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盤過去了之後就是湯,不知道你是否喜歡蝦醬濃湯……湯之後便是副菜……然後是主菜,主菜後會有一道蔬菜菜肴,用來去除油膩,然後是甜品,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按照我的習慣,我通常會點一道無糖的咖啡華夫餅,如果你不喜歡,我們還可以換。” 艾斯特爾遞來菜單讓凱洛選擇,盡管在初次點餐完畢後,菜單便被服務生收走了,但現在整個餐廳的人都是他的牽線木偶,他想要一份菜單簡直再容易不過了。 凱洛拿著菜單,作為一個樸素的現代人,他對艾斯特爾剛才所說的那些進餐步驟簡直是一無所知,而現在,捧在手裏的這個菜單上麵的語言他又全都不認識,心裏就免不了升起了一些自慚形穢。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一個誤入了不屬於他的世界的小醜,和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艾斯特爾對這些複雜的禮儀信手拈來,而現在遊戲還尚未開始,災難還沒有出現,他還不需要為自己的安危擔心,一個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的大貴族,凱洛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或許,凱洛忍不住猜測,艾斯特爾當初願意接受自己,是不是正因為他要讓凱洛保護他,並不是真的愛上了凱洛? 他這樣想的時候,之前在論壇上看到的那段艾斯特爾殘忍屠殺玩家的場麵突然浮上心頭——那樣凶殘的艾斯特爾,根本就不需要他的保護。 可現在,艾斯特爾卻如此沉靜地坐在他的對麵,一舉一動都優雅地可以入畫,根本看不出來他殘忍的那一麵。 凱洛覺得有些奇怪。 第一周目的時候,他還可以說是卡bug,卡出了一個溫柔的艾斯特爾,但第二周目的時候,艾斯特爾還是這樣友好,雖然這貼合了他的願望,但的確是很奇怪的。 這個疑惑在他心裏一閃而過,他並沒有過多的去探究。 凱洛的好奇心不是特別強,在決定等下了遊戲之後去論壇上查詢一番後,他就把這個念頭拋開了。 他的心思又重新回到麵前的菜單上,上麵那些他看不懂的文字突然讓他惱火且泄氣起來。 他把菜單往桌上一放,並不想說自己看不懂。 “挺好的,不用換。” 他這樣說的時候,語氣裏帶著點悶悶不樂。 艾斯特爾對凱洛的情緒變化很敏感,他非常迅速的找出了原因。 是他疏忽了。 在他接觸到的人中,鮮少有看不懂法語的,所以他便下意識的將菜單交給了凱洛,但實際上,凱洛並不能看懂法語。 他曾經為凱洛讀過法語詩歌,那時他還尚未成為凱洛的“男朋友”,然而也已經快要抑製不住自己了,因此念誦的是一首情詩。便是希望凱洛明白他的意思,可惜凱洛認真的聽完一遍之後,說他不懂這個語言。 艾斯特爾心中有些失望,但之後就常常念情詩,凱洛聽不懂,但也好奇的詢問過意思。 但他又不能把這意思複述出來,否則就顯得太過刻意,那樣不好。 保有貴族矜持的艾斯特爾便用其它詩歌的內容來充數。 他拿起菜單,若無其事地看了看,隨後開口道:“沒有喜歡的嗎?” “其實布朗尼和烤布蕾的味道都不錯。”艾斯特爾微笑著說:“不如試一試?” 凱洛既不知道布朗尼是什麽,也不知道烤布蕾是什麽,他覺得自己好像一個正在和大學教授說話的文盲,心情並不是很明媚。 他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艾斯特爾這樣主動地對他表現出善意,還是在他們初次見麵的時候,這既讓凱洛感到奇怪,又讓他很高興。 他做好了來攻略艾斯特爾的準備,但等真的見到艾斯特爾之後,他才發覺自己的心中其實還是有些芥蒂的,要像之前那樣主動且熱情的去接近他,現在的凱洛做不到。 這個時候,艾斯特爾主動來接近他,他莫名的覺得鬆了一口氣。 同時,心裏還有些酸——之前他那樣主動,可艾斯特爾還是對他十分冷淡,這一次他隻是看了艾斯特爾一眼,他就如此熱情。 就覺得很酸。 菜品一樣一樣地端了過來,凱洛從一開始根本不明白桌上的那好幾套刀叉是幹什麽的,到慢慢學會了在不同的時候用不同的刀叉,期間很是手忙腳亂了一陣子。 他既覺得自己是個現代人,根本用不上這些禮儀,又覺得既然艾斯特爾教了,他就應該好好學,幾番思想爭鬥之後,還是學會了。 艾斯特爾全程沒有嘲笑他,在發現他不會之後,還很耐心的一點一點教,凱洛覺得自己如果不學,對不起艾斯特爾的這一番好意。 他本來就還喜歡艾斯特爾,現在對方這樣溫柔如水的對待他,讓他心情複雜。 有一種既高興又不高興的感覺。 高興是因為艾斯特爾對他好,不高興是他什麽都沒付出艾斯特爾就對他好。 總之挺糾結的。 在糾結了一段時間後,晚餐也就結束了。 吃晚餐花費了他很長的時間,約莫將近兩個小時。 但據艾斯特爾所說,正式西餐的用餐時間是四到五個小時,他的內心對此感到詫異,但沒有表現出來: 他一點也不想在艾斯特爾麵前表現的像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傻瓜。 現在想想,他其實也沒有真正的去了解過艾斯特爾的生活,在一周目的時候,他隻知道艾斯特爾出身高貴,還是個伯爵,其餘的就沒有仔細去了解了。 他沒有去了解貴族的生活,也沒有去查一查那些貴族的習慣和喜好,他沒有想著去了解艾斯特爾的過去,隻顧著去看戀愛攻略,去看艾斯特爾提起過的書,為的是讓艾斯特爾當他的男朋友。 艾斯特爾會很多東西,凱洛知道,但從來就沒有去認真研究過。 所以他們之間的差距其實還是很大的吧。凱洛一直把艾斯特爾當成一個嬌生慣養的有錢人來看待,可是他不是一般的有錢人,他是個貴族,注定有許多地方和普通的有錢人是不一樣的。 他想到這裏,心中居然彌漫起了一絲淡淡的愧疚: 別人一對他好,他就要開始從自己身上找過錯了,這是積久的習慣,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 艾斯特爾一路送凱洛回他的房間,他現在對凱洛的認知就是凱洛不再富裕了,這和第一次他們相遇的時候並不一樣,可他卻沒有去尋找原因,他的認知告訴他,這是合理的。 他一路送凱洛回到那個小單間,在凱洛打開門之後,他微微斂起眉,他不愉快,用很挑剔的目光環視了一下這個比他的衣帽間還要小的單間,隻覺得樣樣都不合心意。 “如果你不介意……” 艾斯特爾剛想開口邀請凱洛到他所在的那一層樓居住,他會支付賬單,為凱洛訂下一個總統套房。但他非常迅速的意識到,他和凱洛還是初次見麵,尚且處於陌生人的階段,這樣貿然的邀請是非常失禮的,他不能這樣做。 凱洛聽見了艾斯特爾的話,抬起眼來看他,“什麽?” 艾斯特爾笑了笑,掩飾過去,“我是想說,如果你不介意,我想邀請你明天和我一起去散步,可以嗎?” 這座旅館變得比一周目時的豪華了不少,旅館裏的花園自然也更美麗了。 凱洛心裏對自己之前的過失還有些愧疚,艾斯特爾又這樣主動邀請他,他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他答應邀請後,正準備和艾斯特爾告別,突然想起,他這還是和艾斯特爾初次見麵,所以作了一個遲來的自我介紹:“忘了說了,我的名字叫做凱洛,是一個記者。” 艾斯特爾也忘記了自我介紹,因為之前,凱洛是認識他的。 但這一次一切都發生了改變,他便也不敢確定凱洛究竟是否還認識他。 “我是艾斯特爾。” 他簡短地說,眼神緊緊地盯著凱洛,觀察他的反應。 凱洛並沒有什麽反應,因為他其實知道,“這個名字很好聽,很高興認識你,艾斯特爾。” 凱洛毫無波瀾的表現讓艾斯特爾誤會了,他以為凱洛並不認識他,所以這樣稀鬆平常地回應,如果認識,不應該是這樣的反應。 這個誤會讓他抿緊了唇,並且產生了新的想法: 凱洛並不認識他,之前卻也沒有主動介紹他自己,直到兩人即將分別,他才這樣敷衍的介紹了一番——這個想法簡直讓艾斯特爾心驚。 按照他的一貫認知,凱洛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對艾斯特爾的印象並不好。否則,如果凱洛對他的印象稍微好一些,他就不會這樣在臨別時才自我介紹了。 貴族們的好惡一般是不會很明顯的表現出來的,隻能通過一些細節去表達。艾斯特爾作為貴族中的一員,自然也習慣性的養成了這樣的認知。 但其實,凱洛並沒有想這麽多,他隻是忘了。 艾斯特爾認為凱洛對他的印象不好,自然也不敢再過多打擾,原本還有許多話想要說,現在卻不肯再開口了。 兩人互道晚安,就分開了。 凱洛到座位上坐下,他開始思考他和艾斯特爾那一次分別。 艾斯特爾對他真的沒的說,他從不要求凱洛為他做什麽,反而還教了凱洛很多東西,而且凱洛和他相處,並沒有發現他有哪些虛情假意的地方。 所以他為什麽會離開? 真的是好感還不夠嗎?有沒有其他原因? 凱洛想起了遊戲官方所說的,“對遊戲裏的npc來說,這就是他們生存的世界。” 他是知道這個的,所以在第一周目的時候他還很注意,不讓艾斯特爾知道他的恢複速度,就是害怕嚇到艾斯特爾。 現在他想起來這個,隻是覺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艾斯特爾在和他相處的時候並沒有表現出虛情假意的模樣,反而還是一個十分稱職的男朋友。 但是對他來說,這裏是他生存的世界。 所以,也許他仍舊是喜歡凱洛的,但是人在麵對現實的時候首先考慮的往往不是愛情,艾斯特爾離開,是因為這個怪物橫行的城市真的不是什麽好地方。 生存的要求戰勝了愛情,所以他不願意再回來,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不是凱洛,他也不知道這是一個遊戲,對艾斯特爾來說,遊戲就是現實,他並不知道他回去了能否可以再次安全離開。 然後,他就沒有再來。 其實就是不夠喜歡而已。 凱洛這樣想,雖然覺得可以理解,是人之常情,但卻不覺得自己可以大度的原諒。 他很難過,也很委屈。 原本他以為他已經走出來了,可是他沒有。 他還是很在意,所以尤為耿耿於懷。 他在原地坐了一會,然後看了看自己的可在線時間,還有三個小時。 凱洛決定用這三個小時去做一下遊戲給他發的任務。 他的任務是得到一個勁爆的新聞,論壇上的大神們已經給出了攻略,有很多種任務路線可以選擇,他決定選羅斯夫人那條任務線。 他隻要在半夜去敲響羅斯夫人的門,然後觸發對話,在答應作為羅斯夫人的男伴出席第二天晚上的舞會之後,他就可以得到采訪羅斯夫人的權利。 完成上麵的任務之後,他就可以得到一個線索,然後等第三天的時候,根據這個線索躲在草叢裏偷拍,就能拍到羅斯夫人和另一個有婦之夫熱情擁吻的勁爆場麵。 最後,再給報社的主編打電話報告一下,就可以完成任務了。 凱洛來自一個八卦狗仔小報社,所以新聞也必須是和男女關係沾邊的,越能博眼球越好,而上流社會這類的事層出不窮,所以才會下血本把凱洛派來這個旅館。 ——至少任務簡介上是這麽說的。 凱洛往牆上的鍾表督了一眼,現在的時間是十一點左右,已經是半夜了。 明天晚上就是舞會了,如果凱洛想走羅斯夫人這條線,他最好現在就去敲門。 他站起來,準備出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