈞輕輕拍了下他肩膀,也由衷的替他高興:“別再多想了,好好養著,很快就能出院。”


    又叮囑幾句,一群人離開了病房。


    剛出門,一個實習醫生就忍不住道:“劉老師,那帥哥叫什麽名字?看著好眼熟哦。”


    另一人道:“對,好像在哪見過。”


    “想起來了,他是這幾天視頻裏的那個男生。沒想到現實中穿著病服都還那麽有氣質,好帥啊。”


    “網上把他給罵的挺慘,看著倒不是那麽冷血的人。”


    劉新鈞道:“網絡是網絡,現實是現實。他人在醫院裏,就隻是我們需要負責的病人,少學別人嚼舌根。”


    ……


    又是幾天過去。


    許弈已經可以自由的進行活動。


    沒了心理因素,他人都顯得明朗許多。


    就是視頻的事一直都有熱度,他也似乎成了名人。一些見過他的病患或者醫護,經常有人隱晦的對他指指點點,不知在評價些什麽。


    許弈不在乎。


    可以出門之時,晨間就慢悠悠在醫院的院落裏散步。累了則躲在病房裏看看書,看看手機,時間倒過的飛快。


    至於電話,想接的時候就接一個,不想接之時任由悅耳的鈴聲響徹不停。


    枯燥又安逸的生活,完全沒有乏味和急躁。


    傍晚。


    睡醒後的許弈揉了揉眼睛,剛簡單洗了把臉,手機便又開始響了起來。


    許弈記性挺好的,這個號碼每天都會打來幾次,連續了好多天。


    這般鍥而不舍的聯係他之人,除了於思媛想不到還有誰。


    不過他直覺並非是於思媛打來。


    果然,接通後是個完全不同的聲音。


    女孩子的聲音,清脆,軟糯,小心。


    “哥,你還記得我嗎?蔣安寧。”


    許弈自然是記得的,想忘都忘不掉。


    因為蔣安寧正是視頻裏的女主角,全網都在尋找的那個麵對城管執法可憐又無助的女孩。


    “記得,怎麽了?”


    蔣安寧黯然道歉:“對不起,給你造成那麽大的困擾。我現在聯係上了記者,很快會幫你解釋清楚的。”


    許弈能聽出她話裏的內疚和惶恐,笑了笑:“黑我的人又不是你,用不著道歉。”他想了想:“你沒有短視頻賬號麽?”


    “沒有,我的手機不是很好用,就一直沒有注冊。”


    許弈:“我建議你可以注冊個短視頻賬號,說不定一下子能成為網紅,以後就不用再那麽辛苦。澄清就在短視頻上進行,效果或許會比接受記者專訪還要好一些。


    注冊好賬號以後也不要馬上進行澄清,先賣賣慘,博取一些同情和關注,再挑個時間直播對事件進行還原。”


    蔣安寧有些淩亂,不解其意。


    她鼓足勇氣:“哥你在哪,我能不能見你一麵。牽連到你,我心裏真的很難受。”


    “我在人民醫院住院部的十七樓三號房,你過來吧,正好想跟你當麵說點事兒。”


    “你病啦?”


    “嗯,很快就能出院。”


    蔣安寧不再追問太多:“那我現在就去看你。”


    “好。”


    許弈應著,把手機隨意擱置在了一旁。


    自視頻事件爆發後,許弈這個孤家寡人承受了一定罵名,網友說他冷漠無情,說他道德感低下,甚至有人滿口噴糞極力對他進行人肉。


    黑著黑著,輿論節奏就跑到了於思媛的公司上。


    許多網友紮堆抵製於思媛公司的產品。


    他的嶽父母在他住院昏睡期間就著急忙慌對外發了聲明,說於思媛跟他早已經離婚,說他跟於家沒有絲毫關係。


    許弈知道這是為了降低事件對公司的影響。


    除了寒心之外,倒是若有所思。


    不如,就借此機會徹底斷幹淨。


    他第一次提出離婚,是日積月累的壓抑到了臨界點。住院期間有了足夠安靜思考的空間,他更確定自己跟於思媛之間再也沒了可能。


    愛情不是一味的付出和忍讓,而是需要互相尊重,理解,共鳴。


    他在愛情中就是毫無原則去付出的那一方,他渴望家人,家庭。感激於思媛給了她這一切之餘,忽略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忽略了並不是每個人的人格都是高尚,懂回饋的。


    就算沒有那通錯誤的診斷電話,他處在於家那個環境中,處在那樣子的婚姻裏,崩潰也是遲早的事。


    再次拿起手機,許弈將那個收在黑名單裏的手機號放出來,並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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