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郎君待我極好。”


    秦金枝趕忙的搖頭,她指著身上的漂亮獸皮大衣:“父親,這獸皮大衣就是郎君送我的。”


    “呀。”


    秦文正驚呼一聲,哄小孩子一樣:“這料子甚好,穿在我家金枝身上,顯得它更好看了。”


    “哪有。”


    秦金枝笑嘻嘻的。


    父親沒死。


    這對她來說,簡直是巨大的驚喜。


    秦文正生死不知一年的時間了,整個秦門,幾乎都默認秦文正已經死了。


    隻不過,是宮裏那位壓著消息不放出來。


    想等著秦文正這個名字從當代讀書人心中淡忘了沒有影響力了之後再放出消息。


    那時,一個都不記得的人的死,自是無關緊要了。


    如今,秦文正還真沒死。


    父親和兄長們都很疼愛自己。


    父親活了。


    秦金枝開心的緊。


    趙坤乾夾肉吃。


    沒再回話。


    就當秦文正不存在。


    但飯桌上的氣氛明顯的受到了秦文正這個不速之客的影響。


    這老東西,自帶威壓,鎮不住趙坤乾,倒是叫別人也不敢輕易動筷子。


    就好像是小學生聚會,和黑臉教導主任坐一桌。


    根本嗨不動。


    比班主任都高一級呢。


    “趁熱吃,火鍋涼了就不好吃了。”


    趙坤乾下肉,撈肉,分給月牙、李小妖,也給秦文正那空空如也的新盤子來了兩勺。


    他很隨意。


    先給遠的李小妖挖,最後給近的。


    不按身份。


    距離遠的可能會照顧不周,就先照顧照顧。


    秦文正將這一幕看在眼裏,但也沒有出來挑刺。


    看著小女兒,秦文正十分歡喜。


    但心中。


    也是悲憫。


    原本,秦文正是以為他的嫡長子秦昌永等不及了,秘密謀劃,處心積慮的反了他。


    便是這事兒成了。


    他的其他兒子們,也絕對是不會就這麽幹看著。


    秦昌永!


    會受到家族的懲罰!


    哪怕是坐上了禦史大夫的位置,也是不會被秦門承認。


    可沒成想。


    他媽的!


    李宏文讓他坐看風雲變。


    當初那一看,秦文正差點兒當場氣死,哪裏是大兒子反了,他自認為對於孩子們的教育很成功,可結果是,兒子們聯合起來,反了他,瓜分了他的權力。


    沒有為他這個老父親鳴不平。


    秦門很快就淡化了他的影響。


    家族的宗親不承認秦昌永?


    還真沒有。


    那些人是上趕著給新的禦史大夫送禮祝賀呢。


    秦文正的心一下子就死了。


    整個秦門秦家,讓他唯一掛念的,就剩下小女兒秦金枝了。


    幾個兒子都該死!


    也隻有小女兒是無辜的。


    可偏偏!


    一幫廢物,反他的時候很有力氣,卻是連親妹妹都保不住。


    讓親妹妹嫁給了趙坤乾那麽個敵對派係的佞臣賊子!


    若他秦文正在位,他自我感覺,絕不妥協,絕對不可能讓自己女兒受這等的委屈。


    雖是剛到駙馬府不久,但是趙坤乾給吃的給喝的,也給到了尊重。


    不像是傳聞中的殺人狂`魔,惡人大佞。


    秦金枝也知道現在趙坤乾勢力大,是新皇帝麵前的第一紅人,她不想秦文正為了自己和趙坤乾起衝突,笑道:“父親大人,你快嚐嚐這個,我家郎君的手藝,可好吃了,他自己下的肉,調的調料。”


    “好好好,嚐嚐。”


    秦文正這等人精,他一眼就能看穿秦金枝所想,他更加的心疼這小女兒了,但他很快就是隱去了眼裏的心疼,笑著跟著吃肉。


    “嗯。”


    一口羊肉下去,秦文正笑著看向趙坤乾:“姑爺,此肉味道極佳。”


    他換了對趙坤乾的稱呼。


    也知道。


    木已成舟。


    趙坤乾和秦金枝已經是成婚了。


    哪怕是他擁有李宏文許諾的一些特權,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他也是難以鬥得過如今如日中天的趙坤乾,那就不能將女兒救走,為了這小女兒能生活的如意一些,秦文正,這從不低頭的老臣,他低頭了。


    對趙坤乾的態度,不再那麽的強硬。


    “好吃您就多吃點,駙馬府的肉管夠。”


    趙坤乾這人脾氣就這樣,找事兒我就幹你,你好好的,客客氣氣的,我也尊重你,他說完轉頭看冬菊:“冬菊,去把我那牛欄山二鍋頭拿來,我要與嶽丈飲上幾杯。”


    “是。”冬菊恭身,立馬小跑著去了。


    趙坤乾竟然沒有趁著這個機會難為低頭的自己。


    秦文正低著頭那渾濁的老眼裏麵多出了一抹訝然。


    這年輕人,能混起來,能受寵至此,似乎,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趙坤乾也拽了句文言:“嶽丈可飲烈酒乎?”


    秦文正坐直了身子:“當飲。”


    “好好好!”


    趙坤乾點頭:“那就請嶽丈嚐嚐小婿得來的上等烈酒。”


    秦文正看向那透明琉璃瓶子裝著的酒,誇讚道:“果然不俗。”


    趙坤乾起身,為秦文正宣酒。


    秦文正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大佞,也是會尊重人的?


    那年那日,在石皇殿上,可是凶的狠啊,揮著帝劍砍他心腹紅袍大臣,追著砍人還不過癮,都得是跳起來劈砍!


    此刻彬彬有禮的。


    倒也謙謙君子。


    叫他感覺挺陌生的。


    “嘶~哈!”


    碰杯之後,一口高度數的牛欄山入喉,秦文正大大的呼出一口酒氣,老臉上表情變得凝重,三秒之後,才是滿臉暢快道:“哈哈哈哈,好酒,好酒啊!當真是烈酒,其之烈,吾秦文正此生僅見!痛快,痛快啊!”


    石國的酒,大多都是香而不烈。


    他們以為的烈酒,那也不過是十幾度的酒精度。


    跟趙坤乾買的這五十八度的牛欄山,肯定不一樣。


    雖然是酒精飲料。


    但他辣呀。


    真得是夠勁兒。


    趙坤乾也飲了一口,隻感覺那好像是吞了一塊熱鐵,能清楚的感覺到那熱鐵劃過喉嚨,經過食管,進入胃裏。


    若是沒喝過的,都容易被辣地一蹦一蹦的。


    同樣的,這也是烈酒的魅力。


    趙坤乾做出請的手勢:“嶽丈大人,食肉。”


    女眷們吃飽之後,月牙帶著李小妖撤了,也讓下人們都退下。


    留了秦金枝和大丫鬟冬菊。


    如此,方便趙坤乾和秦文正說話。


    月牙是懂得,秦文正能親自來一趟駙馬府,絕對不僅僅是因為來看一眼女兒,一定還有“要事”。


    不然。


    就是親自登門這一步,秦文正這樣愛好臉麵的人,是踏不出的。


    一頓酒吃到了傍晚。


    秦金枝也不喝酒,她待悶了,也是告辭了。


    膳堂裏點了燈火。


    燈火跳躍,襯得桌旁兩人的影子忽長忽短。


    酒足飯飽後,看著外麵的天色,秦文正靠著椅子的靠背,半癱在椅子上,道:“吾不食羊肉,吾一年前,不食羊肉的啊,被囚禁宮中一年,陛下隻予吾羊肉。”


    聽著後麵的話,趙坤乾鬆了口氣,他剛剛差點以為這老秦要和那位不吃牛肉的一樣動手幹他呢。


    酒度數太高。


    秦文正似乎真的醉了,開始流淚:“官至禦史大夫,任禦史台長,終歸,不過是皇家養得一條狗。吾卑微喘息,以羊肉續命,所為,是重見天日,趙坤乾,吾恨吾子,但比起恨吾子,吾更恨,李宏文害我父子相殘!一次還不夠,他都死了,還想利用我,再鬥吾子!賢婿,好姑爺,我秦門有文勢,你手掌皇宮精銳三軍,文武結合,反了吧!


    砍下新皇帝的狗頭,徹底為這大亂世開幕!一切的一切,重新洗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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