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隻剩下一條命就直接出局死亡的安無咎,卻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自信和氣勢。他一步步朝著楊明的方向走去,在身體已經僵直的楊明麵前站定,眼睛盯著他蒼白的臉,抬手將擋住臉頰的頭發別到耳後。 “你……”楊明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你……” 他原本都已經認定那個可怕的安無咎永遠不可能回來了,就在這個小小的決鬥閾,他就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安無咎徹底殺死。 楊明抑製著自己的憤怒和恐懼:“你果然在說謊!” 像是聽到笑話一樣,安無咎被他逗笑了,“我呢,對你這個人完全沒印象。但是——” “你不是記得我嗎?我要是真想說謊……” 安無咎略微低頭,眼神單純地對他說悄悄話,“你早就死了吧。” 說完,安無咎拍了拍楊明的肩,從他身邊走過,轉過身,微笑著對眾人說:“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麽。” 他一邊走動,一邊模仿著局外人的語氣,“安無咎在騙人!他果然是楊明說的那種人,現在他隻剩下最後一條命,隻要提出決鬥殺掉他就好了嘛。” “這主意是挺不錯。”安無咎轉了轉脖子,“我要是你們呢,一定現在就提出決鬥。” 話音剛落,劉成偉就蠢蠢欲動地張開了嘴。 “別急啊,我話還沒說完。” “關於我為什麽會進入這個破遊戲裏,我也很納悶。而關於我十幾分鍾前那副好欺負的樣子,我更納悶。”說完他看向楊明,“哎,你。你不是見過我?給我解釋解釋,你說的‘上局’遊戲裏,我就那副傻樣兒嗎?” 楊明的手微微發抖,他攥緊了,然後突然對所有人說:“你們看到了嗎,這就是他的真麵目!一定要……” “停。”安無咎翻著白眼搖頭,“問什麽答什麽是一種寶貴的美德。” “大家聽好啊。”他似乎是覺得累了,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躬著身子,沒受傷的手托住下巴,用一副無關緊要的表情說:“聽說我好像是目前場上積分最多的玩家,感覺你們挺好奇的。 “我直說了吧,上一局我獲得的積分獎勵是五萬分。或者說,五萬聖幣。” 他說出了早就計算好的計劃,盡管他對自己之前的好脾氣也很費解,但好在按部就班地做了個鋪墊。 眾人都驚呆了,誰也想不到對方一局獲勝的分數竟然可以是自己累計積分的好幾倍。 隻有沈惕眯起了那雙綠眼睛。 “隻要你們不對我發起決鬥,遊戲結束之後,我會把我上輪比賽的積分獎勵平分給各位。”他笑得慷慨,又用手隔空指了一下楊明,“聽好了,是每一個人,包括要把我趕盡殺絕的人。” “你們算算,平分下來可能比你們各位在本輪遊戲獲勝的獎勵積分還要高呢。” 麵對這種誘惑,很難有人不心動。 楊明在之前提出的物資平分收買了不少人心,但遊戲中的物資總歸是虛擬的,雖然能活一時,但是參加遊戲就是為了晉級和積分,想要回歸現實成為真正的有錢人,何況積分還是遊戲內的硬通貨,怎麽算都比物資更有誘惑力。 劉成偉舔了舔嘴唇,嘴硬道:“那你不是爽了,別人都不找你決鬥,你隨便跟別人決鬥唄。” 安無咎微笑道:“當然不是,我也向各位保證,隻要你們同意我的要求,我絕不會在這場遊戲中向各位發起決鬥。” 他繼續煽動:“我知道,你們對我很忌憚,老實說我好像真的是腦子出了點問題,性格時好時壞,不過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我現在是一個隻有一根血條、零物資、隨時可能死在這兒的家夥,我唯一的念想就是不想這麽死了。你們隻需要同意我的請求,給我留點餘地,我就把上一輪的積分白白送給大家,這不好嗎?” 在種種鋪墊之下,安無咎的確成了場上最弱的人,能力無法掠奪物資、也無法恢複血條,又沒有物資,就算不決鬥,也很可能會餓死。 根本不需要動手。 “我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騙我們?楊先生都說過了,你可不是吃素的。”上野大著膽子說了一句,但很快被安無咎可怕的眼神嚇退,“我……就問問。” “這麽怕我?我又不吃人。”安無咎做出無辜的表情,“現在還相信楊明的話啊,他把我吹到天上隻不過是想給你們豎個靶子,幹掉一個是一個。” “剛進來的時候我就跟你們說了大家和平點,一起活著到最後一天,你們非不聽,現在我提出第二種方案,你們總該仔細想想吧。” 沒人敢輕舉妄動,安無咎也不強逼,隻是笑笑。 “放心,關於錢的事當然要算得明白一點。這樣,我給你們立個字據吧。” 鍾益柔想到他沒了記憶,不知道遊戲裏的各種機製,於是提醒道:“可以讓係統做第三方擔保。” 上午的時候還從總額裏轉了一萬讓她縫針,這會兒又要拿上輪獎勵積分出來做買賣。 敗家子。果然是敗家子。 “還能這樣?”安無咎露出驚喜的表情,將手掌放在嘴邊,對著天花板喊了一句,“喂,聖音。” 很快,係統對他的聲音發出響應,“玩家安無咎提出交互請求。” “給我弄個合同字據什麽的,讓大家都來按個手印。我要是最後沒給大家分積分,或者對他們發起決鬥了,遊戲結束之後我全部積分清零,你們也一樣,違反規定就受懲罰。” “等一下。”老於開口問道,“如果你把上輪積分花出去了,我們還能分到這些錢嗎?” 安無咎嗐了一聲,“明白了,怕我用了是吧,聖音,你加一句,不管用沒用一定會給到上輪全部獎勵積分。” 聖音開口,“係統中一旦玩家提供積分交易,無論玩家是否還有積分,交易完成後都將進行積分扣除。” “倘若玩家積分總和為零,則與係統達成欠款模式。欠款模式下玩家即便成功幸存,下一輪遊戲也會自動添加巨大劣勢。請各位玩家謹慎。” “知道了知道了,”安無咎打了個哈欠,“我看我麵板上的數據,參加了四場,勝率百分之百,家底厚不厚他們都清楚。印合同吧。” “正在生成約定係統。” 很快,他的麵前出現一張泛著熒光藍的虛擬紙條,將安無咎提出的要求和承諾都寫了上去。 [玩家安無咎用上一局所獲積分向其他玩家交換要求:不在遊戲中對安無咎發起決鬥請求。所有按下手印的玩家視為接受約定,不會收到來自安無咎的決鬥邀請,並按照人數平均分得安無咎上一輪所獲積分,作為獎勵。雙方若有任意一方違規,都將接受賬戶積分清零的懲罰。 甲方:安無咎 乙方:] “這樣總行了吧?誰簽就給誰。” 安無咎已經在甲方處按下了自己的指紋,然後一臉輕鬆地看向其他人。 “五萬積分哦,都加入的話,每個人最少七千多的積分呢。”第12章 人心難測 先來先得哦 安無咎的性情大變,像一枚炸·彈被點燃引線。 但就在即將爆發的時刻,它自己掐滅了飛濺的星火。 這麽久的隱忍和退讓,並非為自己爭取活路,而是像養蠱一樣,養出楊明陰暗的自滿與狂妄。讓它們像氣球一樣,越來越大,越來越飄。 此刻的楊明站在原地,麵色鐵青。 他借著自己的[資本家]角色和牢靠的兩員大將,幾乎形成了這場遊戲的統治局麵,其他對手人心渙散,很難在決鬥中組成團隊,大部分都是作壁上觀。可他們不一樣,這三人的血條加起來有14個,想弄死一個人也是小事。 原本楊明想要好好折磨安無咎一番,耗去他兩個血條,讓他帶著最後的血條戰戰兢兢、物資匱乏地活到最後一天,好好看著自己怎麽贏,再在最後的時刻了結他的這條命。 原本一切都按照計劃順利地進行,原以為安無咎已經是個毫無鬥誌的廢物,眼看著他的血條一個接著一個地失去,楊明的興奮與滿足攀上最頂峰。 但安無咎突然的集體收買,打得他措手不及。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辦法,幾乎是拿著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向楊明的心。 氣球一旦爆炸,理智也四散飛濺了。 僵持之際,人群中,安靜的吳悠第一個站了出來。 “我加入,我需要錢。” 他在安無咎的麵前站定,沒有對視,隻是毫不猶豫地伸出食指,在投影的合約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安無咎依舊盤著腿,兩手撐在身後看著眾人,完全沒有要求著他人做買賣的樣子,“現在就隻有小朋友是吧?那祝賀你,這輪結束你就獨吞我的錢了。” 他一臉自信,語氣肯定,仿佛一切真的就會按照他所說的發展下去一樣。 其他人也開始蠢蠢欲動。 老於走上前,“我本來也不會對你發起決鬥,不過簽了字可能會讓你更放心。” “當然。”安無咎點點頭,笑著看他簽下自己的法文名,“恭喜你,你的好心讓你和吳悠平分這些積分了。” 鍾益柔沒猶豫太久,盡管她清楚安無咎是個定·時·炸·彈,也知道這其中或許有詐。 不過多一個人站出來,場麵就多亂一分,攪混水的事鍾益柔最喜歡做了。 “來錢的事兒肯定少不了我啊。”她踩著高跟鞋走去。 鍾益柔像個女明星一樣簽完名,還朝坐在地上的安無咎伸出手。安無咎微笑著握了握她的指尖,眼神看向剩餘的幾人。 一開始幫著楊明的劉成偉,這會兒像是完全忘了自己是把安無咎打傷到站不住的人,堆出笑臉走過去,“也算我一個。” 劉成偉寫名字寫得飛快,像是害怕被拒絕一樣,往死裏揍他的事也能說得雲淡風輕,“之前的事兒你不會放心上吧,我可以把我物資分你點兒。我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的關係了,是吧。” “算。”安無咎笑得友善又漂亮,“怎麽能不算呢?” 一直以來都隨波逐流的上野竟然在這麽大的誘惑下堅持到了最後三個。 他的兩隻手緊緊握在一起,眉頭擰住,看起來十分糾結。 安無咎很清楚是為什麽。 “時間到了。”他站了起來,調整了一下纏在手腕的布條。 一直未行動的上野立刻脫口而出,“你剛剛沒說還要限製時間的!” “我就是這麽任性的人。”安無咎挑了挑眉,“所以你到底簽不簽?” 上野是掙紮的,他側頭看向楊明,楊明一言不發,先一步背叛的劉成偉倒是有恃無恐地咳嗽了兩聲,明顯在暗示上野。 “你不來也行,這樣他們幾個還分得多些。”安無咎道。 上野最終還是朝安無咎走去,結下約定。 他當然貪圖這份積分,畢竟這可能是他拚命活下來也掙不到的數額。但選擇簽約,也是因為他很清楚,一旦場上的大多數人與安無咎達成協議,也就意味著他成為了少數。安無咎之後還會不會用其他的方式去換取合作,尚未可知,倒不如此刻順從些,留點餘地。 同時,聽到安無咎最後的話,他也一絲不甘,這錢他們能拿,自己憑什麽不行。 從始至終,沈惕一直盯著安無咎那張漂亮的臉,在心中感歎這家夥的心理戰術。 處於最劣勢的人,表現得越自信越張狂,就越容易讓其他的競爭者產生自我懷疑,相信他確有翻盤的可能性。 再加上安無咎不斷地施加“先來先得”、“人少錢多”的心理暗示,給出隨時後悔撤回承諾的態度,在這種壓力下,誰都有可能動搖。 安無咎站在原地,懶懶拖長聲音,“還——有——人——嗎?” “沒有就收工咯。” “這——裏——”沈惕左手伸得高高的,學了安無咎的語氣。 安無咎望向他,嘴角帶著微妙的弧度,“我看你這麽久不出來,還以為你跟我打架打上癮了呢?” 交手時顧不上,這會兒仔細看,他才發現沈惕的耳墜一邊戴了兩個,統共四串,晃晃悠悠,相互碰撞。 耳墜的最上緣是金色的細勾,紮進耳垂,金絲順著穿過三顆珠子,兩枚較小的雕花白珠子一頭一尾,夾著中間那顆橢圓的、晶瑩剔透的紅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