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六時,丈夫還在床上,田素麗已經起床,喚醒兩個小兒子,替他們洗臉、穿上校服,然後走進廚房弄早餐。七時三十分,王居禮才施施然走出來吃早餐。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田素麗問丈夫。


    “什麽日子?”王居禮隻顧著看報紙。


    田素麗氣炸了肺,今天是她和王居禮結婚八周年紀念,他竟然忘記了,不過,這又有什麽稀奇呢?他去年也忘了。


    送了子女上課後,田素麗到菜市場去買菜。


    “王太太,剛送完小孩子上學呀?”市場裏那個熟食檔的老板娘跟她打招呼。


    田素麗沒精打采地坐下來,叫了一碟豬腸粉吃,每天早上,她都在這裏吃一碟豬腸粉和喝一杯咖啡,跟老板娘聊聊天。這位四十來歲,經常容光煥發的老板娘非常健談。


    “帶孩子真是辛苦啊!”老板娘說。


    田素麗頹喪地點頭。


    “如果丈夫不體貼就更激氣了。”


    田素麗點頭得更厲害。


    “做家庭主婦根本就是一件苦差。”老板娘坐下來說。


    “你呢?老板娘?你的孩子都大了嗎?”田素麗問老板娘。


    “我沒有小孩子。”老板娘笑著說。


    “真是幸福!”田素麗羨慕得不得了。


    “先生不用你照顧嗎?”


    “我先生過身了。”老板娘臉上一點傷感也沒有。


    “對不起。”田素麗不好意思。


    “不。我覺得現在這個階段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我結婚十八年,丈夫死後,我才真正得到自由,自己喜歡做什麽都可以,不需要天天侍候別人。我現在是為自己而活。”


    “為自己而活——”田素麗心裏嘀咕,她已經很久沒有為自己而活了。


    “今天買了些什麽菜?”老板娘問田素麗。


    田素麗看看菜籃裏的一條魚、兩塊肉和一斤菜:“沒什麽,都是些很普通的東西。”


    “營養很好啊!吃不壞人的。”


    “我先生已經很胖了,差不多一百八十磅。”田素麗說。


    買了菜回家之後,田素麗換過一套衣服,到百貨公司逛逛。她想買一份結婚周年禮物給丈夫,雖然他忘記了,但收到禮物之後,他就會抱歉,讓他內疚一下也是好的。王居禮已經很久沒有送禮物給她了,什麽生日禮物、聖誕禮物,統統沒有,隻是以錢代替,田素麗曾經埋怨他,王居禮說老夫老妻用不著經常送禮物。


    田素麗選中了一條領帶,然後又走去女裝部逛逛,這裏有幾件名貴皮草放在櫃裏。她一直想要一件皮草,可是她買不起,最便宜的一件,也要數萬元,她每次隻能站在櫃前看一看。如果不是嫁了給王居禮就好了,嫁一個比較富有的男人,最少可以負擔一件皮草.就在這個時候,田素麗發現王居禮也在女裝部,他一個人站在皮草櫃前麵。難道他想送一件皮草給她,令她驚喜一下?田素麗立即躲到遠遠,不讓王居禮發現。想不到丈夫這一次覺悟前非。


    王居禮在皮草櫃前麵站了一會兒,一個女人從更衣室走出來,身上穿著一套剛才掛在衣架上的衣服。那個女人問王居禮自己穿得好不好看。


    她是什麽人,竟然和自己丈夫那麽親密?田素麗萬萬想不到王居禮竟然瞞著她跟第二個女人來往,她沒想到他夠膽不忠。那個女人看來隻有二十多歲,身材高大,樣子很普通,王居禮竟然迷上一個這樣的女人。


    那個女人似乎很滿意身上的衣服,她叫售貨員拿櫃裏的一件皮草給她看看。是皮草!她把皮草穿在身上,在鏡子前麵左顧右盼,不舍得脫下來了。


    售貨員把那件皮草和她身上的衣服包起來,女人抱著王居禮的腰,搔他的腰,雙手繞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細語,王居禮的手在那個女人的屁股上遊來遊去,田素麗看得雙拳緊握,真想衝上去摑他兩巴掌。


    售貨員包好了那件皮草和新衣,王居禮從錢包裏拿出信用卡付帳。他竟然買皮草送給那個女人!數萬元一件皮草,他不舍得買給太太,竟然送給那個女人!王居禮付了帳,拿著那件皮草,跟那個女人手牽手離開。


    田素麗站在那裏,動也不動,好象靈魂出了竅。王居禮竟然在結婚周年紀念買皮草送給外遇,他跟那個女人一定開始了很久。王居禮連唯一的優點都沒有了。


    田素麗回到家裏,精神恍惚,把剛才買的魚、菜和肉統統掉進鍋裏,煮成一鍋東西。


    王居禮下班回來了,按照慣例,他先是進入睡房睡一覺,吃飯時,再由田素麗喚醒他,他是這間屋裏的皇帝。


    兩個兒子如常地在屋裏追逐打架,田素麗坐在廚房裏,看著那一鍋東西在發呆。


    王居禮醒來,已是晚上八時多,肚子很餓,太太為什麽還不喚醒他吃飯呢?他走出睡房,攤在沙發上看電視,向廚房大叫:“飯弄好了沒有?快餓死人了!”


    田素麗把那個鍋端上飯桌。


    “這是什麽東西?”王居禮問太太。


    “什麽都有。”田素麗說。


    王居禮吃了一口鍋裏的東西:“什麽味道也沒有,你把東西放進沸水裏就算做一道菜?你搞什麽鬼?”


    田素麗沒理他,自顧自地吃飯。


    “媽媽,很難吃。”大兒明恩說。


    “難吃就別吃。”田素麗說。


    “你這個人真是不思進取。”王居禮一邊吃一邊罵。


    “我不思進取?”田素麗不敢相信王居禮竟然倒過來罵她。


    “不是嗎?做家庭主婦就有義務弄一手出色的小菜,你煮的東西越來越難吃,我在外麵捱得那麽辛苦,回到家裏,還要我吃這種東西!”王居禮憤然擲下筷子。


    他居然還敢向太太發脾氣!田素麗真想把那一鍋熱騰騰的湯往他頭上潑。


    田素麗把碗碟堆在洗手盆裏,今天晚上,她沒心情去洗。她也沒替兩個小兒子洗澡就把他們趕上床。回到睡房,王居禮又在打鼻鼾,看到床頭幾上有一把鋒利的開信刀,她拿起開信刀,對準王居禮的心髒,隻要一刀刺進他的心髒,她的痛苦便得以結束。丈夫轉過身來,張開眼睛,看到田素麗手持一把開信刀。


    “你幹什麽?”他問她。


    “沒什麽,我把開信刀放在抽屜裏。”說完她把開信刀放在床頭幾的抽屜裏。


    殺人要坐牢,為王居禮坐牢,實在不值得。田素麗心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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