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黑披風內裏是紅色的,幾乎將兩人包裹在了一起。銀發上似乎沾著水,順著發尖一滴一滴地滑落,流淌到被壓著的人身上。  蘭伯特避開了提出的問題,隻壓低聲音問:“為什麽要走?”  不同於斯摩萊特的紅眸,他的瞳孔是深灰色的,隻會在某些特定時刻透出些血氣。此時眼眸低垂、柔軟的碎發遮在眼簾,隱隱有點故意示弱的意思。  但鬱源一點沒感覺,內心毫無波動,一字一頓道:“先放開好好說話,行嗎?”  他是看不透這幫吸血鬼喜歡把人按住談話的習慣,好像遊戲裏沒有椅子可以坐一樣。  蘭伯特沒鬆開,反而越抱越深。鬱源感覺自己簡直快有點呼吸困難,發出抗議,對方才鬆開一點。  也虧得對方似乎是把他突然消失當成了某種法師,遊戲內的世界邏輯是可以自洽自圓的,npc應該也不例外。  但他又不能說“我在打遊戲遇到bug才遇到你們,現在問題解決啦,我隨時都有下線的可能,拜拜了。”  正當鬱源還在想怎麽編點胡話的時候,埋在他身上的蘭伯特卻突然注意到了什麽東西。  隻見對方用手指挑起他脖子上一道藤蔓掛繩,一點一點,慢慢地抽出來,最後露出一個金質的狼頭吊墜。  之前沒有出現過,那就是他離開後才戴上的。  這是副本掉的裝備。鬱源正不解對方怎麽會注意到這個,就見近在咫尺的臉上,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失落表情。  “......”不是,怎麽回事。  鬱源以為對方是對衣服的問題耿耿於懷,連帶著在意自己弄來一個吊墜的問題。  蘭伯特沉默著不知在想些什麽,眼神之複雜,不是鬱源能理解的。  數次輕啟薄唇,卻又沒說出話。  摸不清狀況的鬱源剛想嚐試解釋,就聽猶豫了半晌的蘭伯特,終於說道:“所以你突然離開......是去見了某個狼人?”  他能聞出狼的味道,更不用說這個金吊墜的造型極容易辨認,屬於某個狼人裏的大家族。  鬱源震驚臉:“???”  竟說不出話。  不是,先不說他隻是打了個魔狼副本,你這幅表情是怎麽回事?  搞得他好像特別喜歡狼人一樣——他知道遊戲設定裏是有血族和狼人是宿敵關係,非此即彼。  見此,似乎當他是默認了,深灰色的眼眸驟然暗淡下去。  這目光盯著他,仿佛他今天跑路一天什麽都沒做,是專門為了去見個不知名的狼人。  幽幽散發的氣息猶如實質,兩人相互對視,非常沉默,鬱源的心情頓時更加複雜。  他有證據懷疑,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對方已經根據現有的信息,腦補出一套完整的邏輯鏈了。  突然消失,賣了法師袍換錢,身上多了一個狼頭吊墜,一見麵就物理攻擊......  遊戲誤我。第23章   瞎話這種東西是越編越多的。  這次的信息量實在太大,饒是熟練如鬱源都不知道該怎麽圓回去。  “不是,我沒見什麽......”  但還沒等他完說話,蘭伯特先一步加深了埋在他肩頸處的動作。  深深的呼吸,像是要攫取人身上的氣息。  鬱源登時僵住了。  “......”你這才更像是狼人吧。  他很想知道自己有什麽好聞的,畢竟他現在還聞不到血的味道,不禁有點懷疑自己對於血族來說,聞著會不會是一塊人形小蛋糕之類的。  夜幕下,漆黑的房間裏,蘭伯特的聲音很是低沉。  “如果是我沒照顧好你,所以你想離開,可以告訴我。”  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吸血鬼,很具有學習鑽研的精神和永遠都用不完的耐心。他盡可能地查閱了能找到的、與人類有關的書籍,記下許多需要注意的要點。會為使用蜂蜜還是楓糖而小小地糾結一下,也會擔心絨被是否不夠柔軟,讓麵前這個人類感到不適。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精心計算,無比珍重地對待來之不易的珍寶,生怕風一吹,對方就會消失不見。  但就在前不久的某一個時刻,這個原本轉瞬即逝的擔心,居然就成真了。  額前細碎的頭發紮到眼睛,鬱源伸手想去撥開,卻被蘭伯特先一步撥到一旁,完整露出一雙墨藍色的眼睛。  像是不可探知的深海,沒人知道這雙眼睛的主人在想什麽。  一番近乎於傾訴的表態,一時間,令鬱源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技術員a80跟他說過,遊戲的問題可能是出在npc自我學習的程度太高,而他這個玩家恰好就不明原因地,吸引了npc的注意。  全息遊戲的npc,像真人一樣的ai,鬱源漸漸理解的一點是,他們的很多行為都不是程序,而是學習成長的結果,是“自我意識”做出的選擇。  而在某些時刻,他也許也不小心,把npc當真人來看待過。  “我離開是有別的原因。”鬱源的語氣同樣平靜,並不留情,“而且我很快會再去別的地方。”  下一次被a80聯係的時候,就是問題解決可以下線的時候。  沉默在空氣中氤氳發酵。  鬱源的眼神篤定,拿定了不會有任何人能夠阻攔他。  隨時都可能下線,甚至於下一秒也許a80就會聯係他,隻是時間問題。  蘭伯特似乎是能夠讀懂的,他會著眼於每一點微小的細節,善於洞察人的表現。  但他隻是盯著。  鬱源實在受夠了被按在牆角的動作,披風的絨毛蹭得他癢,推了一把。  蘭伯特終於是把他放開。  這房間不算小,鬱源摸黑在一把沙發椅上坐下,點亮了一盞油燈。  螢火蟲似的小小光芒照亮了室內一角,勾勒出一點溫暖的意味來。  蘭伯特在另一邊坐下,厚重的披風垂到地上。他摘下手套,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了什麽東西  鬱源都不用仔細看,就猜到了是什麽。  果然,沒兩下後,被剝開糖紙的血塊糖就被遞到了他麵前。  “你應該需要這個。”  以鬱源現在的狀態也可以接觸人類的食物,但並不會帶來有效的能量。  鬱源沒推拒,接過後含到嘴裏。  這次的味道,似乎又有點不太一樣。  但這時,他突然想到什麽,一邊咬碎糖塊一邊問道:“呃,另一個n......我是說親王,沒有跟你一起?”  他之前從南瓜那裏得知了這兩個npc間的兄弟設定,他們一起行動也就沒什麽奇怪的了。  聞言,蘭伯特的表情變得有一點微妙,卻沒有說話,有意回避了這個話題。  鬱源忍不住有點好奇再次追問。  蘭伯特:“不重要。”  這話是不想他繼續問的意思。鬱源挑挑眉。  這兩個npc之間......總覺得發生了什麽。  竟是完全沒思考過自己是引起問題的源頭的可能性。  自己該說的話都說過了,一直沒等到對方回答的鬱源又強調了一遍:“我真的很快就走了,你沒法把我留下的。”  他其實也還挺想建議這兩個npc要是真的無事可做,想抓個人類變成吸血鬼從小養起,也許可以重新選個合適的目標,總之別讓像他這樣的玩家沒法下線就行。  蘭伯特那蒙著一層灰霧一樣的眼神透過薄薄的鏡片,多了一絲嚴肅的意味,卻又讓人覺得說不清道不明。  不說話,但不代表沒有意見。  鬱源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深感自己遇到的都是些什麽事。他摘下脖子上的金狼頭吊墜,放在一旁。  “這東西,呃,你就當我隨便撿的,順手就給戴上了。”鬱源在心裏盤算著,明天就找月穀把這個裝備賣掉,“我也不認識什麽狼人。”  遊戲裏有跟npc交友的係統,但他何止不認識狼人,連好友列表一共都隻有五個人——這兩個吸血鬼先占去了兩個位置。  “我也能解釋昨天突然消失。”  鬱源不得不承認因為今晚隻有蘭伯特在場,對方的態度也令他不由得多了些耐心,想在下線前把這件事情都處理清楚。  畢竟他永遠都不知道這兩個吸血鬼什麽時候會再出現,也許日後做某些主線任務,會避不開血族領地也說不定。更不必說,高人氣npc相關的活動也是很多的。  現在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一切都說清,省得再尷尬。  “昨晚在滿月城,嗯......”鬱源摸了摸鼻尖,突然有了想法,“是法師聚會——每個月滿月,元素法師都在滿月城見麵,我直接就被人召喚走了。”  滿月時在滿月城見麵,聽著更像狼人會幹的事情。但他隻能硬著頭皮往下編。  蘭伯特沒說話。  “理解我一下,”鬱源眨眨眼,故作可憐,“我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法師,都沒來得及反應,直接就被傳送過去了。”  “普普通通小法師”倒是真的,他全身上下的屬性要多低有多低,也就比剛滿級的新手強一些。  半邊陰影打在臉上,蘭伯特默默歎了口氣,又問道:“那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鬱源以為對方會追問什麽問題,把話說開,著實沒想到對方還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他猛搖頭:“我隻想待在這裏。”  甚至還跟人約好了今晚去打本。  “不是回城堡。”說這話的時候,蘭伯特還捏著手裏的糖紙,黏黏的觸感沾了一手,裏麵的糖塊已經進了另一個人嘴裏,“你喜歡的話,我陪你留在密林城,好嗎?”  鬱源這下算是明白了:他能選擇的是待在那裏,而不是對方跟不跟他在一起。  蘭伯特沒有追問他更多的問題,似乎也並不在意他接下來會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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