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連忙雙手接過來,興奮而又欣喜地道“謝謝大叔,大叔,這部書是不是記載了所有的藥材呢?”


    張九齡聞言微微一怔,繼而失笑道“傻小子,世間藥物多不勝數,區區一部書怎麽可能盡數收錄,這部書記錄的也隻是常見藥物罷了。”


    文安紅著臉道“讓大叔見笑了,那大叔,你這裏有哪種記錄比較全麵的書嗎?”


    張九齡有些奇怪地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文安撓撓頭道“我看你這裏有這麽多書就有些好奇,也想知道有沒有那種記錄比較全麵的藥書。”他其實想找找有沒有一部書記載著龍涎玉芝,他想知道這個差點害死他的東西究竟有多神奇。神農本草經裏他是沒有發現,就是找到了龍涎草和一些靈芝類的藥物,和龍涎玉芝不沾邊。


    張九齡不知道他的心思,就以為他是年少好奇心重並沒有多想,就道“你說的那種書據我所知還沒有,還是那句話世上藥物種類繁多,而人力又是有限,因此現在還沒有一種能夠囊括所有藥材的藥物典籍,我這裏書籍雖然不少,可很多書記錄的內容是相似和重複的,也許在將來會有人能夠將諸多藥物藥材盡數收錄在一部書裏,我相信那一定會是一部曠世之作,可惜我是沒這個能力了。”感歎一聲後,他繼續道“文安,眼看就要冬天了,你有什麽打算?”


    文安被他問得一愣,茫然道“打算?打算什麽?”


    張九齡笑道“我是說天冷了,若是再要下雪,冰天雪地,你還要每天這麽來回跑嗎?”


    文安恍然道“大叔問的是這個呀!下雪天冷也沒什麽,來回跑沒問題,不過就是下雪後藥材山貨什麽的就不好找了,這個比較麻煩。”


    張九齡的意思是想讓他帶著家人來他家裏住下,但他沒有明說,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已經很了解文安了,這少年有主見也有性格也很固執,自尊心很強,雖然是窮苦出身可絕不會平白無故的受人恩惠,至於施舍也就更不用提了,所以他說話時盡量講得委婉,也是不想讓文安誤會。


    見文安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張九齡也不好多說,就道“要是天氣實在不好,你也不必每天都來這裏。”


    文安滿不在乎地道“大叔無需為我擔心,我每天跑來跑去隻當是鍛煉了,要是一天不跑還會覺得渾身難受不舒服。”


    張九齡不覺愕然,雖然他已是將文安看做了身懷絕技的異人,可也沒料到文安會把每天數百裏的奔跑當做尋常的鍛煉,這少年的雙腿還算是血肉之軀嗎?


    文安見他神色有異,還有些奇怪,就問“大叔,怎麽了?是我說錯了什麽嗎?”


    張九齡搖頭道“沒有,對了小眉最近怎麽樣?”


    文安道“很好啊,沒什麽事。”說到這裏,他又有些緊張,忙問“是她的病會有反複嗎?”


    見他如此擔心徐眉,張九齡心說,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女孩子真是他的親妹妹呢?能對毫無血緣關係的人如此的好,這孩子的確是至情至性。“小眉的病應該不會有什麽反複,但她底子弱,到了寒冬若是受了風寒,多少會有些麻煩,這樣吧,一會我開個方子,你去前麵抓十副藥,從明天開始,每隔十天就給她服一次藥,固本培元,扶正驅邪,以防萬一。”


    文安大喜道“謝謝大叔,我也替小妹謝謝你。”


    張九齡已經提筆開方,聞言不覺笑道“謝謝就不必了,醫者父母心,我這樣也是盡了本分。”寫好方子後,他們又閑聊了一會兒,在書房待了近一個時辰文安才告辭離開。


    文安拿著方子提著藥筐從後院進入九芝堂,見他來了,剛剛閑下來,正坐在櫃台後麵休息的夥計小張就笑道“你可算出來了?這麽久我還以為你從後院直接走了呢?”


    小張名叫張天寶,是張九齡的一個遠房侄子,雖然都姓張,但已非血親,今年二十四歲,在九芝堂已經工作了整整十年。


    張天寶雖然機靈,在九芝堂也幹了很久,可不論是在學醫方麵還是藥材方麵都沒有什麽天賦,張九齡也曾教過他三年,可他學會的就隻是抓藥算賬,無奈之下,張九齡也隻能讓他當一個抓藥的夥計。


    文安來九芝堂次數多了,自然也和張天寶熟絡了,每次來有時間二人都會聊幾句,張天寶也是能說會道,在他嘴裏文安也是知道很多事情。


    文安笑道“沒和天寶哥聊幾句我可不能走。今天生意不錯吧?”


    張天寶道“還行還行,剛剛忙完,不過掌櫃的說過,我們生意好可不是他人之福,所以呢,生意好也不說說生意好,隻能說還行還行。就像是門口的那對楹聯,那就是掌櫃的心聲啊!”


    那對楹聯文安早已記在心裏,當初一見時他就是甚為震動,那上聯是,但願世間人無病,下聯為,何惜架上藥生塵。


    這兩句話完全表現出了張九齡的醫者仁心以及為人處世之道,而文安也很清楚,這兩句話絕非隻是說著好聽,的確是張九齡的心願。


    暗暗感歎一聲,文安笑道“那我們就不說生意了,天寶哥,最近鎮上有什麽新鮮事嗎?”


    提起這個,張天寶眼睛一亮,招招手示意文安上前,等後者湊到跟前了,他才神神秘秘,低聲細氣地道“現在鎮上都在說掌櫃的要收個幹兒子了,你知道嗎?”


    文安一愣道“不知道?大叔沒說啊!”


    張天寶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那個幹兒子就是你呀!”


    文安大驚失色,駭然道“我?不可能!”


    見他如此模樣,張天寶也有些驚訝,“你不知道嗎?掌櫃的沒對你說過?”


    文安使勁搖搖頭,斷然道“沒有,這是誰在胡說八道,大叔什麽時候講過這話了!”


    張天寶皺眉道“可大家說得可是有鼻子有眼,就跟真的一樣,再說了,我看掌櫃的對你那麽好,也像是有這個可能啊!你說,要是真有這麽回事,你會答應嗎?”


    雖然店裏沒外人,大夫都已經休息去了,他還是小聲問著。


    文安苦笑道“不是我能不能答應,而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大叔是對我很好,可也沒好到要收我當……幹兒子的程度呀,天寶哥,這話千萬別讓大叔知道。”


    張天寶卻道“萬一呢?萬一是真的呢?”


    文安還是搖頭道“沒有萬一。”話是這樣說,可想到張九齡對自己的厚愛和關懷,他也禁不住想,難道大叔真想收我當幹兒子嗎?他知道張九齡是有收徒為徒的意思,可徒弟是徒弟,幹兒子是幹兒子,這可是兩碼事,豈能混為一談。再說了他也不想當這個徒弟,對於醫藥他隻是興趣喜好,他可不想為了學醫而分心,他的心思一直都在煉氣上。


    一想到這個文安不免有些心煩,也就不願再和張天寶說這個,拿出方子道“天寶哥先幫我抓十副藥吧。”


    張天寶見他臉色不好也就不再多說,拿著方子開始抓藥,很快藥就抓好了,文安也沒了閑聊的興致,把筐裏的草藥交給對方後就離開了。


    出了九芝堂文安邊走邊想剛才張天寶說的那些話,想著想著不覺心煩起來,張九齡對他有多好他很清楚,他也知道對方有收他為徒的意思,可他並不想學醫,他連徒弟都不想當自然也不會當什麽幹兒子,可要是張九齡真要當麵提出來,他又要怎樣拒絕,這是個難題啊!


    唉!默默歎氣著,他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不覺間便到了積香居附近,這時忽然就聽到有人朗聲吟誦道“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已聞清比聖,複道濁如賢。賢聖既已飲,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鬥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為醒者傳。”


    那聲音清朗低沉而又飽含深情,所謂深情自然是對酒的情意,這首詩文安並未聽過,但詩句入耳就已了然其中之意,這是詩人對自己好酒愛酒的解釋和分辯,以說理的方式來抒情,闡述了他的酒中趣,杯中情,詩是好詩,而這聲音也是頗為熟悉,但一時間文安又想不起從何處聽過,但心裏竟然生起了隱隱恐懼。


    心神震動,文安循聲望去,很快就找到了吟詩之人,對方就在積香居的二樓,臨街靠窗而坐,與他相隔還十來丈之遠,此刻那人也含笑看著他,並且正在飲酒,他手裏赫然拿著一個血色葫蘆,他的酒就在這葫蘆中。


    見到葫蘆即便喝酒之人麵孔陌生,文安也禁不住臉色驟變,低低驚呼一聲,身軀亦是微微一顫,繼而又和對方的目光有了接觸,那眼睛那眼神也是極其熟悉的,那目光凝聚宛如實質,與之對視,仿佛在瞬間就已被對方看透看穿,在這雙眼睛下文安毫無秘密可言,晶瑩剔透,幹幹淨淨的就如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


    是他!


    竟然是他!


    這兩個月來,文安幾乎都已經忘了那個人,可一見到這雙眼睛,本來已經被他淡忘的那些事情那些場景立刻曆曆在目,也新鮮生動的出現在了他心裏,現在他才明白,原來遺忘過去並不是他想象的那麽容易。


    那人見文安神色大變,目光暗淡,刹那間仿佛失去了精神魂魄,不由得微微一笑,繼而輕輕搖頭同時向著文安一招手,其意不言而喻。


    文安穩穩心神,盡量讓自己不要慌亂緊張,數年來煉氣的成果在此顯現,也就片刻間他便恢複了平靜,朝著那人點點頭,隨後走進了積香居。


    這時候正值午飯時間,積香居裏客人不少,夥計們已是忙得團團轉,都沒有注意文安進來,不過就算看到了也不會多想,隻會以為文安又是來送貨的,畢竟文安也算是這裏的常客了。


    文安上了二樓,迎麵正好遇到積香居的程老板,見他上樓對方不由得一愣,正要詢問,就聽窗戶邊的那位客人朗聲道“老板,這位小兄弟是我的客人,讓他過來吧。”


    程老板聞言又是一愣,心說,小任居然和這位客人認識,真是古怪了。心有疑問他也不能多說,客人既然發話了,他隻能答應一聲,深深看了文安一眼後,又把文安引到了那人桌前。


    二樓是雅座,每個桌子都有屏風當做隔斷,這樣可以給客人相對獨立的空間,而這屏風一般都是空白的,若是遇到酒後詩性大發的文人墨客,便可以隨時揮毫潑墨,展示才華,不過這類人畢竟是少數,再說了小小的永和鎮又有幾個才情文采具佳的風流人物呢,但因為程老板附庸風雅,因此才有了這樣的陳設想法。


    程老板帶著滿腹疑惑走了,文安倒是大大方方坐到了那人對麵,既來之則安之,既然遇到了那就躲不了,隻能坦然麵對。


    見文安如此從容不迫,那人流露出了欣賞之色,仰首又喝了一口酒,隨後指指桌上的菜肴道“先吃點吧,想喝酒我給你倒上,這裏的酒還算可以。”


    文安見桌上足足有八盤菜一盆湯,葷素具有,色香味俱全,他別說吃過見也是首次,雖然來過積香居多次,可在這裏吃飯真是頭一遭。


    他也聽說過積香居的菜品那是永和鎮第一,當然了其價格也是第一,他最近還想著帶著徐家兄妹和小豆子他們來這裏好好吃一頓,但因為路途有些遠,這個想法還未能實施,哪知道今天他先要嚐一嚐了。


    再看那些菜好像都沒有動過,更奇怪的是,在他麵前赫然還有一套餐具,見狀他不覺一怔,心說,難道他早知道我會路過這裏,他是在等我?這怎麽可能?不可能,一定是巧合!可萬一不是呢!


    有此想法,文安沒有欣喜,就覺得後背一陣發涼,那真是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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