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了學校大門,陳雙的速度才慢下來,才有時間和精力去處理剛剛發生了什麽。屈南將自己的劉海兒掀開了,他什麽都看見了,看見了自己的疤瘌臉。  看到了這塊胎記……陳雙邊走邊摸左太陽穴,借著汗水的潤滑,真想把它全部抹掉。要是自己的手是橡皮或者黑板擦就好了,能把那些顏色徹底清除幹淨。  一整個下午,陳雙就在學校附近走走停停,他還不能回家,因為下午有兼職工作。除了養弟弟,陳雙也想湊一筆錢,萬一手術能完全去掉自己的胎記呢,萬一呢。  步行街到了下午變得很熱鬧,附近有中學也有大學,年輕人居多。陳雙再一次將自己塞進泰迪熊工作服裏,忙了一會兒之後,坐在橫椅上休息。  眼皮上藥了……陳雙又想摸摸眼睛,結果隻能用熊爪摸到頭罩。屈南看見了胎記會怎麽想?陳雙不知道,當時自己的眼皮被蓋住了,他沒機會看屈南那一瞬間的表情。  看不見也好,陳雙看過很多人的瞬間反應,大部分都不怎麽好。有些人是驚訝,有些人是同情,還有些人是明明很驚訝卻還裝作不在意。  然後再找機會偷偷瞄,其實無論哪種反應都會刺一下陳雙,陳雙隻希望大家沒反應,就把自己當成一個正常人就好。  去胎記手術需要多少錢啊?陳雙再一次萌生了這個念頭,他谘詢過不少醫院,醫生都說效果不敢肯定,因人而異。手術也不是一勞永逸,需要反複去除,有些人的胎記則會變成疤痕。  變成疤痕?陳雙又隔著頭罩摸眼睛,這麽大的代價,他也不敢去賭這一把。  “是你麽?”旁邊的位置坐下一個人。  戴著頭罩的視線範圍有限,陳雙先看到一條腿。左膝蓋貼著膏藥,白色的運動短襪露出一圈淺邊,一雙又窄又新的跳高鞋。  “我是不是找錯人了?”屈南側彎著腰,靠近了問,同時揉了揉泰迪熊的耳朵。  陳雙用熊爪擋了下眼睛,才點了點頭。這人絕對是毛絨控了,他就喜歡毛茸茸。  “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還好是你。”屈南笑了笑,“我剛剛下課,從今天晚自習開始就要進行封閉訓練了,所以……這半個月都不能來步行街。兩周之後是比賽周,又有一個星期不能來,你上班的時候記得多喝水,可千萬別暈倒了啊。”  陳雙又點點頭,隔著頭罩,他有了和屈南正麵交流的勇氣。  “我啊,朋友不多,能和你聊天還是挺開心的。”屈南的手從熊耳朵上滑下來,順著工作服的表層,滑到了熊爪上,捏著爪子上的肉墊說,“其實……我今天惹事了,讓一個朋友不開心了。他一直藏著一個秘密,可是我一不小心看到了那個秘密,然後他就跑了。”  陳雙聽了一愣,屈南說的人是自己嗎?  “他……臉上有胎記,所以一直不敢被人看到。”屈南低著頭說,手指擺弄著熊爪,像手牽手了,“我沒來得及說完話他就跑了……其實沒什麽,胎記隻是皮膚上的顏色,有的人有,有的人沒有,不應該成為他恐懼的原因。可是他太生氣了,就跑了,我現在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陳雙咻地收回手來,還真是自己啊。隻是他沒想到屈南會自責,明明是自己跑了,他現在竟然自責。  “而且我反而覺得,有胎記的人……很可愛,那是他們的記號,是一種專屬的記號。隻是……他可能不這麽認為吧。”屈南又說,轉過臉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陳雙迷惑地歪著頭,從沒有人覺得自己的胎記很可愛。  “我想著,既然自己惹他生氣了,總得買個禮物哄哄。”屈南伸出手,在熊鼻頭上彈了一下,非常地輕,“到你們店裏買個熊送給他好不好?”  熊?陳雙開始點頭了,好啊好啊,還沒有人送過自己玩具呢。  “那走吧。”屈南站了起來,再伸手拉熊起來,“你帶我去吧,你挑一個,我送他。”  能自己挑嗎?陳雙又點了點頭,挑玩具挑玩具,整個人很興奮了,隻是剛站起來,還沒走兩三步,忽然頭罩劇烈震動起來,金屬的固定架磕到了他的後腦勺。  他往前趔趄幾步,裝在熊圍裙裏的手機瞬間摔了出來,屏幕碎得稀巴爛。穿道具服的人最怕被人拍腦袋,輕則磕疼重則腦震蕩,陳雙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是被人給拍了。  “媽的,敢擋老子的路!都他媽滾!”一個男人站在後麵,身上散發出濃重的酒精味,猛拍了一下道具熊之後,正準備揚長而去。  忽然,他眼前天旋地轉,被人拎著領口,雙腳騰空一刹那,被摜倒在步行街的水泥路麵上。  --------------------  作者有話要說:  屈南:虛假的furry控!第23章 罕見的綠茶  道具服很沉,全是靠金屬支架支起來的,以陳雙的脾氣肯定是回身一記鐵拳,誰敢打我,我就把誰幹趴下,可是一陣頭暈目眩製止了他。  好疼。  首先衝擊而來的就是疼,整個頭套全靠後腦勺的金屬板支撐,猛地這麽一拍,腦仁像豆腐腦似的在腦袋裏晃,一下都站不住了。隨後是密密麻麻的金星在眼前晃,本來就悶熱,一口氣沒喘上來,等他再把眼前看清楚,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蹲下來了。  “來人啊!打人了打人了!”這是不認識的人在喊。  “叫安保過來!這裏有人傷人!”這好像是屈南的聲音。  陳雙晃晃腦袋,聽到有人在耳邊喊,還不止一個人在喊。隨後有人將他扶起來,想要摘他戴著的泰迪熊頭罩。  腳底下還軟,陳雙瞬間抬起胳膊,兩隻手牢牢地拽住頭罩邊緣。他不能摘,周圍全都是人,如果自己摘了,所有人都能看清楚自己的胎記。更何況還有屈南在。  “沒事吧?小陳?我看看……”玩具店的店長也跑了出來,沒想到光天化日竟然發生這種事。陳雙吃力地搖搖頭,在大家的攙扶下站穩,又被好心的路人扶到橫椅上休息。  “快摘下來我看看!”店長也是附近大學的學生,不是老板,隻是代理的員工,年齡隻比陳雙大幾歲,“有沒有受傷啊?到底怎麽回事?”  陳雙還沒開口,旁邊的幾個年長阿姨已經看不下去了。“誒呀,就是那個人啊,喝得醉醺醺的,上來就從後麵給了一拳。”  “是啊是啊,我們都給他作證,是那個人上來打他,好像還想打第二下啊!”阿姨們義憤填膺,“要不是那個好心的小夥子在……”  好心的小夥子?店長望向路麵,短暫的騷亂已經結束。很多人圍成一圈,有的尖叫,有的拿手機拍照,有的人跑去叫步行街的安保。  再看遠處,身穿治安管理製服的安保人員手裏拿著防爆設備,正朝這邊衝過來。  他再看回人群,隻見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正麵趴倒,嘴裏還不幹不淨地罵著什麽,旁邊蹲著一個男生,穿的是紅白兩色的運動服,斜挎著一個大大的運動包。  哦,是附近的學生啊,店長瞬間放心了,那身隊服他認識,經常能看到穿同樣衣服的大學生來逛街。再瞧他的包,上麵印著大學的全名,首都體育大學。  “艸他媽的,誰打我……艸,你他媽知道爺爺是誰嗎!我艸你的!”醉漢還掙紮,全身都是酒氣,滿目通紅,因為整張臉剛才被人按在地上所以蹭了好些灰,“誰!誰敢打我!”  屈南皺著眉,很不喜歡聞酒味兒,更何況是這麽強烈的味道,隻是手掌按在這人的後腦勺上,用右腿的膝蓋骨壓住他的後心。  這個姿勢能製造強烈不適的內髒壓迫感,又不會窒息。  “讓開!都讓開!”喊聲衝破人群,是安保趕到了。屈南一見他們來了,也不多說話,右腿往下碾了幾下那人的背部,將人狠狠一扔。  剛抬起頭來的醉漢臉部往下磕,鼻梁骨著地,嘴裏罵罵咧咧地剛要站起來,脖子上忽然多了什麽東西。  是安保用防爆鋼叉固定了他的脖子。  “誰敢!誰敢!我他媽是你們爺爺!祖宗!”被固定住的男人立刻變成爬不起來的大蛤蟆,他還想掙動,可是三四名安保已經控製住他的手腳,試圖用手銬固定他的腕子。  這一下,醉漢掙紮更為猛烈,使勁兒一翻,竟然將左右兩側的小安保甩開了。小安保的年齡也不大,新開的步行街他們也是新上任,嚇得瞬間鬆了手。  銀色的手銬甩出去幾米。  緊接著,手銬被人撿起來。  “都讓開。”屈南走過來,右手捏住銬圈的固定端,熟練地甩開,帶有齒韌的半圈被甩出來,閃著冰冷的寒光。他上前兩步,左腳直接踩在醉漢的上半身,右腿屈膝下蹲,壓住了醉漢的臀部,動作一氣嗬成。  抓腕口、擰腕口、兩腕交叉放好,最後哢嚓一聲,齒韌回歸原位,兩個半圈變成了兩個整圈,將人老老實實地銬住。  整個抓捕過程完畢,屈南才站起來,留在地上一個直噴鼻血不斷翻滾的酗酒男人。小安保們再衝上來,作為步行街裏的不穩定因素,這種人肯定是要帶走。屈南作為現場目擊者,配合安保回答了幾個簡單的問題,再回到玩具店前來。  大大的泰迪熊還在橫椅上坐著,疲憊不堪似的。  “你把這個摘下來吧,再悶著你。”店長拿著迷你電風扇,對準了熊脖子的位置吹。  陳雙搖搖頭,他體質好,現在已經完全不暈了,隻是怕屈南回來,怕屈南發現躲在這身衣服裏不敢說話的人就是自己。果不其然屈南回來了,陳雙歎了一口氣,好在沒摘頭罩。  “他沒事吧?”屈南坐在橫椅的另外一端,看著店長搭在泰迪熊腦袋上的那隻手。  “可能碰著腦袋了,我說看看他的傷,他又不讓看。”店長說。  “您把他交給我吧,我來照顧他。”屈南指了指玩具店,“店裏有客人,您不進去招呼一下?”  店長這才回頭:“呦,還真有客人了,那麻煩您了,幫我照顧一下員工……”說完,店長火急火燎地跑進店裏,隻剩下橫椅上的兩個人。  陳雙低著頭,剛才自己挑禮物的興奮和快樂煙消雲散。自己一直不受命運待見,好事和自己無關,厄運總能及時砸場子。座椅旁邊放著自己的手機,雖然沒摔壞,但是屏幕全碎掉了。換屏幕又是一筆費用。  “你沒事吧?”屈南小心地問,怕驚擾了誰,“那個人喝醉了,已經被抓走了。”  陳雙扶著頭罩,小弧度地點點頭,媽的,要不是自己剛才頭暈,絕對能把那人揍成傷殘。這時,他從帶有網狀空洞的眼睛處看了一眼屈南。  “我也沒事。”屈南仿佛算準了這個不會說話的人想說什麽,緩緩地直起腰,坐正,然後往泰迪熊的方向挪,兩隻手抓著木質橫椅,指甲無意識地撓著,驚魂未定的樣子,“隻不過……剛剛嚇死我了,那人真凶。”  陳雙抬起頭,看著他。  “我和安保好不容易才壓住他,我沒打過架,一開始還有些害怕。”屈南又低下了頭,成了一個犯錯誤的人,“我是不是和你說過,我是附近體育大學的運動員?長期接受體能訓練,好在我反應能力快一些,不過……還是挺可怕的。”  陳雙聽著,等了幾秒,伸出左熊爪,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右手背。媽的,這人也太純了,連打架都不會啊?他要是知道自己從小學就開始打架了會不會嚇死?  “你在安慰我?”屈南的手猛地一動,像抓小偷似的,一下子將熊爪壓在掌心下麵,抽都抽不回去,“謝謝你的安慰……現在你陪我去挑熊吧。”  陳雙的嘴抿了幾下,搖搖頭。剛才自己的快樂已經耗光了,有些事就是這樣,再來一次就沒意思了,他也不覺得命運會偏愛自己第二次,誰知道又發生什麽呢?  屈南看他搖頭,也沒有追問,而是自己站起來,徑直走向了玩具店。陳雙蔫頭耷腦地坐著,隻恨自己運氣太差,自己的人生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啊,每次都這麽倒黴。  大概過了幾分鍾,耳邊響起了說話聲。“給,送你的。”  陳雙猛地抬起臉,一個中號的泰迪熊玩偶就在眼前,還穿了一件棕色的t恤。大腦不禁思考,陳雙一把將熊抓過來,先牢牢地固定在臂彎裏,小心翼翼地捏著熊屁股。  等到他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很沒禮貌,才抬臉看了一眼屈南,再看一眼玩具,沮喪地抓著小熊一條胳膊,不情不願地將它還了回去。  “拿著吧,這個就是送你的。下次我再挑一個送我那個朋友,你和他都有份。”屈南看透了他一連串的動作,“剛才那個人打你,我替他和你說聲對不起。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不講理,你走得好好的,他非要過來招你一下。又不怪你,還嚇著你了。”  他話音剛落,陳雙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回來,將小熊放在胸口上。一個特大號的熊抱著一個中號的,看上去有些搞笑。但陳雙不這麽覺得,情不自禁地笑了笑,還以為今天沒禮物可收了,沒想到屈南專門買一個,給不認識的人。  自己現在穿著道具服,在屈南眼裏就是不認識的陌生人。他人真好,又純又好。  “這個是我的手機,給你用吧。”屈南拉開運動包,取出兩部手機來,“我剛好有兩個,但是這個不怎麽用……”他把其中一部的電話卡取出來,再把手機放進泰迪熊的工作圍裙裏,又從包裏拿筆記本和筆,快速寫了一串,“這是我的電話,以後有什麽事你可以找我,或者……陪我聊聊天,好麽?運動員的生活很枯燥,除了訓練和比賽,我沒有時間去交朋友……”  陳雙看著那張紙,抱著小熊,緩緩地伸出手去,拿到紙之後再塞進圍裙,像收了什麽小費那麽緊張。艸,自己這就算擁有屈南的手機號了?以後是不是可以假裝陌生人去逗屈南啊?  “那好,記得給我發微信啊,我先走了。”屈南笑了笑,捏夠了熊耳朵才起身,“記得多喝水,工作的時候可別暈倒。”  看屈南快要走了,陳雙晃悠悠地站起來,衝他招了招手算作說再見。屈南也招了招手,很快消失在人海當中。  這就走了?陳雙又坐下了,盯著屈南消失的方向發愣。但他的注意力馬上被懷裏的小熊吸引,笑著給小熊的t恤抻平,用力拽掉了它身上的價格標簽。  這是自己的了,陳雙抱住它,用頭罩上的鼻子蹭了蹭小熊的臉。  屈南在遠處看著,等泰迪熊站起來正常走路才放心,轉過身準備回校。誰知道這一轉身,看到的人是陶文昌。  “南哥,我看你好半天了,你幹嘛呢?”陶文昌歪著頭問。  “我?我沒幹嘛啊。”屈南把運動包挎好,“這麽巧啊,你也來逛街?”  “是挺巧的,那熊是不是我徒弟?”陶文昌從來不和他繞彎彎,王者局都是直接開大招,自己眼前的,就是一種很罕見的綠茶,“你挺可以的啊,明明剛才是你先動手打人,結果喊了一嗓門叫安保,你就變成合法見義勇為了?”  “是麽?”屈南也看陶文昌,忽然問,“我剛才打人了麽?沒有吧,你看錯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陶文昌:目睹了全程的我大為驚歎!  屈南:我幹什麽了?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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