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一出了院子繞過渣土車,順著水泥路朝山下摸去。


    黃大爺背著手問道:“上房頂?”


    孟俞晨想想,說道:“去隔壁房頂吧。那邊房頂平整點!”


    “嗯。”黃大爺點點頭,背手先行。


    那自建房三樓有個小天窗,旁邊放著把梯子,倆人孟俞晨扶著黃大爺上了房頂,又帶上來半瓶花露水和一個枕頭,花露水給黃大爺和自己都噴了點,又把枕頭給黃大爺墊了屁股。


    倆人坐在黑暗中,就著月光沉默著看向來時的水泥路,時不時又看看四周寂靜中傳來幾聲蟲鳥鳴叫的山野。


    坐了一會,黃大爺側頭看看孟俞晨,皺下眉,又繼續沉默看向四周。


    那孟俞晨本在看著四周,突然發起呆,感覺到黃大爺看了自己,回神想到有事找黃大爺聊,便先開了口。


    “黃大爺。”孟俞晨叫道。


    “呦,今天這麽沉不住氣了?”黃大爺口氣略帶調侃,繼續說道:“是想問我關於王海的事吧?”


    孟俞晨側頭看看黃大爺,本想解釋,一想解釋了反倒不好,又看看旁邊院子裏沒人出來,便直接低聲問道:“嗯,陳剛給我說了,那王海是個打架鬥毆三進宮的流氓,您在小區待的久,四周的人都熟悉,怎麽會要救他,是因為跟著他的倆大倆小嗎?但是我看您好像和他挺熟,他還挺尊重您。”說到最後,孟俞晨還特別加重了尊重倆字。


    黃大爺看看天上月亮,沒接話茬,說道:“嗯,你說的一半一半吧,今天如果隻是王海一人,我也會救他。”


    孟俞晨道:“啊?為什麽?現在這種世道,您還要救個三進宮的流氓?您不怕最後其他人都被禍害了?”


    黃大爺沉默下,回道:“你是覺得他犯了罪,就是個惡人,所以以後必定會害別人對嗎?”


    孟俞晨肯定的回答道:“對!您應該聽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不認為他會改過自新!”


    黃大爺點點頭,回道:“小晨啊!你這句話我是讚同的!”說罷,黃大爺突然盯著孟俞晨繼續說道:“那你覺得什麽是本性?”


    “這?”孟俞晨遲疑了一下,想了想說道:“我覺得,本性是指一個人的性格,品德,還有平時為人處事的原則。”


    “嗯!”黃大爺又點點頭,繼續說道:“那你憑什麽覺得一個三進宮的人就一定品性不良,道德敗壞呢?”


    “他不是道德有問題,怎麽會三進宮?”孟俞晨立馬反問道。


    “嗯,是吧?”黃大爺不置可否,突然說道:“你覺得陳剛這人怎麽樣?”


    “啊?”孟俞晨腦子一時跟不上了,想了想回道:“我覺得剛子人還不錯,雖然有點懦弱,但還是個好人?”


    “嗯,剛子是個好孩子”黃大爺點點頭,又繼續說道:“那你聽他講過他小的時候我給他喂了一段時間中藥的事嗎?”


    “嗯。”孟俞晨點點頭回道:“他講過,還說您老直接趁他哭灌他藥!”


    “哼!”黃大爺瞪了孟俞晨一眼,口氣略重說道:“那他有沒有給你說過,我給他灌了一段時間中藥,他差點要了我一條命?”


    “啊?”孟俞晨震驚了,連忙問道:“這是怎麽回事?沒聽剛子說過!”


    “哼!”黃大爺又重重說道:“那兔崽子恨我給他灌藥,看我也吃中藥,不知從那搞來的巴豆,殷勤的說要幫我熬藥,我以為他是真心實意,正好手頭有點事,就讓他幫我看著火候,結果他給我加了巴豆,給我拉的差點要了我一條命,也就你黃大爺身體好,住了一個月院總算緩過來了!”


    “。。。。。。”孟俞晨無言以對。


    黃大爺看孟俞晨不說話,繼續問道:“你說,他幹的這事如果遇上個身體弱的老人會怎麽樣?會不會殺人?那他是好是壞?”


    “這,也許是他年少無知吧。”孟俞晨解釋了一句。


    “嗯,那確實是年少無知!“黃大爺說道:“也還算他有點良心,後來他給我解釋,說怕我拉的太厲害,隻給我加了半包巴豆!”


    “嗬嗬。”孟俞晨不知道說什麽了,幹笑兩聲附和道:“剛子是有點良心。”


    黃大爺看看天上的月亮,突然又問了句:“小剛的事說到這,我們再聊聊李瑩楠,你知道她這名字的由來嗎?”


    “啊?”孟俞晨想想,試著答道: “瑩的意思是清澈純淨、晶瑩剔透。寓意著純善、聰明。楠字那應該是指挺拔的楠木?那瑩楠是不是意思希望她能純善聰明,遇到困難要像楠木一樣堅韌不拔,迎難而上?畢竟瑩楠也可以說是迎難而上的迎難?”


    黃大爺聽罷孟俞晨的解釋,讚許的點點頭,說道:“你這解釋很不錯!”


    說完突然變了臉,黃大爺古怪的看著孟俞晨說道:“她這名字本意是迎男,迎接男孩的迎男!”


    “啊?”孟俞晨又是沒想到,驚訝的說道:“原來是這意思!她們家重男輕女嗎?”


    黃大爺歎息道:“唉,就是重男輕女!而且她媽媽也離開的早,後來她爸就不怎麽管她,又找了一個。她的生活費什麽的都是李禹楨他爸媽在補貼。不過她後媽也還算對她不錯,她成績能這麽好,她後媽付出了不少!”


    孟俞晨點點頭,也歎息道:“也是個命不好的!”


    黃大爺點點頭,又說道:“但是你猜猜她做了什麽?”


    孟俞晨有點煩,直接回道:“不會是殺人放火吧?”


    黃大爺點點頭,說道:“差不多,她後媽懷了孕,正好是夏天,她不知怎麽弄到條河豚,故意沒處理幹淨煲了湯準備給她後媽喝,不過最後還是偷偷倒掉了!”


    孟俞晨沉默了,隱隱猜到黃大爺想表達的意思,便問道:“黃大爺,您是想說,王海和他倆差不多嗎?”


    黃大爺點點頭道:“差不多吧,他小時候學習還行,但是從小爸媽不太管他,又和社會上不三不四的人接觸的多,有次他認識的混混鬧事,他跟著去湊熱鬧,壯聲勢,結果被抓進了少管所,等出來學業也荒廢了。”


    黃大爺歎息道:“唉!後來從少管所出來,他倒是再沒和之前的那幫混混聯係,考了個中專,學的汽車修理,學出來倒是幹的還不錯,可惜沒好幾年,有次半夜他和一幫工友慶祝生日,喝了兩杯酒,家裏打電話說是他老媽在家附近被車撞了和人打起來了,他衝回家,她媽已經一頭血倒地上了,一衝動,他把人家那個男的直接幾下給打住院了,又判了兩年。”


    孟俞晨楞楞聽著,感覺這娃有點倒黴,忙問道:“後來呢?”


    黃大爺無奈的笑笑,繼續說道:“嗬嗬,等這貨出來,他那手藝也有點過時了,自己又辛辛苦苦自學,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去理發碰上客人和一洗頭妹吵架,他本不想多事,結果那客人推了洗頭妹一把,把洗頭妹推他身上,還砸東西過來,剛好砸到王海腦袋。他一火大抽了那客人倆耳光!”


    “嗯,對了。”黃大爺想起來了啥,補充道:“那個洗頭妹就是劉芝蘭。那王海抽了客人倆耳光,客人也怒了,倆人又打了起來,結果那劉蘭芝硬是抱住王海把他推開了。後來警察判了他倆互毆。又關了他一段時間。他因為腦袋受傷,醫院躺了三個月,那劉芝蘭就照顧了他三個月。”


    ”呃?”孟俞晨一驚,忙問道:“那他倆是因此走到一起了?”


    “嗯!”黃大爺點點頭,口氣古怪的說道:“當時也幸虧劉蘭芝攔了他一下,他沒把對方打太重,反倒是他腦袋流血看著慘一點。再後麵小區招保安,我幫他遞了個話,讓他做保安去了。這幾年倒也安安分分。”


    “嗯!”孟俞晨頓了頓,說道:“聽您這麽一講,我倒是能明白您為啥不怕他把別人禍害了!”


    “嗯。”黃大爺點點頭,繼續說道:“這世道,誰又沒犯過錯?我年輕時,一時衝動,差點把幾個戰友全害了,你那時候剛搬來小區,找了個賣老年保健品的工作,不也騙了二樓那張奶奶半個月退休金?”


    “嗬嗬,這事您也知道?”孟俞晨一下子臉通紅,還好天黑看不清,又想解釋兩句,又覺得怎麽解釋都有點蒼白無力,便沉默了。


    黃大爺側頭看看孟俞晨,說道:“我說這事不是要教育你!你以為你騙張奶奶這事,人家張奶奶不明白?人家隻是看你個外地毛頭小子一個人不容易,又老是陪她說話,她才買的。”


    “況且。”黃大爺頓了頓繼續說道:“你那段時間不也跑上跑下照顧了張奶奶不少時間?說白了,你本性不壞,那個小區門口的小飯館做的飯那麽難吃,你時不時去吃,為什麽?不還是因為有次你生病,人家給了你碗熱湯?關心了你一下?你後來認識的那麽多客戶為啥老喜歡和你做朋友,送你一堆東西?不也是因為你值得交?”


    孟俞晨默默聽罷,點點頭。


    “小晨啊!”黃大爺叫了聲孟俞晨。


    “嗯。”孟俞晨低聲回道:“大爺您說,我在聽。”


    “嗯。”黃大爺說道:“這世道是變了,一下子沒了政府,沒了法律,沒了規矩。”


    黃大爺突然變得嚴肅起來,緩緩說道:“但,我們是人!我們這民族傳承了幾千年,為什麽能一直存在!那是因為老祖宗教給我們了很多東西,也告訴我們有能力還是要守一守的!”


    “而且!”黃大爺目光炯炯盯著孟俞晨,眼神中透出那怕是黑暗也無法熄滅的光芒。


    “人總是要報團才能生存下去,不能因為怕麻煩,瞻前顧後就失了本心。”


    孟俞晨聽罷,歎道:“話雖這麽說,但是萬一真要遇上惡人怎麽辦?”


    黃大爺點點頭道:“救的人多了,難免遇上心思不正的,但是這世道,大多數人我覺得都隻是想掙紮著活下去,你給了別人生的希望,難道救得人還要誠心打破這份希望嗎?心思不正的人畢竟是少數。認真辨別我覺得還是能防住的。”


    “再說了聽言,察色,思其行,這不是你擅長的嗎?”黃大爺說罷,看著孟俞晨。


    孟俞晨點點頭說道:“唉!希望吧!”


    黃大爺點點頭。


    倆人繼續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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