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師弟很有趣。”他對鏡子說。  短暫數秒下線後,再上線的卻是一個更冷酷的人:“不要做多餘的事。”  “看我心情。”任逸飛笑著從鏡子前離開:玩哭了再還你。  副本的名字叫做春日宴,也是邀請卡上寫著的。  宴會主人說目的有兩個,一個請眾人玩樂賞花,一個慶祝孩子出生。  姑且這麽信了。  如果可以,他不想和‘鬼’有什麽對手戲。但是知己知彼,對他的演繹計劃更加有利。  ‘鬼’是熟知副本的人,也是最容易看破他的偽裝的存在。  按著之前兩次遊戲的經驗,‘鬼’和這個宴會一定有著某種聯係,或者就是宴會的主辦方,也就是便宜師弟、便宜師妹、和叫花籬的大肚子側夫人。  也有可能是某個被邀請的客人,比如鶴君這樣,和主人有許多利益或者情感瓜葛的妖魔。  副本是鬼的執念,若是沒有身死對象,那麽副本的時間點多半是在‘鬼’還活著的時候。  從這一點出發,‘鬼’必然知道npc們在這次宴會上應有的反應,從而推測出哪些是玩家,哪些是原裝貨。  副本的npc不會完全照著‘鬼’的記憶行動,但是npc的本質不會改變,還是‘鬼’記憶中的樣子。  當然,玩家的存在必然幹擾到npc,從而影響‘鬼’的判斷,但是這種判斷僅僅針對不熟悉的對象。  就像是上個副本,‘鬼’對於任逸飛扮演的玩家其實沒有那麽熟悉,唯一的接觸就是送外賣的時候,這給任逸飛的表演提供了空間。  因為不熟悉,就算最後‘角色’黑化,‘鬼’也沒有懷疑,因為一切都是合乎邏輯的。  這次情況不一樣,任逸飛已經被逼到人格分裂了,可見他的表現和原主是有差距的。和記憶劇情一比對,很容易就能找出他這個偽裝的玩家。  從這個角度看,覺得任逸飛的表現有明顯問題的,可能就是鬼。  然而從始至終,居然隻有原主師弟一個人肯定他不是。  但是,若‘鬼’是原主師弟,他壓根不會相信人格分裂這一套,分分鍾看穿他就是西貝貨。  可見原主師弟也不是。  大膽排除掉宴會上這些和他有過接觸,卻沒有發現異樣的npc,剩下的就是宴會上的玩家、不在宴會上的妖魔和玩家。  唔,這人數也太多了,這要怎麽找?  任逸飛歎氣托腮,難怪副本難度會和人數掛鉤。  對隻想鹹魚的玩家來說,人數越多越好渾水摸魚,對一心通關搞事業的玩家來說,人數越多,排查越難。而對他這樣隻想演戲的,存在感越高,破綻越多。  他已深深感受到副本的惡意。  任逸飛強打起精神。  為了這場遊戲,他連封印都不得不解除了一部分,付出實在太多,必須有所收獲才對得起他的慘烈。  ‘鬼’暫且不提,就說說今日遇到的異常,或許還能串起線索。  神秘花園、侍女皮下的巨蠅、迷宮走廊、小老頭的特別反應,都是一個個發光碎片,隻等一條邏輯線。  小碎片閃著光在眼前飛舞,眼皮子卻變得很是沉重……  “?!”任逸飛睜開眼,並不在房間,而在他的意識世界,那間小小水泥房。白發紅眼的‘他’正在翻閱書本。  “誰允許你進來的?”任逸飛伸手將其按在地上,眼睛眯起,“這是我的地盤。”  將自己一分為二後,白麵和黑麵的意識世界也分裂開,這裏是簡陋的水泥房,那邊卻是金碧輝煌的宮殿。  他們兩個從不相互串門。  ‘他’看著任逸飛,伸手觸碰他的臉:“幹嘛生氣啊?”  任逸飛不說話。  “你看你現在的表情,恨不得殺人。解鎖的情緒是貪婪?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憤怒跑出來了。”  ‘他’的手臂纏繞著他,聲音卻帶著誘惑,口中呼出的熱氣吹到耳朵上,刮起身上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什麽時候完全解鎖?”‘他’埋在頸窩頭發裏,吸著他身上的香氣,像個肌膚饑渴症一樣抱著他,“我迫不及待,想和你融為一體……你不喜歡嗎?”  任逸飛單手推開他,皺著眉,帶著點不耐煩:“差不多得了。”  找別人撩去,對著這張臉他硬不起來。  ‘他’的身影就淡去了,留下低低的笑聲:“遲早你要釋放‘我’的,因為我就是你。再會,親愛的我。”  任逸飛站起身,在四四方方水泥間走了一圈,他隻有意識沉睡的時候才會出現在這裏。在外界,他的身體進入了沉睡狀態?  這睡意實在來得突然,是什麽東西在搞鬼?  外界,任逸飛睡著後不久,房間扭動了一下,圓圓的木柱上長出一張臉,接著又是一張。這些臉有的哭有的笑,有的男有的女,都密密麻麻交疊著。  “找到了……”  暗中傳來充滿貪婪的歎息聲。  地磚縫隙裏抽出一根根頭發絲粗細的黑色觸角,從門口到床邊,像一條條扭曲爬行的寄生蟲,密密麻麻聚集過來。  它們一路聚集到床邊,小觸角探頭探腦,躍躍欲試。  此時若有人看到這一切,必會大吃一驚。  整個房間就像是魔窟,柱子上臉疊臉,天花板垂著眼,地板上都覆蓋著一層‘烏黑秀發’。  這些頭發無風自動,像河裏的水草飄來蕩去。若是細看,他們會看到,每一根的頭發絲都是一條極為細小的觸角,一頭拚命在地板裏鑽,一頭貪婪地朝著房間裏唯一的活物。  多麽強大的靈魂?多麽充沛的能量?這具身體飄散著讓人無法拒絕的‘香氣’。  觸角們迫不及待想要鑽進去,鑽進每一個毛細孔裏,穿過皮膚、脂肪、肌肉,狠狠咬住裏麵的內髒,拚命吸取能量和營養。  “想吃……吃了他……”  黑暗深處傳來柔嫩的聲音,帶著孩子饑餓了要吃奶的純粹渴望。  “不行,”這個聲音變幻語氣,仿佛換了人格,“他不行。”  床邊頭發絲一樣的觸角已經爬到枕頭邊,‘烏發’蕩起了波濤,它百般不舍,不想放棄。  “不行。”那個聲音又提醒一次,語氣比先前還要嚴厲,“他會生氣的。”  ‘烏發’顫抖了一下,又輕輕蕩著。  “暫時還不行,”感覺到‘烏發’難過的情緒,聲音稍弱軟下來,“走吧,時間到了。”  觸角卷起來,一步一頓,帶著強烈不舍慢慢後退。  已經覆蓋了整個房間,包圍住整張床的黑色頭發絲就這樣一點點後退消失。  地磚縫隙裏的頭發絲再一次鑽了回去,臉消失,房間很安靜,也沒有任何不對的痕跡,就像那些東西從未來過。  作者有話要說:  a:想吃……  b:你吃吧。  副本,完。  阿飛老師課堂時間:  (1)  同學甲:聽說老師把自己切成七片了,真的嗎?  阿飛老師:不要人雲亦雲,老師什麽時候切片了,老師隻不過是把某些總是跳出來的危險情緒關了起來。成年人偶爾會有些可怕的念頭,這時候應該像老師一樣,把老虎關在心裏,保持正確三觀,做個對社會有用的大人。你!三人成虎的故事,默寫十遍!  (2)  青鴻:老師,師兄已經一百年不理我了。  阿飛老師:你長大了,是個成熟的師弟了,應該學會自己找一根繩子吊死。  (3)  薩曼:老師,你喜歡我身上的香味?  阿飛老師:沒有的事。  薩曼:上一章,上上一章。  阿飛老師:……哦,我人格分裂。下課!第46章 春日宴(12)  “……”  天亮了,晨輝公平地灑落在世間萬物上。  薩曼坐起來,後背全是冷汗。  夢裏他們在昏暗的走廊,油燈昏黃的光拉出一條金邊,兩個白衣妖魔站在他麵前,一個強大冷漠,與世無爭,一個雖也高傲,卻更像是初出江湖的少年郎。  這兩張臉晃來晃去,突然變成黑色巨蠅的頭。  巨蠅長著針頭一樣的嘴,朝著他的腦殼中直直紮入。夢裏的他卻像是被人控製住,居然完全沒有反應。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他掀開被子爬起來,先一一檢查了房間裏的小機關。那是他用浮塵和頭發絲做的小機關,若是有人,或者有什麽東西進來,都會留下痕跡。  薩曼仔細檢查了窗台上、門角、床邊等等地方。小機關沒有被觸發,也不知道是沒東西進來,還是避開了他的機關。  重新弄好機關,他去衝了一個冷水澡。  房間附帶著一個小型浴池,他還是喜歡脫光了站在那裏,冷水從頭衝下。然後整個人就清醒了。  清醒的薩曼準備出門覓食。  和昨夜的寂靜不一樣,他的屋外來來回回有人走動,薩曼開了門,發現外麵聚集了不少玩家,他們正在說昨日死亡的人。  “你好。”他微笑著和人打招呼,並且物色著可以交易的對象。  遊戲副本裏,信息也是一種商品。  子時將過的時候,所有玩家的卡牌都進行了第二次信息更新,也就是玩家死亡人數的更新。  玩家人數較少的時候,死亡一人就更新一次,但是百人團人數較多,通常是子時將過的時候通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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