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所有玩家都熱愛正麵剛,刷戰場任務也是一部分玩家的樂趣所在,瓦格納和肯恩這邊放出戰場任務, 衝過幾輪後感覺無聊開始劃水的這部分玩家, 便歡快地衝著他倆奔來…… 得益於怪物戰場的“軍訓”基礎, 玩家們執行任務的態度非常端正, 決心非常堅定。 被迫退守營地烈陽騎士和平頂山上的觀眾們,便欣賞到了又詭異又滑稽、但絕對笑不出來的亡靈式潛入光天化日之下,上千人矚目之中, 亡靈們或十幾隻, 或二十幾隻為一組,堂堂正正地……往別人老巢裏衝刺。 別說用望遠鏡遠遠觀看的因納得立觀眾, 退守營地的烈陽騎士們都傻了。 更扯淡的是, 這幫當著別人的麵兒衝進別人地盤裏的亡靈, 一點兒都不在乎“主人家”的感受,要麽自顧自地拿信號彈亂丟,要麽抽武器去破壞“主人家”的物資,甚至還大大方方去牽拴馬樁上的馬…… 把這波像是發了瘋的亡靈幹掉,烈陽騎士們硬是都沒明白過來到底發生了啥。 沒過多久,又一批亡靈哇哢怪叫著衝進營地裏;休息中的烈陽騎士們簡直要瘋了,不得不追著這些家夥滿營地跑…… 暴露不暴露什麽的,不存在的,隻要沒有被及時趕走或幹掉,對於亡靈們而言,就是成功潛入。 與此同時,正麵戰場上的亡靈騷擾攻勢也沒停,一邊前赴後繼地堆屍體消耗敵人體力,一邊隔個幾分鍾就發起拖俘行動,每回都能拖走那麽幾個倒黴蛋…… 勤勤懇懇地執行“發任務工具人”使命的瓦格納,看了眼亡靈們歡快地扛回來的俘虜,又低頭看了眼物資箱裏的信號彈(其實就是一種定製的廉價煙花),心情就很微妙。 一方麵,他知道對麵那幫烈陽騎士絕對撐不到天黑,另一方麵,親眼看著大陸第一強軍(裏的一支騎士團)就這麽給亡靈們禍禍掉,就讓瓦格納很懷疑自己這麽多年在巴特萊斯家的軍隊裏努力拚搏力爭上遊到底是圖個啥…… 這時,有幾個掛回來的亡靈罵罵咧咧地從帳篷裏出來。 “嗎的搶馬任務怎麽這麽難,掛三次了都沒完成!” “誰叫你要貪心接這個難度最高的任務啊,裏麵怪那麽多,能讓你順利把馬牽走才怪了。” “算了算了也沒虧,沒搶到馬好歹把信號彈任務完成了,掛一次換幾十點領地聲望戰場榮譽,還是賺的。” “再去接個信號彈任務吧,把破壞物資也接上,找到機會砍幾下帳篷也有完成度的。” 這幫亡靈跑到瓦格納這裏交接了任務、領了新的信號彈,又精神奕奕地往敵軍營地跑。 “難怪大佬們都熱愛這種與遊戲劇情有關的戰鬥任務,這批怪跟怪物戰場比起來實在太弱雞了,周末活動本裏的boss都比這些怪牛逼。” “隻能打一次的怪和能反複刷的怪有區別的吧,這遊戲開服至今,劇情相關的戰鬥任務才放出過幾次啊,老玩家也就打過三次而已。” “誒,好像有聽到別人說,劇情相關戰鬥任務的怪,打過以後就會變成友方npc?” “你是火星來的嗎大佬!戰場軍需官就是老玩家們抓回來的呀!” “我泡論壇泡得少……” 後方,站在營地裏的倆戰場軍需官:“……” 瓦格納用力按太陽穴,把額頭上冒出來的青筋摁下去。 好的吧……對於把魔界戰場上的魔王軍當成參照物的亡靈們來說,烈陽教會的騎士團確實不算什麽。 時間漸漸流逝,轉眼間已過了下午五時。 平頂山上,直觀地觀看了一場極其滑稽、詭異、匪夷所思戰鬥的因納得立觀眾們,無比寧靜。 到一小時前,觀眾中即使是不懂戰爭的中產婦女也預料到了這場戰鬥的結果威斯特姆方的營地,給捆成豬玀的俘虜都排到外麵的空地上了。 半小時前,“戰損”率肉眼可見已達到四成以上的烈陽教團,破釜沉舟地全員出擊、試圖衝破堵正門的亡靈包圍圈,結果包圍圈沒突破,反倒是被搶走了百多匹地蜥馬接了軍馬任務的亡靈在烈陽教團發動總攻的同時,歡天喜地地衝到營地裏麵去搶馬,那歡喜勁兒連觀戰的因納得立觀眾都能感受到。 最終,僅僅隻是三小時的鏖戰,承受了數量數倍於己方的亡靈輪番騷擾的烈陽教團,陷入人困馬乏、四麵漏風的處境,不得不舉起白旗…… 巴特萊斯家的忠誠的管家古爾德先生,哆哆嗦嗦地拿起手裏攥著的手帕,顫抖著擦了遍額頭上、鬢角處、下巴上的汗珠子。 硬實力絕對超過巴特萊斯家城防軍的烈陽教團,在無窮無盡、永遠也殺不完、永遠也精力十足的亡靈大軍麵前……隻撐了三個小時! 古爾德管家隻感覺眼前陣陣發黑。 他是懂戰爭的,他年輕時還親自為巴特萊斯家征戰過、打過幾場領地戰爭。 亡靈大軍的整體表現,毫無任何技術性可言,就是持續不斷地騷擾、抓人,不斷地衝擊營地不讓敵人有喘息之機,直到將敵人的體力、精力、戰意消耗殆盡。 就是這麽簡單粗暴的打法……卻在亡靈大軍能無限補充數量(大誤)的可怕特性下,近乎無往不利! 反正古爾德管家完全想不到城防軍麵對這樣的敵人時,要如何才能獲勝! “要趕緊將這件事告知三世。” 古爾德管家強撐著站起身,招呼男仆收拾東西,都忘記了與相鄰觀戰的達西男爵的管家辭行,倉促離開山頂。 古爾德管家離開,其他觀戰的貴族也紛紛動身。 無論是與巴特萊斯家有舊怨的、還是關係比較親密的,在離開時的神色都不怎麽好看…… 說到底,在查理雷克斯占據威斯特姆的這幾個月裏,這些因納得立貴族都不太看得起那家夥的私生子出身;再加上雷克斯與黑魔法師有染、又有亡靈在威斯特姆公然現身的傳言,再長袖善舞的貴族也不會願意與這個私生子拉關係攀交情。 但現在,查理雷克斯秀了一下拳頭、展現了他那得自黑魔法師支持下的亡靈大軍威力,這些貴族們再如何嫌棄反感,也不得不重新考慮與這個私生子的交際方式了。 格裏夫人租了車,並不好意思去蹭男爵夫人的馬車,在與男爵夫人辭行時,格裏夫人發現對方的臉色非常凝重,一點兒也沒有因為看到馬庫斯男爵失魂落魄而歡喜的樣子。 在女管家威爾女士的攙扶下下了山,坐上租來的馬車時,也算是在因納得立交際場中打滾過的格裏夫人,猛然反應了過來。 “……因納得立,要變天了啊。”這位丈夫有著高年薪、也因此而能讓部分貴婦願意接受她奉承討好的中產主婦,喃喃自語地道。 “夫人?”剛進入馬車內還沒坐穩的威爾女士,沒有聽清女主人在呢喃什麽。 “沒什麽。”格裏夫人極力鎮定,隻是刷白的臉色一看就知道她心中並不平靜。 她的丈夫在市政廳商貿司任職,因納得立換了領主,也不知道丈夫會不會受到影響那可是年薪五十金幣的好職位,要是丟了工作,他們家就住不起格蘭瑟街區、也養不起管家和女仆了! “巴特萊斯家經營了這麽多年的因納得立,應該不會那麽容易被搶走吧……阿德拉三世認識許多王城的貴族,那些大人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這位中產之家的主婦,隻能如此自我安慰。 平頂山上的觀眾散去,荒原上,亡靈們還在打掃戰場…… 切確地說,是集中戰利品俘虜是屬於npc的,俘虜身上的裝備是屬於他們的。 這已經是塔蘭坦約定俗成的規矩,誰來阻止都不好使…… 九百多套裝備三千多號玩家分,那場麵得多熱鬧自不必提,整個荒原熱鬧得像是自由市集一樣要不是馬匹不讓玩家沾手、以任務道具的名目歸攏到npc戰利品這邊來,那還得再加個騾馬市場的形容詞。 “海獅”的眾傭兵對步了自個兒後塵的烈陽騎士們表示淡淡的同情,麻溜地把把連襯甲都給脫掉的俘虜集中起來,統一看押這種事情,他們賊擅長。 “接下來,隻要把人押回去就行了。”肯恩團長麻木地對老夥計瓦格納道,“這種仗,還真是打得……史無前例。” “不必在戰後為陣亡的同伴悲傷,算是最大的好處了。”瓦格納掃了眼平均起碼死亡二十次以上的亡靈們,神色複雜地道。 肯恩團長也不得不認同點頭……像是烈陽教團這種硬骨頭,讓他的傭兵去打,那結果必定十分慘烈。 這些塔蘭坦亡靈確實有著難以控製、桀驁不馴、肆意妄為、粗魯莽撞等等毛病,但悍不畏死、能完成有明確目的性的短期任務、懂得使用簡單粗暴直接有效的戰術、對勝利十分執著等優點也很明顯。 “有這樣奇異的軍隊在手,還有什麽是楊做不了的呢?”肯恩團長艱難地道,“連烈陽教團都像這樣被它們全麵擊敗,我都想不出還有什麽人能對付它們了。” 這回,換成瓦格納默默點頭。 如果要說這些不死不滅的亡靈不可忽視的短板,大約就是那個能讓陣亡的亡靈迅速複活、返回戰場的帳篷了。 可惜,敵人是沒有機會進攻這處弱點的。 瓦格納本人,肯恩團長和他的傭兵,以及被楊軟硬兼施弄到戰場上來的羅威爾修士,是複活帳篷的最後一道防線。 尤其是羅威爾修士,即使烈陽教團真能擊穿亡靈們的陣線,也還要麵對羅威爾修士這道門檻…… 身為高級神官的苦修士,是不會願意為楊出力對付敵人的,但隻是保護帳篷這麽個小小的要求,羅威爾修士很難拒絕……而苦修士又恰恰最適合幹這活兒。 即使請不動羅威爾修士,楊也能親身上場更擅長進攻的黑魔法師在死守陣地上不如苦修士,但也不是什麽人都能輕易突破。 不過……於瓦格納而言,意識到楊的強大,並不會讓他感覺不安。 他親眼看見威斯特姆這座小鎮是如何在查理雷克斯、亡靈鎮長紀棠和商會亡靈趙姐女士的治理下日漸昌盛,在他心裏,一點兒也不懷疑因納得立在楊的手上會比在巴特萊斯家統治下變得更好。 “問題在於……因納得立城的環境,不像威斯特姆這麽單純。” 瓦格納扭頭看向東北方向的天空,那是因納得立城所在的方向。 威斯特姆失去商道生意後日漸沒落,原本居住於威斯特姆鎮上的貴族都搬到了因納得立城,楊將所有紅燈區的大小商戶都塞進看守處,就算是解決了本地勢力不合作問題。 而因納得立城不同,全因納得立領地的貴族,七成以上都在城中居住。 治理因納得立城,絕不是驅趕走原領主巴特萊斯家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哪怕是巴特萊斯家,也沒少為應付那些關係勢力盤根錯節的本地貴族而頭痛。 “雷克斯會怎麽做呢……不,應該是,楊會怎麽做呢?” 當瓦格納試圖猜測楊秋的想法時,通過烙印矩陣確認亡靈們已經取得漂亮戰果的楊秋,淡定地從威斯特姆鎮政廳出來,召喚出亡靈馬,出了鎮子,徑直趕往因納得立。 天色黑盡前,楊秋光明正大地進了因納得立城門,通過矩陣鏈接、召來了滯留城中的哈爾三兄弟。 剛賺到一筆巨款的哈爾三兄弟對楊秋非常防備,生怕這個家夥找什麽借口要跟他們叁分錢…… 楊秋懶得管他們那小心思,當麵給他們叁發了新任務、要求他們務必在限定時間內完成,便揮手讓他們滾蛋。 放走哈爾三兄弟,楊秋一轉頭……就去拜訪了金幣教會守夜人組織。 一上門就自報家門的楊秋,差點沒把守夜人組織裏的官員嚇出毛病來……當然,效果也很好,不到二十分鍾,金幣教會本地分部的負責人李吉恩主教,和守夜人隊長林奇克拉克,便如臨大敵地出現在楊秋等待的會客室。 楊秋友好地衝穿著白袍的李吉恩主教點了下頭表示問候,又笑眯眯地看向守夜人隊長:“夜安,克拉克,我的人馮阿爾方斯,此前承蒙你照顧,我還未曾表示過謝意。” 守夜人隊長林奇克拉克:“……” 克拉克僵硬地看向主教。 全因納得立都知道馮阿爾方斯為守夜人做過事、又被他這個守夜人隊長當眾“殺死”這件事噩夢屠夫要拿這事兒做文章,他是一點兒反擊能力也沒有! 李吉恩主教給了克拉克隊長一個安撫的眼神,鎮定地在楊秋身前坐下,板著臉地道:“為守夜人分憂的驅魔人很多,我們並不會特別關注任何一位,還請直言來意,黑魔法師。” “請不要誤解,尊敬的主教,我非常認同金幣教會的教義,如果不是成為施法者,我想我會非常向往能成為金幣女士虔誠的信徒。”楊秋笑著道。 幾個小時前才剛把烈陽教會的臉皮扯下來丟到地上踩的噩夢屠夫說出這種話,哪怕隻是隨便客套一下,聽在李吉恩這位金幣教會的主教耳中也是相當地順耳……這位主教閣下臉色稍稍緩和,但拒絕的態度還是擺得很明顯,沉聲道:“很遺憾,沒有如果。” 楊秋笑容更深。 怎麽說呢……一個最多活了六、七十年的年輕人,在三百多歲的他麵前演戲吧,還是差了那麽點兒火候。 金幣教會信奉金幣女士,而金幣女士的神職是什麽呢?是金錢與交易。 隻要付錢,萬物都可交易。 連烈陽教會付了錢都能在你們老巢裏麵四處蓋教堂,你現在跟我擺個沒得談的頑固態度,是想羞辱老夫錢包不夠厚呢,還是準備坐地起價呢? 抱歉,兩種可能老夫都拒絕。 楊秋笑容不變,道:“雖然如此,也不妨礙我對金幣女士的崇敬之情……我的追隨者總是願意與金幣教會保持好關係的,比如馮阿爾方斯。” 林奇克拉克隊長恨不能以頭搶地,能不提這茬了嗎! 楊秋微微一笑,又道:“我的另一位追隨者查理雷克斯十分擅長經營領地,如果他能得到更多的支持,有更大的發揮空間,那麽他就能夠更好地替我向金幣女士表達敬意。” 克拉克隊長眼神發直,吉恩主教嘴角抽搐…… 金幣教會的風格已經算是“不拘小節”了,沒想到你個噩夢屠夫比咱們還不講究就不能含蓄點嗎! 楊秋意思很簡單:我的人占了因納得立領會按規矩交十一稅,我的人更加擅長經營、更會賺錢,所以教會的那部分“例錢”不會變少,隻會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