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社附近的一條小路上,本來有一家魔術用品店的。自從一年前結業之後,鋪位一直荒廢著,門前的郵箱塞了大堆信件,卷閘上貼滿了招租廣告和一張已經斑駁發黃的結業啟事。


    從前,何祖康總愛在店裏流連。他在這裏買過一套魔術環和一副魔術撲克。他不太會玩魔術,但從小就喜歡看魔術表演,他向來喜歡虛幻的東西,大概也因為這個緣故,他選擇了畫漫畫。


    魔術用品店消失之後,這條小路也變得寂寥了,好像缺少了一點夢幻的色彩,這點色彩卻偏偏是生命的調劑。


    直到一天傍晚,何祖康和餘寶正一起離開漫畫社,經過這條小路的時候,發現工人正在店裏裝潢。


    “這個鋪位終於租出去了,你猜會是開什麽店呢?”餘寶正問。


    何祖康探頭進去瞧瞧,隻看到裏麵沙塵滾滾。


    “會不會也是魔術用品店?”他說。


    “不太可能吧?這種生意賺不了多少錢。”餘寶正說。


    “模型店也不錯。”何祖康說。


    “希望是寵物店吧。那麽,悶的時候可以來這裏逗逗小狗。”


    “開畫廊也不錯。”


    “要是開出租書店,不是更好嗎?”餘寶正憧憬著。


    一個秋涼的日子,何祖康熬完了通宵,打那條小路去坐巴士的時候,嗅到一股讓人垂涎欲滴的香味。他抬起頭看看,發現荒蕪了多時的魔術用品店一夜之間變成了一家蛋糕店,名字叫konditorei。


    他往裏麵看,布置簡潔的蛋糕店內,放著一個玻璃櫃和幾張小小的咖啡桌。玻璃櫃裏的蛋糕,是他從來沒見過的,這不免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走進去,佇立在玻璃櫃前麵,低下頭仔細研究那些蛋糕。


    “歡迎光臨!”一個女孩子從店後麵走出來,用愉悅甜美的聲音說。


    何祖康抬起頭,看到麵前這個蓄著長發,身上穿著白色圍裙的女孩子,不禁張大了嘴巴。


    女孩看見他,露出詫異的神情。


    “你是何祖康?”


    “你是蘇綺詩?”


    “真巧!竟然在這裏碰到你。你長大了很多啊!如果不是你那兩個注冊商標的大眼袋,我差點兒認不出你來呢。”


    “你也長大了很多。”何祖康說。


    “你還有見兒童合唱團的朋友嗎?”


    “退團之後,就沒見過了。你呢?”


    “以前還有見麵,這幾年大家都忙,也少見麵了。我們也有談起過你啊。你知道吧,很多女孩子也喜歡你,你以前長得胖胖的,很可愛。”


    何祖康靦腆地笑笑。


    “你要不要試試我們的蛋糕?”


    “這些是什麽蛋糕?樣子很奇怪。””我們賣的是德國蛋糕,好像是香港唯一一家。”


    “怪不得。”


    “老板娘是從德國回來的香港人,嫁了一位德國丈夫,長得很帥的呢!他身材很高,大概有一米九吧?比你高出一個頭。”


    何祖康雙手插著褲袋,尷尬地說:


    “我就是屬於短小精悍那一類。”


    “你要吃什麽蛋糕?”


    “哪一種最好吃?”


    “我喜歡洋蔥蛋糕,如果你不怕有口氣的話。”蘇綺詩把蛋糕從玻璃櫃裏拿出來,說:“是用了大量洋蔥和煙肉做材料的,很香口。”


    “喔,好吧,我就要這個。”


    “你住在這附近嗎?”


    “不,我在這附近上班。”


    “你做什麽工作?”


    “畫漫畫。”


    “哪一本漫畫是你畫的?”


    “我隻是個助理,還沒有自己的作品。”


    蘇綺詩把包好了的蛋糕交給何祖康,問:“你現在要上班了嗎?”


    “我是剛下班,我們常常要熬夜的。”


    “好吃的話,再來光顧。”蘇綺詩微笑著說。


    從店裏走出來,蛋糕拿在手中,何祖康踏著輕快的步伐走在人行道上,口裏一直哼著歌,那是他在兒童合唱團裏常常唱的一支歌。那個時候,喜歡唱歌的媽媽,以為自己的兒子也將會成為歌唱家,繼承她未了的心願,所以把他送到合唱團去。


    那時他才七歲,蘇綺詩跟他同年。她從小就長得很漂亮,他總愛偷偷的望她,她卻不大搭理他。後來,她退團了,他以為再也見不到她。


    “來吃蛋糕!”他回到漫畫社。


    “你不是已經走了嗎?”靠在沙發上的餘寶正,抬起疲倦的眼皮問。


    “那家魔術用品店變成蛋糕店了。”他一邊說一邊打開蛋糕的盒子。


    餘寶正走過去瞧瞧那個蛋糕.“洋蔥蛋糕,還是頭一次見啊!咦?有煙肉的,你不是吃素的嗎?”


    “我買給你吃的。”


    “為什麽忽然對我這麽好?”她一臉狐疑。


    “我對你一向也不壞吧?你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何祖康躺在沙發上,雙手靠在腦後,望著天花板微笑。


    “你笑什麽?”餘寶正問。她捧著一片蛋糕,坐到沙發的另一端。


    “我算不算矮?”


    “五尺七寸,也不算矮。”


    “女人是不是都喜歡高大的男人?”


    “那不是一個選擇,隻是一個偶然。我以前的男朋友也長得很高,那又怎樣?不也是給我拋棄嗎?你的問題不是個子不夠高,而是沒有安全感。”她白了他一眼。


    何祖康緊張地問:“我是嗎?”


    餘寶正點了點頭。


    “為什麽?”


    “那很難解釋吧?獅子看來很有安全感,而兔子卻沒有,這就是天性。”


    “我怎麽會是兔子?最起碼也是一隻山羊吧?”


    餘寶正笑了起來:“你是熊貓才對。”


    “熊貓有安全感嗎?”


    “沒安全感也沒關係,罕有嘛!”


    何祖康臉上泛起笑容:“說的也是。”


    餘寶正忽然說:“我發現世上有兩種動物是最容易由人假扮的。”


    “我知道!是米奇老鼠和唐老鴨。”


    餘寶正沒好氣的說:“是熊貓和企鵝!站遠一點看,真是絕對看不出來的啊。”


    “你不要瘋瘋癲癲好不好?女孩子該要斯文一點才討人歡喜。”


    餘寶正把何祖康從沙發推到地上,說:“你才是瘋瘋癲癲。”


    掉在地上的何祖康,還是傻傻的望著天花板微笑。


    隔天,何祖康又來到蛋糕店。


    “那個洋蔥蛋糕好吃嗎?”蘇綺詩問。


    “喔,很好。”


    “要不要試試馬苓薯蛋糕,剛剛做好的,趁熱吃最好。”


    “好的,給我一個。”


    “你真的很喜歡吃蛋糕。”


    “我一個人可以吃下一個。”


    “但是馬鈴薯的澱粉質很高,會很飽的。”


    “沒問題。”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吃下了整個馬鈴薯蛋糕,肚子撐得像個皮球,卻有一種幸福的感覺。本來以為永不相見的人,又再一次在他的生活裏出現,那不是機緣又是什麽?


    第二天,何祖康又買了一個香酥蘋果蛋糕。他幾乎每一天都會到蛋糕店去,有時會進去喝一杯咖啡。有時候,他會在蛋糕店正好關門的時候假裝經過,那便可以跟蘇綺詩一起在巴士站等車。有些時候,他隻是偷偷的站在對麵人行道上,看著她在店裏忙碌的樣子。


    一天,餘寶正跟他說:


    “你最近好像胖了很多。吃素也可以吃得這麽胖,可能是天生肥胖吧。”


    “你才是!”


    “你以前的女朋友,你還有掛念她嗎?”


    “關你什麽事?”


    “還想向你報告一下她的近況呢。”


    “她怎麽樣?”


    “最近有好幾次都碰到她和教我們攝影的老師一起放學。那人很有型的。你是熊貓,人家是一匹駿馬呢。”餘寶正偷看他的表情。


    何祖康聳聳肩膀:“我們已經分開很久了。”


    聽見徐雲欣跟另一個男人一起,何祖康難免有點不是味兒。大家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也已經很陌生了。有風度的話,應該希望她幸福,可是,這一刻,他有一點酸澀的感覺。


    這天晚上,何祖康經過蛋糕店的時候,蛋糕店已經關門了,他聽到裏麵傳來女孩子的哭聲。他敲了敲那道門,蘇綺詩來開門的時候,眼睛濕濕的。


    “你沒事嗎?”他關心的問。


    “你要進來喝杯咖啡嗎?”她沙啞著聲音問。


    他走了進去,坐在咖啡桌旁邊,說:


    “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我沒地方去。”蘇綺詩倒了一杯熱咖啡給何祖康。


    何祖康喝了一口,幾乎嗆倒了:“咖啡裏好像有酒。”


    “我在咖啡裏加了肉桂和拔蘭地,我喜歡這種喝法。要不要給你換過一杯?”


    “不用了,這個喝法也不錯。”


    蘇綺詩低著頭喝咖啡。一陣沉默之後,何祖康首先說:


    “你有沒有發覺世上有兩種動物是最容易由人假扮的?”


    “哪兩種?”


    “你猜猜。”


    “米奇老鼠跟米妮?”


    “是熊貓跟企鵝!站遠一點看,真是絕對看不出來的!”何祖康咯咯地笑。


    蘇綺詩終於笑了:“你很幽默。”


    “過獎!過獎!”


    “你有女朋友嗎?”


    何祖康搖搖頭。


    “我一直在想,到底什麽是愛情呢?”她哽咽著說。


    “每個時候,都會有不同答案的。”


    “愛情也許就是牽掛吧。即使分開了,你還是會牽掛著他。”


    他的心,忽然難過地扯動了一下。


    “你心裏牽掛著別人嗎?”他苦澀地問。


    “他是我以前在時裝店工作時認識的。那天,我在他家裏的時候,他女朋友剛好走上來,撞見了我們。她走了出去,他也撇下我追了出去。”


    “你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的嗎?”


    “我知道。他們一起很多年了。我一直以為他會離開她。但是,那天之後,我知道不可能了。我看得出他很愛她,我永遠也沒法跟她比。”她說著說著哭了起來。


    “不要這樣。”他拍拍她的肩膀。


    她的眼淚滔滔地湧出來:“你可以幫我打電話給他嗎?”


    “我?跟他說什麽?”他吃驚地問。


    “你假裝打錯電話就好了,我隻是想聽聽他的聲音。”


    “那好吧。我找誰呢?”


    “隨便找一個人吧。”


    蘇綺詩用免提話筒撥出了一個電話號碼,那一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想找餘寶正。”何祖康說。


    “你打錯電話了。”對方說。


    “喔,對不起。”何祖康把電話掛掉。


    “再打一次可以嗎?”蘇綺詩求他。


    她重撥一次電話號碼。那一頭傳來那個男人的聲音。


    “我想找餘寶正。”何祖康說。


    “你到底打幾號電話?你打錯了。”對方說。


    “喔,對不起。”何祖康掛斷電話。


    蘇綺詩抹去臉上的淚水:“我現在好多了,謝謝你。”


    她忽然問:“餘寶正是誰?”


    “是我朋友。要不要我再幫你打一次?”


    “不用了。”她感激地朝他微笑。


    “喂!餘寶正嗎?”何祖康在街上打電話給餘寶正,問:“你要不要去唱k?”


    她在電話那一頭說:“我就在ktv,隻有我一個人,你要不要來?”


    他們在ktv裏唱了一整個晚上的歌。


    “沒想到你歌唱得不錯。”餘寶正說。


    “我以前是兒童合唱團的。”


    “兒童合唱團好玩嗎?”


    “嗯。那時候,團裏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我常常想保護她。”


    “然後呢?”


    “她離開了合唱團。她離開不久,我就變聲了。一般男孩子都是在發育時變聲的,我卻在發育前變聲,團長也覺得很奇怪。我由男高音變成男低音,隻好退出。”


    “會不會是她的離開令你的聲音也變了?”


    “現在想起來,也許是這個原因。”


    “你還有見她嗎?”


    “她已經長大了,不用我保護。”他酸溜溜地說。


    “那你保護我吧!如果不是我,你早就給炸死了。”


    何祖康自顧自的唱著歌。音樂停頓的片刻。他聽到餘寶正的啜泣聲。


    “你為什麽哭?”他愣住了。


    “今天,我打電話我以前的男朋友,看看他最近過得怎麽樣。因為,畢竟是我拋棄他的。可是他竟然對我很冷淡。”


    “你並不是想知道他過得怎麽樣,你隻是想聽到沒有你之後,他日子過得並不好。”何祖康說。


    “誰說的?”餘寶正無法否認,電不願意承認。


    “人就是這麽自以為是。”


    “他也用不著對我這麽冷淡吧。”


    “難道你還要他說很掛念你,哀求你回去嗎?”


    “難道你不會等一個你深愛的人回來嗎?”


    “我還沒遇到我想等的人。”


    “那即是說,你也會等吧?”


    “等待是很個人的事,不一定要告訴對方。”


    “你不說,他怎麽知道呢?”


    “有些事情,說出來便沒意思了。”


    她別過臉去,訥訥地說:“什麽都藏在心裏,別人怎會知道?”


    “你可以幫我打一個電話嗎?”他忽然問。


    “找誰?”


    “隨便找一個人好了。”


    他撥出了電話號碼。把話筒交給餘寶正,然後把耳朵湊近話筒。


    電話那一頭,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喂,我想找餘寶正。”餘寶正說。


    何祖康氣得嘴巴也張大了。


    “你為什麽找自己?”


    “是你說隨便找誰都可以的!”她捂著話筒說。


    對方很不耐煩的說:“為什麽整天有人打來找餘寶正!沒這個人!”


    餘寶正掛了電話,驚訝地問何祖康:


    “到底是什麽一回事?已經有很多人打這個電話找過我嗎?”


    “是我。”


    “你為什麽找我?”她忽然想到了,“你是想念我嗎?”


    何祖康拿起麥克風,說:“我們繼續唱歌吧。”


    “我很累了,你唱吧。”餘寶正蜷縮在沙發上。


    “我知道你為什麽常去買蛋糕了。”她揉揉眼睛說。


    “為什麽?”


    “蛋糕店那個女孩子長得很漂亮。”


    “我隻是喜歡吃那裏的蛋糕。”


    “你最喜歡吃哪一種?”


    “馬鈴薯蛋糕。”


    “其實李子蛋糕更好吃。”


    “你吃過嗎?”


    “酸酸甜甜的,味道很特別,德國人喜歡秋天的時候吃它。”她說著說著睡了。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餘寶正醒來,看到何祖康就軟癱在她腳邊睡著。她湊近他身邊,靜靜地傾聽著他的鼻息。她膝上的抱枕掉在地上,她彎下身去拾起來,戴在左手手腕上的一串銀手鐲碰撞在一起,當啷當啷的響。


    他在朦朧間問:“什麽聲音?”


    她搖搖手腕:“昨天買的,好看嗎?”


    他喃喃地說:“不錯。”


    為了怕吵醒他,她用右手握著左手手腕上的那串銀手鐲,看著再次沉睡的他,悄悄地呼吸著他的鼻息。


    隔天,何祖康來到蛋糕店。


    “今天想吃什麽蛋糕?”蘇綺詩微笑著問。


    他在玻璃櫃前麵看了又看。


    “平常不是很快可以決定的嗎?”


    他靦腆地笑笑。


    她把一個蛋糕拿出來,蛋糕的切口處呈現樹木的年輪狀:“這是年輪蛋糕,要這個好嗎?”


    “今天,你可以陪我一起吃嗎?”


    “好的。”


    蘇綺詩切了兩片蛋糕。坐下來跟何祖康一起吃。


    “這家店的名字為什麽叫konditorei?”他問。


    “這是德文,意思是以賣蛋糕為主的咖啡店。你有去過德國嗎?”何祖康搖了搖頭。


    “常常聽老板娘提起德國,我也想去呢。想去不來梅看看童話村。”


    “那時我們差點兒有機會去德國表演。”


    “可惜後來取消了。”


    “你記得在兒童合唱團裏唱過的歌嗎?”


    “我們唱過很多歌。哪一首?”


    “你記得哪—一首?”


    “《scarborough》你記得嗎?”


    何祖康用力地點頭:“我記得。”他唱了起來"areyougoingtoscarboroughfair?parsley,sage,rosemaryandthyme.remembermetoonewholivesthere……”


    蘇綺詩拍著手,跟何祖康一起唱。他們有。多少年投唱這支歌了?他們微笑著,唱著童椎歲月的歌,唱著那個遙遠的地方。


    何祖康看著那個年輪蛋糕,幸福地笑了。


    當他回到漫畫社時,其他人都下班了。餘寶正納悶地兩手支著頭,麵前放著一個馬鈴薯蛋糕。


    “你回來啦!生日快樂!”餘寶正說。


    “你怎麽知道我生日的?”


    “他們說的,可是,他們都走了。”


    “謝謝你。”他感動地說。


    “是你最喜歡的馬鈐薯蛋糕。你打算怎樣報答我?”


    “你想我怎樣報答你?除了我的人,什麽也可以。”


    “我才不要你的人。喜歡大眼袋的話,我不會養泡眼金魚嗎?”


    “什麽泡眼金魚?”


    “就是眼睛下麵有兩個超大眼袋的金魚。我這陣子在幫表姐寫一個廣播劇,你有可以寫的愛情故事嗎?”


    “我的故事都太可歌可泣了。”


    他得意洋洋地躺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腦後,望著天花板微笑。他已經吃過生日蛋糕了,而且還唱了生日歌,隻是蘇綺詩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生日,唱的是一首毫不相幹的歌。


    “你有去過德國嗎?”他問。


    “你想去德國?為什麽?”


    “我喜歡的人也喜歡德國。”他說。


    “喔,是嗎?是蛋糕店那個女孩子嗎?”


    他微笑不語。


    餘寶正苦澀地低著頭吃蛋糕。


    深秋降臨的那天,何祖康帶著小時候在兒童合唱團用的那本歌譜,滿懷高興地來到那條小路。


    蛋糕店不見了,門上貼了一張結業啟事。


    他早知道蛋糕店的生意不好,隻是沒想到到它那麽快消失了。蘇綺詩為什麽不跟他說一聲呢?原來她心裏並沒有他。她是不是去了那遙遠的德國?還是scarborough?


    他本來是要和她重溫兒時的歌,或許唱一遍他喜歡的《today》,那是一支離別的歌。


    隆冬的日子,蛋糕店的郵箱塞滿信件,卷閘上貼滿了招租廣告,還有那張已經發黃殘舊的結業啟事。這條小路,重又變得荒蕪。


    蛋糕店就像從前那家魔術用品店,倏忽的來,也倏忽消散,像夢幻那樣,來不及道一聲再見。它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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