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說隻是幫忙搬個貨就要簽訂契約乃至是預定靈魂之類的破事!! 帕克少爺正斟酌著用什麽詞匯刨根問底不會暴露出自己的弱點,卻見……大院外又進來一個亡靈,走向由一名強壯光頭男性從大院一角駛出來的大篷車。 帕克少爺看見雷克斯朝那個亡靈招手:“趙姐,你幹什麽去?” 亡靈抬頭,往雷克斯的方向“kabakaba”。 “老楊發了個強製任務,讓我用‘驅魔人馮阿爾方斯’的馬甲身份再去一趟因納得立。”趙蓁蓁無奈地道。 雷克斯一驚:“啊?這不是會很危險嗎?” “沒事,班隻把我送到城外就回返,我去城裏死一次就回來了,不會耽擱明天的收糧工作。”趙蓁蓁道。 “這……為什麽要讓你特意去送死呢?”雷克斯不解。 “誰知道呢。”趙蓁蓁爬上大篷車,“我先過去一趟了。” “一路小心。”雷克斯揮手。 帕克少爺&格雷少爺,看看雷克斯,又看看那輛已經駛出鎮政廳大院的大篷車。 以他們能聽懂的、雷克斯說出口的內容,這事兒確實是古怪得一匹…… 當然,兩位少爺都絕對不會開口詢問詳情他們才沒興趣關心這個私生子跟亡靈之間到底有多深厚的情誼呢! 他們隻想趕緊走人,離這個邪門的鬼地方越遠越好! 正當帕克少爺滿心期待著能快點兒出發時……鎮政廳又來人了。 來人是兩位男性,穿著長袍的黑發中年男性,和身著常服的銀白發色青年。 帕克的少爺的視線自然而然地移向那位淺發色的青年…… 萊茵王國上流社會以淺色係發色為主,一頭淡金色的卷發就是奧狄斯家主家血統的外顯特征;再加上這位青年優秀的相貌氣質,帕克少爺本能地就覺得這位青年的身份不會低,至少要比他們旁邊的私生子高雖然雷克斯也是淺色係發色,但剪得太短,整個人看上去也跟養尊處優無緣。 “夜安。”黑發中年男性微笑著向雷克斯和兩位少爺點頭致意。 “夜安。”帕克少爺出於禮貌回應,挑剔的視線審視地掃向這位男士。 然後……他就感覺哪裏不對。 他肯定不認識這位有著一頭純黑長發的男士。 深色的發色在拿巴倫大陸中部是低身份的象征,在北方卻代表著高貴;以這位男士周身的氣勢,要說他是來自北方的貴族,是能夠說得通的但奧狄斯家從未跟北方貴族做過生意,帕克少爺更是從未跟北方人打過交道。 可……為什麽他會覺得這位黑發男士很眼熟,就像是在哪裏見過一樣? “請容我為您介紹,這位是塔蘭坦的領主,楊。”雷克斯不太明白楊秋為何而來,客氣地道。 奧狄斯家的領土離邊境較遠,帕克少爺乍一聽到塔蘭坦這個地名,還以為是他不熟悉的北方某個地兒……下意識露出更加禮貌親近的笑容,並友好地主動伸手。 楊秋笑著伸手,與這位少爺仔交握。 兩人的手握到一塊,帕克少爺才猛然間反應過來:“等等楊?!” “你似乎認識我?”楊秋笑嗬嗬地道。 帕克少爺僵硬地盯著楊秋,目光掃過此人別具特色的五官,垂到肩部的黑色長發……喉嚨裏“咕嚕”一聲,眼睛一翻軟了下去。 帕克少爺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經夠多了,這最後一根稻草的份量,也實在是太重了…… 迷迷糊糊間,帕克少爺仿佛重回少年時代,自己剛剛萌發對兩性關係的好奇時接受過的、來自他父親奧狄斯伯爵的衝擊性教育。 奧狄斯伯爵聲稱這是他少年時代從祖父那兒接受到的教育,他認為很有必要傳遞給他所有的親兒子 那是奧狄斯家曾經的生意夥伴、諾斯克聯邦內部某個小王國發生的事。 拿巴倫大陸中部的國家從不跟諾斯克聯邦成員國聯姻,嫁娶都拒絕因為在諾斯克聯邦成員國中,貴族女性是沒有任何份量的,無論是把女兒嫁出去還是娶了諾斯克的貴族女子都不能為家族帶來任何收益。 不談聯姻,生意還是能做的,尤其位於大陸東部的諾斯克聯邦擁有相對豐饒的土地和漫長的海岸線,盛產糧食、鹽和多種特殊礦產。 約六十餘年前,奧狄斯主家的祖父還年輕力壯時,前往諾斯克聯邦與某小國王室商談生意。 在王宮晚宴上,奧狄斯主家的祖父目睹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恐怖事件當著上百位賓客的麵,有個瘋狂的惡魔,錘殺了該國王子。 那個惡魔親手抄著王宮裏的馬夫用來處決老邁馬匹的沉重鐵錘,將那位風度翩翩、英俊迷人、頻頻登上報紙緋聞版麵的王子,活生生錘成肉醬。 身份尊貴的伯爵、奧狄斯主家的祖父坐在貴賓位上,親眼目睹所有細節。 因刺激過度,祖父歸國後大病一場。 修養了一個多月痊愈後,心驚膽戰的祖父召集了兒子們,極其詳細地、活靈活現地描述了他的經曆,讓兒子們務必深深銘記,以此為戒。 那詳細得可怕的描述對帕克少爺的父親、當代奧狄斯伯爵造成了怎樣的心理陰影,不得而知。 帕克少爺年滿十三歲,眼睛會追著女仆的曲線移動時,奧狄斯伯爵就迫不及待地把親兒子叫到書房裏,給他展示了一些六十多年前的報紙剪貼簿和風暴教會發出的通緝令,並附帶也不知道有沒有被添油加醋的、如同親曆一般的長篇描述。 那之後,還是個孩子帕克少爺,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 夢中,有個屠夫般的惡魔舉著沾滿人體血肉的鐵鏽大錘,可怕的黑色長發如同無數扭動的蛇軀那般遮天蔽日,像是魔鬼那樣,對著年幼的帕克少爺咆哮,獰笑…… 羅威爾修士沉默地看著被慌亂的管家和仆人抱起來、往鎮政廳大樓內抬的帕克少爺,轉過頭,盯著楊秋。 “你真的沒有去過奧狄斯伯爵的領地?”羅威爾疑惑地道。 楊秋也很驚訝:“當然,你沒見達特奧狄斯就不認識我嗎?” 羅威爾修士看了眼驚慌失措地跟著人群跑進大樓的達特奧狄斯,陷入沉默。 達特奧狄斯這一係從祖父那輩就從主家裏分流出來了,奧狄斯家上一代伯爵因病早逝的真正原因,確實不被旁支所知…… “這位主家少爺對你的反應……看上去可不像是能跟你合作。”羅威爾修士幽幽地道。 楊秋扭頭看看茫然無措的車隊,樂觀地道:“至少客人們會留下來過夜了,不是嗎?”沃爾頓的困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地球時間十一月二十日, 第二輪內測開放已有半個月。 異界也已來到九月,到了農戶們繳納農稅的時間。 被迫“借宿”威斯特姆鎮政廳的帕克查普曼奧狄斯少爺,做了一晚上的噩夢。 噩夢中, 有個漫天黑色蛇發飛舞的、宛如魔鬼複生般的男人, 站在屍山血海之上, 浩浩蕩蕩的詛咒魔音,震蕩著血色天空。 那是伴隨著帕克少爺整個少年時代的可怕詛咒, 如同那本報紙剪貼本上的影像一樣, 深深地刻印在帕克少爺的心靈深處…… “我不在時,你們可作惡。” “無人所知時, 你們可作惡。” “但請諸位謹記, 凡作惡, 必有清算。” “清算之時,受難者的一切苦痛,當十倍奉還!” “骨骼盡碎的苦痛,皮肉寸寸剝離的折磨, 將伴隨著你們的哀嚎, 為受難者送上遲來的送葬!” “清算會遲到, 但絕不缺席!!” 帕克少爺大汗淋漓, 他仿佛也身處於祖父曾呆過的、那個被鮮血和碎肉汙穢的宮殿;那個可怕的瘋子,仿佛就站在距離他不到二十米遠的一地殘屍中,衝他咆哮。 這聲音越來越響, 越來越大, 越來越……近。 “夜安。”噩夢中的魔鬼伸出沾滿血手的爪子,握著他的手, 獰笑著道, “你似乎認識我?” “啊!!” 帕克少爺猛然睜開眼睛。 陌生的天花板, 陌生的房間。 要不是旁邊守著熟悉的男仆,管家也一臉關切地開門進來,帕克少爺說不得還要再叫幾聲…… 帕克少爺任由男仆攙扶著坐起來,讓管家給他擦額頭上的冷汗,虛弱地道:“外麵怎麽這麽吵?” “是鄉民在納糧稅。”管家神色勉強地道,“院子裏全是人,難免有些吵。” “納糧稅?”帕克少爺腦子有些轉不動,呆了下才猛然回神,“我們還在威斯特姆?!” “是的,少爺。”管家連忙伸手扶住帕克肩膀,“冷靜一些,現在是白天……” 帕克少爺甩開管家的手,從床上跳下來,光腳跑到陽台上,拉開窗簾。 身為一擲千金的大客戶,帕克少爺昏過去後自然能得到最好的房間休息……這個房間是鎮政廳大樓三層中段、陽台最大的一間臥室,站在陽台上,能俯瞰到整個鎮政廳庭院和外麵的街景。 外麵街道上、大院裏,擠滿了用木板拖車、木製手推車、和平板驢車拉著糧食的本地鄉民。 人多車馬多貨物多,嗡嗡的嘈雜聲吵得人腦殼疼,但看上去卻不算亂。 外麵街道上擺了寬寬的木板隔離帶,納糧稅的鄉民在木板隔離起來的區域內排隊、有序往前移動;庭院內也擺了類似的隔離用木板,隔出三條通道,將進入院子的鄉民連帶車馬分流成三股,在分別設置的三個納稅點稱重。 帕克少爺非常不喜歡這種鬧哄哄的場麵,但看到視線內有這麽多活蹦亂跳的活人吧……他還是鬆了口氣,有種心安的感覺。 他真的受夠那些晃來晃去的骷髏架子,和從他噩夢裏跑出來的魔鬼了。 視線餘光掃到陽台下方,帕克少爺剛鬆下來的那口氣又提了上去。 陽台正下方、鎮政廳大樓樓前的空地……全是亡靈。 從三個納稅點稱重下來的糧食,正由這些亡靈往大樓左右兩側的庫房裏搬。 發現自己跟生氣勃勃的大堆活人之間還隔著這麽一條“亡靈帶”,強烈的窒息感再次堵得帕克少爺眼前發昏…… “威斯特姆的白天,和夜晚,又有什麽區別呢?”帕克少爺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馬丁街最北麵的街口,沃爾頓團長與他得力的斥候正蹲在路邊,遠遠打量著從鎮中大道到鎮政廳大院前密集湧動的人流。 每年到秋收的時節,各地的農民都需要向本地城鎮繳納糧稅,類似的場景沃爾頓團長並不陌生。 但……像這種等待納糧的農戶滿心期待、而完成繳稅的農戶無不歡欣鼓舞的場麵,沃爾頓團長確實是第一次見。 得到封號的騎士都是有領地和領民的,連一般貴族的家族騎士都能獲得一、兩個小村子作為領地,十幾戶到幾十戶農戶為領民,身為烈陽教會騎士團團長的沃爾頓當然也有封地他的封地在肯亞帝國中東部,一座人口近萬的小鎮。 當然,騎士和正經的貴族畢竟是有區別的,如果後代中沒有出現合格的繼承人,或是封號被奪走,那麽封地就會被收回;所以騎士通常不會花費太多心思在經營封地上,隻要確保每年能拿到屬於他們的那一成糧稅就行。 沃爾頓常年在外,很少去自己的封地,他每次去拿自己的那份“分紅”時,所見到的納糧農戶,可沒有哪一家是像他現在所見的這樣放鬆不僅相互間有說有笑,排在長隊裏的農戶還都顯得相當急切,像是怕晚了就輪不到自家交稅了一樣。 交稅積極這種事,沃爾頓是絕對沒有聽說過的,尤其是最為愚昧、從不體諒稅務官難處的農民;說是十一月前必須完稅,但不管是哪兒的領地,這些農民都總是要拖到最後幾天才肯配合。 這就讓沃爾頓非常難以理解……雷克斯能影響鎮內的鎮民,難不成還能影響並不居住於鎮內的鄉民? 當他心中產生這樣的疑惑時,在他心裏,有另一個聲音也在悄悄萌芽。 就他入城這短短一天半的功夫,他本人親眼所見的威斯特姆……和他想象中的威斯特姆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