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在艾斯特爾的記憶裏,他和艾斯特爾之間居然是未婚夫妻,凱洛還“走了點錯路”? 這是怎麽回事? 他纏著艾斯特爾問了半天,終於把事情弄清楚了。 艾斯特爾麵對凱洛的撒嬌毫無抵抗之力,凱洛的眼神稍微有一些不快活,艾斯特爾的心就像要結冰了一樣。要想拒絕他並不容易,不,已經不僅僅是不容易了,是完全無法做到。 明明不是他的錯,他在說起過去的時候還下意識的修飾自己的語言,免得讓凱洛感到不高興。 他拿不準這是為什麽,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一頭紮進愛情裏去,他一直是對愛情嗤之以鼻的。 在他的印象中,他不願意結婚,原因有二,一是他心中有個美好朦朧的幻影,二是他受不了上流社會的糟糕風氣:當丈夫的花錢供養情婦,當妻子的被情夫花錢供養。 男人為了豐厚的陪嫁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便用到手的陪嫁去供養情婦。而女人為了地位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便又到年輕的男人身上尋找愛情。 這便是上流社會的婚姻。 他覺得惡心至極。 總之,無論如何,因為偏愛,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備,回答了凱洛所有的問題。 凱洛也弄明白了艾斯特爾的記憶究竟變得有多離譜。 聽完之後,他呆了一會,然後問道:“我這麽壞,我拋棄了你,你還愛我嗎?” “你這樣說自己,完全是錯誤的。” 艾斯特爾溫和地反駁了凱洛的話,“你不壞,你隻是一時走錯了路,而且,現在你已經改正了。” 凱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的心裏酸酸脹脹的,許多種情緒混在一起,讓人感到有些難過,又有些高興。 ——他忘記了一切,可是他仍然記得愛我。 盡管我在他的記憶裏變成了如此不堪的模樣,他還是愛我。 凱洛不想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否則他怕他哭出聲來,他換了一個新的話題,這也是他今天晚上到遊戲裏來的目的,“艾斯特爾,你知道今天是什麽節日嗎?” 艾斯特爾當然是不會知道的,所以凱洛也沒有等他回答,“今天是除夕。” “在我們家的傳統裏,除夕是要和家裏人一起過的。”他自顧自的說:“我本來不應該來,但是我想進來陪你。” 艾斯特爾不是很明白凱洛話裏的意思,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感到愉快。 家人。 哈,那是一群什麽東西,艾斯特爾的記憶雖然被篡改了,但是他對家人的看法卻沒有任何改變。 不過,現在,他有了凱洛。 凱洛是他的新家人,也將是唯一的家人。 他讀過很多書,對“除夕”這個節日也有一些了解。 不過,凱洛為什麽會和這個節日有交集呢?他並不是東方人。 這個疑惑在艾斯特爾的心中一閃而過,沒有引起他很大的注意。 這是不正常的,因為艾斯特爾一向很敏銳。 凱洛是故意這樣說的,他就是想要看艾斯特爾是否會覺得奇怪,可艾斯特爾沒有提出任何異議,神色裏也沒有露出什麽詫異。 他隻是站起來,到書架上拿了一本書翻了翻,皺著眉說:“據說除夕這一天要吃烤乳豬,凱洛,你是想吃這個嗎?” 新的限製讓他自動往一個合理的方向猜測:凱洛是因為想吃烤乳豬了才對他說提出要過除夕的提議的。 並不是因為凱洛身上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他翻了翻書,抬頭看向凱洛,顯出了一副為難的樣子,“……凱洛,這個我不會做。” 居然還挺委屈的。 凱洛:“我不吃烤乳豬!” 艾斯特爾聽罷,鬆了口氣,如果凱洛明確提出要吃,他就算是不會,也立刻要去研究的。 他放下書走到凱洛身邊,提出疑問,“那你為什麽突然提到除夕?” 凱洛:“……我亂講的,我就喜歡亂講。” 他有點哭笑不得,但同時也覺得,艾斯特爾真的好可愛。 他真的好喜歡。 艾斯特爾躊躇了一會,問道:“那你想要什麽?” 凱洛想要盡快把艾斯特爾救出來,要不然他也不會等不及地要恢複存檔了,他深深地看了艾斯特爾一眼,然後說:“我想要去度蜜月。” “路線我都想好了,從這裏一直到市中心的展覽廳那裏,你覺得怎麽樣?” 艾斯特爾當然沒有異議,他隻是有點想法:“那我們是開車去嗎?” 如果是開車的話,半天就能到目的地了。 ……這不能算蜜月吧?蜜天? “我還沒想好。”凱洛沉默了一會,“你讓我再想想。” 如果是開車去,那速度當然很快,半天就可以到。而遊戲裏那個讓所有機器都失效的設定其實是黑霧搞的鬼,凱洛現在已經很嫻熟的掌握黑霧了,所以不用擔心車輛半路拋錨。 而走路,至少要一個星期——當然不是日夜兼程,而是像郊遊那樣慢悠悠地走。 論速度,當然是第一種快。 凱洛應該選它。 但第二種,他卻可以和艾斯特爾多相處一段時間。 凱洛知道長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他都明白,但是現在,他心裏想的是:如果艾斯特爾沒有成功怎麽辦?如果之後發生的一切和計劃中的不一樣怎麽辦? 如果之後發生的一切和他預想中的不一樣,那麽他是不是就要有一段相當長的時間見不到艾斯特爾了? 他權衡了半天,最終還是選了第二種。 “走著去。” 他對艾斯特爾說,“我們走著去。” 一個星期的時間也不長,就讓他享受一下這最後的時光吧。 讓他用最後一個星期去咀嚼溫情,沉浸在愛情裏。 凱洛沒有徒步旅行過,根本不知道應該要準備什麽。而艾斯特爾雖然細心體貼,但他同樣也沒有經驗。 何況現在城市裏所有的人都變成了怪物,如果不想讓怪物幫忙提行李,那就隻好自己來。 艾斯特爾不介意提行李箱,但他絕不同意凱洛提,而為了體麵,他也隻肯提一個。 當然,如果凱洛堅持他是會讓步的。 ——讓步的是“隻肯提一個行李箱”這件事,而不是讓凱洛也提行李箱。 他自有一種奇怪的原則,有時候他的堅持很容易改變,隻需要凱洛一句話。而有的時候,他的決定又是堅如磐石的,就算凱洛堅持,他也不會改變。 到最後,凱洛堅持要幫忙提一個行李箱這件事破產了。 他也舍不得讓艾斯特爾提兩個。 兩個人討論整理了一天,艾斯特爾甚至還專門找了一本旅行指南來看,凱洛也跟著他一起看。 看著書上那些古怪的名目,那多如牛毛的繁複建議,他有點發懵。 於是他屈服在了現實之下:“算了,我們開車去吧。” 作為一個玩家,他曾經糙糙地把艾斯特爾從莊園帶到了遊戲終點,他那時候完全不知道貴族出行居然還有這麽多講究! 光是衣服,就得帶上幾十套,還是一人幾十套。 他長這麽大,衣服加起來也就幾十套吧。 一個行李箱怎麽裝得下這種排場啊?! 簡直令人頭痛。 還是開車去吧,唉。 早去早回,挺好的。 在熱烈的討論中,他已經忘記,他們是不會有“回”的了。 凱洛是無所謂排場的,他隻是個普通人,但是他認為艾斯特爾要。而艾斯特爾,呃,他自己本身也是不需要什麽排場的,畢竟已經沒有人看了,但是他認為凱洛一定要。 而為了不讓凱洛瞧不起,他也故意要講究許多東西。 就是要讓自己顯得高貴,有教養,還有豐富的財力,可以供凱洛肆意揮霍。 ——這是他根據愛情小說總結出的。 為了不讓凱洛發現,他看愛情小說吸取經驗的時候,故意挑外文版的,做的筆記也不用英文。 所以凱洛至今也不知道,在他認為艾斯特爾看的是名著的時候,他的艾斯特爾捧在手上的隻是一些庸俗的三流愛情小說。 艾斯特爾從前完全看不上這些東西,覺得完全是在胡說八道,但現在,他竟然也會覺得裏麵有些句子直達他的心坎了。 他一本正經地寫總結,卻讓凱洛認為他在記讀書筆記,看到潔白的紙上那一連串優美的外文,就很崇拜,很佩服,其實那隻不過是在寫諸如“如何討伴侶歡心”之類的話。 艾斯特爾也不肯主動解開誤會,他要自尊心,雖然已經一頭紮進凱洛的網羅裏,成為了他的俘虜,逃脫不得了,他也不願意讓對方知道的那樣明白。 因為愛情小說裏寫了,男人絕不能將他的一顆心從胸膛裏刨出送給戀人,否則那顆心的價值就會開始跌價。 他認真地思考了一番,如果凱洛要再一次拋棄他,他估計會放下一切去懇求他回來,這讓他悚然一驚,更覺得可怕,不敢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了。 艾斯特爾要讓凱洛以為他們是在平等的戀愛,如果凱洛再做錯事,他是決不會挽回的。 看了一堆堆的愛情小說,他自己也憑空生出了許多臆想,染了一些毛病,譬如要故意講講排場之類的,偏偏他又有條件來實現自己的臆想。 比如說,就連餐前酒的品類,現在他也要多多挑選,然後“順便”在凱洛麵前發一點議論,他以前可從來不這樣。 那些寫愛情小說的作家多半無緣踏進貴族的家門,也沒有機會旁觀別人戀愛,於是便多多地亂寫,艾斯特爾從前對愛情也沒有什麽研究,看那作家頭頭是道,他便上了當。 好在凱洛也不是貴族,有很崇拜艾斯特爾,所以沒有察覺出來。 艾斯特爾對著凱洛念情詩,寫一些措辭奇怪的情書,給他寫譜子,然後用鋼琴聲來表達愛意,諸如此類,等等等等,這些舉動要是被從前他嗤之以鼻的貴婦人知道了,說不準會笑掉大牙。 但凱洛不知道,又特別感動,就絞盡腦汁要回應他。 寫詩麽?他不會,但艾斯特爾給他寫的詩令他大為感動,他甚至還全篇背下了。 為了回應,他搜腸刮肚,總算是成就了一篇小小的酸詩,送給艾斯特爾,艾斯特爾被愛情迷了眼睛,覺得這是一首曠世奇作,不僅倒背如流,還用絲綢和玻璃相框裝裱一新,掛在起居室最顯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