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發。”


    盤城,盤北州軍營,機要處。


    都尉崔誌書快筆寫下一封文書交於機要處的欽天監星宿書‘專員’少書令。


    但令崔誌書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穿著白色陰陽魚圖案長袍的欽天監少書令看完文書之後,淡淡地回了三個字。


    崔誌書猛地拂袖,慍怒道;“緣何不能?這是事關我大石帝國江山永固的大事,萬一忠勇侯真的反了,大佞變大害,你擔當的起嗎?”


    中年少書令自顧自的倒上一杯茶水,坐著飲了幾口,才是慢悠悠道:“這都是你的猜測,況且,忠勇侯聖眷正濃,對陛下忠心無二,你弄這些沒有證據沒頭沒腦的事兒報往石都,上麵隻會認為你太閑,有過,無功。”


    崔誌書感覺一陣好笑:“忠勇侯一反,便是大事!巨大的事兒!”


    少書令反問:“那請問,反了嗎?”


    崔誌書急道:“反了就來不及了!”


    見崔誌書又氣又急,少書令也是無奈了,隻能是對這個不懂官場的家夥直言。


    “不反,便不能發。你當石都的大人們很閑嗎?誰願意去為你的猜測買單?星宿書就算發到石都,誰願意為你寫折子給陛下上書?


    就算有人寫了上書禦書房了,別忘了忠勇侯還有一層身份,他是陛下的女婿,是當朝駙馬!現在帝國四麵都在打仗,石都忙得很,陛下剛為忠勇侯發了獎賞,靠運糧隊的戰績提全軍士氣,你這會兒說忠勇侯要反,還沒證據,你這不是給陛下上眼藥嗎?


    你說忠勇侯現在很得軍心得人心,可忠勇侯是陛下的忠勇侯,得人心是好事兒,人家是陛下女婿啊!得人心說不定更得重用呢,怎麽就至於反了?咱們同在盤城為官,崔都尉,我奉勸你一句,多做自己職責內的事情,這盤城,可不是隻有你一個聰明人,不是別人都是傻子的。”


    崔誌書想著,趙坤乾若是造反,有軍心有人心,能迅速的拉攏起巨大的隊伍,那時,其將會是石國第一大害,危害程度遠超皇後家族顧城顧家!


    這太恐怖了!


    必須要上書石都,請陛下早做打算。


    不然,石國危矣!


    少書令的話,尤其最後一句,直接是叫他醍醐灌頂。


    盤城不是隻有他一個聰明人。


    趙坤乾聲譽做大,得人心得軍心,也絕不會隻有他一個人看出來了。


    可真正往石都捅這事兒的,就隻有他。


    這說明什麽?


    說明那些人屍位素餐!


    同時,也說明,此事無利,那些人,都是無利不起早,怕上報了石都也沒有好結果。


    崔誌書心中苦澀乏味,鬱悶不已。


    見崔誌書逐漸平靜下來了,少書令笑著拉著崔誌書入座,親手為他倒上半杯熱茶:“崔都尉,忠君沒錯,明哲保身,也沒錯嘛。這星宿書不發,就說那趙坤乾真反了,那也沒人找你麻煩;這星宿書發了,你給陛下上了眼藥,陛下向著女婿,向著他剛打了兩場漂亮仗的忠勇侯,你這不等於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


    還有啊,你隔著那位身為盤城十四州兵馬總都督的房明府向石都發星宿書,你可知房明府會怎麽想?你這不是等於罵他無能無知嗎?是打他房安民的臉。”


    崔誌書聞言,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這才發現,趙坤乾得人心這事兒上報石都是百害而無一利啊。


    他想過會得罪人,但沒想壞處這麽多。


    官場嘛,仔細琢磨,就是這樣,不做事不錯,或許心思是好的,但多做多錯,願意做事愛做事的,反而不如混吃等死的那些在“單位”裏活的長久。


    這一點崔誌書是懂的。


    可實際遇到了事兒,他還是選擇了一腔熱血忠君愛國,但終究是碰了一鼻子灰。


    少書令:“不為自己前途,也為家人孩子想想。”


    “罷了!”


    崔誌書一怔,最終,他歎息一聲,彷徨的離開。


    心徹底地死了。


    為陛下盡忠一次,代價太大了啊!


    少書令臉上帶著和藹殷切的笑容相送崔誌書,直至崔誌書走遠,少書令臉上的笑容刹那間消失得個煙消雲散。


    他快速返回屋裏。


    執筆寫下書信一封。


    【太守大人,盤北州軍營都尉崔誌書欲發星宿書至石都,狀告金珠駙馬、忠勇將軍趙坤乾太得軍心人心有大害發展趨向,吾已勸下。】


    崔誌書將信與崔誌書所寫文書裝在同一信封裏,在封口處蓋上紅油泥火戳子印章,交予手下。


    “快馬送到盤京州太守府。”


    手下接過,快馬離去。


    少書令看著軍營的方向,笑了,用他僅能自己聽到的聲音喃喃道:“崔都尉,你看人真準,忠勇侯還真是大反賊;不過可惜了,除了你之外,大家都是主公的人,你想要告的那忠勇侯,那是主公的男人。在盤城你想告他,你肯定是告不成的。”


    ……


    盤城十四州,太守府設在盤京州。


    房安民是為了宣旨才到的盤城北部的盤北州,昨夜吃酒之後,他便是啟程趕往盤京州太守府。


    盤北州少書令的信和他的人幾乎是同時到的太守府。


    房安民下了馬車,撕開了信一邊走一邊看。


    走了沒幾步,他腳步停住。


    “得人心而已啊!崔誌書如此小題大做作甚?再得兵士的心,兵士還能以一敵十不成,趙坤乾那白銀若是花在招募兵馬上,得一個人心的錢都夠多招十個兵了。”


    房安民是沒有看到盤北州軍營的情況,不然,他絕對不會這麽說了。


    他更不懂遙遠的地球世界有一句華夏國的古話:得人心者得天下!


    也不是房安民目光短淺。


    而是石國這方世界的曆史上,得天下的都是世家、貴族,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從平民百姓中爬出來的皇帝。


    大家不是不懂人心,是那些站在高處的,從來都不屑於去管“螻蟻”是何等的想法。


    他們說什麽,“螻蟻”做什麽,那就足夠了。


    不聽話的螻蟻,那便一腳踩死。


    階層如同焊住了一樣,沒人能跨越階層。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個世界很多低階層的存在,都無比渴望被高階層的認可,奴性很重,沒人會去想自己也能成為高階層!


    所以,當有一個人站出來,給予他們優厚的福利,並表明努力就有回報的時候,他們都瘋狂了。


    那個人是趙坤乾。


    沒背景,也能靠戰功賺得獎賞,能夠從兵成長,從長成將,隻是這一點,趙坤乾的隊伍,就超過大石帝國九成的隊伍了。


    房安民又走了幾步:“這崔誌書就是太閑了,讓他帶一萬甲進大盤山礦脈換防,監督開礦。”


    “是。”


    有跟隨的文官答應一聲,立馬去寫調令。


    ……


    得了調令的崔誌書直接傻眼。


    他隻是忠了下君,還沒有忠成功,就要進那大山深處渺無人煙的地方看礦場了。


    而且,他不知道的是,等他下次從礦山出來的時候,這天下都不姓李了。


    那時候,他也是終於有了施展才華抱負忠君愛國的機會。


    崔誌書大笑起來,他對著天空大喊;“哈哈哈哈!好一個大石帝國忠勇侯,好一個盤城房明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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