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已經完成,聯係已經建立,而罪魁禍首還沒抓到。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兩件事,一是背道而行,二則是善尋好友。”陳深就像是教幼兒園的小朋友,逐字逐句分析解釋,生怕過於深奧他們聽不懂。  其實她的意思是,什麽樣的人容易被選中,就盡量把自己往不容易被選中靠。天賦這東西改不了,但是可以嚐試發呆,不去想創作的事,讓自己靈台清明。  其次,就是去找一個信得過的朋友,從此形影不離——這件事結束前這樣。這樣,在自己被影響產生幻覺的時候,朋友還有機會拉一把。  都是些低段玩家大呼‘妙哉’的基礎操作,傻,但是有效。  任逸飛看出來了,陳深想要把這些人變成‘自己人’,這才拋出這些魚餌。可是他們就是變成了‘自己人’又有什麽用?  猜不透陳深的打算,任逸飛幹脆關上大群,他從床上爬下來。  在他的書架上有一個透明的塑料盒,裏麵有刮刀和油泥,他有一種想要創作的衝動——如果創作可以讓他白日見怪物。  他還把手機連上充電線,調整好角度,開啟了自拍模式的錄像。  任逸飛會一點雕塑,沒到職業級,頂多能拿出去見人。但是他手裏拿起四四方方的油泥的時候,他就讓自己完全投入到創作中去。  一開始可能是做戲,但是真的完全把心思灌入進去的時候,他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快樂。  任逸飛的童年沒有黏土玩具,長大後因為補償心理買了很多粘土玩偶,手工玩偶。但是他沒有如此刻這樣快樂過,好像他在賦予這塊泥土新的生命。  他小心翼翼給怪物做出了鋒利的爪子和有力的後腿,模糊掉的記憶忽然變得清晰,那個感覺出現了!  他假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仿佛沉迷在雕塑的世界。他的大腦裏,很多被遺忘的東西都被觸發了。  周遭的環境似乎在變淡,空間微微扭曲。他能感覺到,自己即將跨入那一條的捷徑,在精神的世界和不可言說的存在對視。  某一刻,他的世界變成了單純的黑白兩色。然而這裏竟然沒有其他任何顏色,隻有無窮無盡的灰,任逸飛感到壓抑。  這裏是哪兒?是鬼利用祭祀建立的通道嗎?  那些細小的黑色和白色小格子組合成了灰色的世界,這些東西看起來都很低落和沮喪,身處其中的任逸飛居然也感覺到了低落和沮喪。  他回憶裏所有讓人低落的難過的情感都出現了,凝聚成一個大烏雲,在他心底飄著雨。  他想到了下雨天,又或者那不是下雨天,而是他躺在床上,一邊的手腕被割開了,耳邊是滴答滴答血液流出和落下的聲音。  他的精氣神也要隨之離開,覺得就此死去也沒什麽。  任逸飛的手腕上亮起一圈紅,他從那種沮喪和憂鬱的情緒裏蘇醒過來。  “社員瘋癲或者恐懼或者絕望的情緒就來自這裏?”  他感覺到外麵還有更容易讓人迷失的極端情緒,那些情緒激著他,讓他不得不拿出最強的姿態。  受困的窘境跟著‘張正元’的皮囊一起剝離脫落,剩下還未解鎖的情緒在這個特殊的環境裏避開了封印爭先湧出,他正回歸全盛時代。  任逸飛閉上眼,滿足地歎息。  他的力量節節攀升,然而身上欲望也在毫無節製地狂漲,破壞、混亂、殺戮、暴戾、瘋狂,種種惡的氣場環繞著他。  惡的力量驅逐善,獸性驅逐人性,任逸飛化作非人的‘惡鬼’。  他站在一片虛無中,白發像在風中亂舞的雪,眸色和嘴唇一樣嫣紅,他身上仿佛穿著一件黑袍,但仔細看卻能看到黑袍上一粒粒細小的黑洞。  這根本不是黑袍,而是無數個破碎的小世界怨念的載體。  黑袍翻卷,下麵沒有腳,空空蕩蕩。  任逸飛展開細長的手指,尖而長的指甲隨手就從虛空中勾了一麵白骨麵具,他戴上麵具,隻露出塗了血一樣的嘴唇。  封印了的他是人,解封了的他是‘鬼’。  吞噬了大惡人係統,也順便接納了它所攜帶的所有惡,他就成了行走在地上的邪物,如這個副本的神秘力量一般的存在。  人類不能見他真身,見了就會被影響,變得偏激且欲望飛漲。  然而這裏並沒有人……任逸飛眯著眼,走出之前的小圈子,眼前豁然開朗。  他沒看到封鎖在漆黑地方的‘神秘力量’,倒是看到了一些‘人’。白日見過的那些已經受到影響的人,他們的影子似乎被遺落在這裏。  他甚至看到了‘趙蕊’,在虛無的世界轉著圈圈,並且臉上布滿絕望。  “這些影子就是npc和這裏的‘聯係’麽?”任逸飛看著,他覺得自己應該過去幫個小忙,這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然而此刻他的內心世界也是荒蕪的,友善成了一種紙片般的概念。  相互守望的人類本能似乎從他的血脈裏被剔除了。任逸飛提不起興致,並且開始覺得很無聊。  順著這些影子的方向,任逸飛走到盡頭,他看到了一個特別的影子,是薩曼的角色,他格外不同,脖子上還套著燒紅的符文。  薩曼神情迷茫,就像是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並且感覺到苦惱。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問四周圍的空氣。  沒有任何東西應答,薩曼就想走,可是脖子上東西深深嵌入他的靈魂,他哪兒也去不了。  “我必須回去,有人在等我。”  恰此時任逸飛從虛無中現身,他看到了薩曼,他們四目相對。  脖子上那個東西……似乎是‘咒’。本該是落在角色身上的,但是因為薩曼在這個身體裏,他的靈魂也被迫蓋上了這種標記。  任逸飛那冷硬得如同冰河的心髒似乎裂出一條縫,縫隙裏散出淡淡憤怒。  “這是我的所有物。”  他看那個‘標記’礙眼極了,伸出手就想挖掉。他細而長的指甲紮入脖子,沒有血,但是肯定很疼,薩曼疼得身體都微微顫抖。  但是很奇怪,薩曼沒有動,沒有拒絕也沒有抵抗,他的雙眼溫柔地看著他:“你來接我了。”  “你認識我?”  薩曼搖搖頭。  “很好。”任逸飛又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愉悅。  這太難得了,他更舍不得將其拱手讓人,這可是他先選中的,他的所有物。  他繼續挖,指甲已經碰到了那個‘標記’,就要直接摘掉,忽然一陣風吹來,所過之處空間直接破碎,眼前的薩曼居然直接消失了。  “這不是‘神秘力量’所為,這是……”任逸飛忽然想到什麽。可是不等他動作,他也被甩出去。  再‘醒’過來,他還坐在寢室裏,紅繩還死死鎖著他其他的情緒。  任逸飛手裏拿著泥塑,不過這會兒他一用力,油泥雕塑直接被捏變形。他幾乎無法控製自己一瞬間的憤怒。  荒、蕪、之、角!第245章 深藍(12)  紅繩緊緊勒住他的手腕,壓製著蓬勃的怒氣值,名為憤怒的情緒幾乎就要借此機會破開封印。但是他看到電腦屏幕裏自己的影子,忽然冷靜下來。  “不管荒蕪之角打的是什麽主意,讓它落空就好了。”  手裏捏到變形的油泥被丟到一邊,任逸飛拿起拍攝狀態的手機,想看看自己迷失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他打開視頻,畫麵從雕刻油泥開始。畫麵裏的他低著頭把玩手上的油泥塊,他小心捏出大致的形狀,並且開始往細了雕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忽然在某次秒針滴答過後,畫麵裏的任逸飛停住動作。  任逸飛看到,畫麵裏他的雙眼開始渙散,不再對焦。接著,他的眉毛內角上抬,上眼皮上抬,並且嘴角下撇。  悲傷。  但這並未結束,這張臉上的表情開始消失。這不意味他不再悲傷,反而是傷心到麻木的地步。  在那個灰色地帶感受到的東西,似乎回饋到本體的身上,他無法自控地感覺到絕望,甚至想要輕生。  回想那時候那些影子的表情,任逸飛認為,每個人被激發的情緒都是不同的。有的人是絕望,有的人是憤怒,有的人是狂熱,還有人是恐懼。  薩曼尤其不一樣,他是祭司,也是最特別的祭品。  原主在自己身上刻下了屬於‘神’的印記。然而不知道是靈魂質量太低,還的因為敏感度不夠,原主沒有成功。  而這沒有成功的印記現在被進入這個角色的薩曼繼承了。  為什麽任逸飛這樣肯定?因為那個該死的印記上是薩曼靈魂的味道,而不是另一個人的。  如果是別的正常的副本,絕不會有這種事。然而這個副本太特別了,它最特別的地方,是‘它’真的存在。  不隻是‘它’,荒蕪之角暗搓搓的想要吞噬更多力量,搞不好這個副本裏還存在其他這類生命。  但這些任逸飛不關心,他隻知道一件事,薩曼這次危險了。  怪物們對自己標記的所有物都有非一般的占有欲,就算最後副本通關,染上印記的薩曼的靈魂也無法回到荒蕪之角。  他會成為那個該死的祭司的替罪羊,雖然那個祭司估計迫不及待想要回到他真神的懷抱。  而他的靈魂一旦落入另一個邪物手裏,再搶回來,千難萬難。  要阻止這種事,現在隻有一個辦法,用祭司真正的靈魂將薩曼換回來。反正原主也很期待這件事。  那麽真正的祭司在哪裏呢?  任逸飛無意識地咬著手指,他有一個瘋狂的主意。  定了定心,任逸飛再一次打開手機裏的拍攝視頻,想要再找找有沒有其他的線索。畫麵裏他的表情從平靜到悲傷,從悲傷到麻木。  一開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張臉上,然而後來,在第二次第三次重播的時候,他突然注意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為什麽畫麵裏隻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他將聲音放到最大,大到可以聽見寢室裏最細微的風聲。然而他就是沒有聽到理論上應該有的鍵盤敲擊的聲音和人類呼吸的聲音。  不知道是想到什麽,任逸飛暫停了畫麵,他伸手把畫麵放大。鏡頭對著他的臉,還有一個櫃子和書架作為背景,他放大的就是背景。  書架上,為什麽空蕩蕩的?  ‘噠噠。’身後的室友踩著拖鞋在地板上走,任逸飛已經關掉了手機,他回頭微笑:“中午需要我給你帶點東西嗎?”  室友奇怪地轉過頭:“不用。”  午飯時間,任逸飛背著書包離開了寢室。他不知道和他一個寢室的到底是什麽東西,更不知道說破之後,這個東西會不會立刻露出殺意。  按著張正元的武力值,恐怕隻有被剁的命運。  和怪物一個寢室的任逸飛,作為祭司獻祭的薩曼,噩夢開場的原來不是薩曼一人。  下午三點多,查房的人來了,是他第一次遇上的那個查違規電器的中年男人。  學生們都探出腦袋看,想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因為規定,在房間徹底消毒之前他們不能出自己寢室,這些學生便在網絡上討論,一些在自己的班級群,一些在學校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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