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逸飛坐在學校長亭裏,不遠處的小路有學生走來走去,都是去吃飯。他背對著這些人,麵朝著湖麵。  “冷靜,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冷靜。”  繡著l&y的手帕之迷已經解開。  一年甚至兩年之前,於雪明就和副社長接觸,後來她成為副社長的秘密女友,也是這一次副本的一個隱藏輔助。  於雪明是易感人群,並且她天賦出眾,剪去的頭發還成了沒有靈覺的副社長的媒介,也就是祭祀時候戴的假發。  或許因為這個,於雪明受到神秘力量的影響比較大,甚至可以製作出刺激到其他易感人群的木雕。  因為副社長的身份被薩曼頂替,她以為愛人被孤魂野鬼取代,殺心漸起。  之後不知道是被人誘導,還是自己理解錯誤,於雪明認為,隻要祭祀成功,副社長就會回到自己的身體裏。  於是,她到醫院放置木雕,促使玩家自殺。  任逸飛傾向於有人誘導。  於雪明怎麽知道,木雕一定可以誘導這些人自殺?除非很了解祭祀的人,否則不會這樣確定。  這個人,隻能是‘鬼’。  於雪明很愛副社長,但是副社長真的那麽愛她嗎?隱藏戀情,用她的頭發作為媒介,誘導她殺人……  ‘假如再碰不見你,祝你早安、午安、晚安。’  這是於雪明最後一句話,為什麽她會說那句台詞,她是說給誰聽的?鬼?  找不到頭緒,任逸飛翻出書包裏的筆記本,上麵有些雜亂的線索和偶爾的靈光一閃,像是散落的珠子。  “根據於雪明的說法,祭祀是為了解決副社長男身女心的問題。”任逸飛在這句話下麵劃了重點,哪怕隻是為了暫時解渴,‘鬼’也會選擇女性的身份。  任逸飛把群裏非易感人群的女性拉出來,有七個之多。  太難找了,有沒有辦法讓鬼主動出來?  一邊是薩曼失蹤,一邊是撲朔迷離的劇情線,任逸飛覺得頭疼,他閉著眼,輕輕敲著太陽穴,想要用這個方法緩解腦袋脹痛。忽然,幾個字符出現在他腦海裏。  那是光標在他電腦上寫下的字符,像極了那個部落流傳下來的象形字。因為這兩日事情很多,他也就一直沒有想起來這個。  任逸飛當即將字符拍下,給玉衍的爸爸發過去:“叔叔,這是我偶然看到的,這上麵是什麽意思啊?”  發過去之後,他就盯著手機發起了呆。過了十五分鍾沒有動靜,任逸飛伸手在亭子的石台上劃下同樣的字符。  這些字符一成形就亮起幽光,接著空間開始振動,好像有什麽在回應他。  他隻覺得屁股底下一空,耳邊所有雜亂的聲音都消失了,天地驟變。  他出現在一片漆黑中,黑暗的環境裏透出海水的腥味。  沒有了視覺的幹擾,人類對味道變得更加敏銳,並且嗅著味道就腦補出很多海底深處的幻像。  他又一次陷入幻覺中了麽?因為那個字符?  任逸飛以為自己會看見深海底的巨獸,然而他抬起頭,卻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茂密的原始叢林。  這會兒是晚上,夜色漸濃,遠處密林裏卻亮起一圈紅光。  密林中傳來雨點般密集的鼓點聲。那不是牛皮鼓的聲音,是很清脆的銅鼓響——任逸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如此確定,他明明沒有聽過銅鼓的聲音。  他分開濃密的草叢,朝著那邊行走,鼓點越來越急,如驟雨,紅光越來越大,像還沒落下的夕陽。  前方會是什麽?  近了,更近了,他站在一個兩手才能合抱的大樹後麵,眼前是一幕十分遠古的祭祀畫麵。  一群披頭散發的人,身上披著用彩色顏料塗得花花綠綠的布料,赤著腳圍著篝火轉圈和歌舞。  他們中有一個特別的存在,是一個長發的年輕女人,被一個強壯的男人扛在脖子上,正仰頭吟唱,聲音嘶啞,像是寒冬窗戶縫裏吹進的陰風。  女祭司,還有歌舞的人。  任逸飛緊緊閉著嘴,控製著不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他們的嘴裏發出人類不可想象的,動物一般的吼叫,偏偏這些嘶吼如此整齊有序,像是一首荒誕的歌謠。  在這群跳舞歌唱的野人的四周,有六根被血液澆灌得血紅的石柱,石柱的四周則是一根根木架,每個架子上都綁著一個人,他們被割掉了頭。  任逸飛的目光轉向篝火,他的瞳孔擴大——所有頭顱都堆放在篝火堆裏。  雞皮疙瘩爬上任逸飛的皮膚。  這是一場快結束的祭祀,年輕的女祭祀從男人身上跳下來,她走到篝火前,手上拿著一把銅質匕首。  這把看起來造了沒多久的亮澄澄的匕首被放到火焰上稍微烤過,女人將它展示給眾人看,之後一把劃向自己的脖子。  她不是要自殺,隻是割下一縷長發,又割破了一點脖子上的皮膚,流了一點血。女人將頭發丟進篝火,篝火的火焰因為頭顱的油脂而劈裏啪啦作響。  等了一分鍾左右,篝火猛地竄起一團火焰,女人的脖子上出現燒焦痕跡,神秘的存在在她身上留下標記。  女人一下伸展自己的胳膊,朝著天空長嘯。其他人都走過來,圍著女人跪下,他們伸手觸摸女人的衣擺,然後按在自己的額頭上。  這個動作似乎有效忠的意思。  “竟是這樣。”社團的那個祭祀,原來是女祭祀為取得力量和資格而準備的?那麽,‘副社長為了改變自己男身女心的情況而祭祀’這種說法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他或許知道自己能力不足,便利用了於雪明的長發,企圖蒙混過關,然而祭祀還是失敗了。  倒是薩曼繼承他的軀殼後,祭祀成功了,薩曼成了被承認的‘祭司’。  “呼。”風吹過,世界再一次靜止下來。圍著篝火的人仿佛燒過的煙灰,一點點散開,這個祭台連著密林,都在慢慢下沉。  它們一路沉進深海,漸漸的,海藻爬上岩石,岩石也腐朽了。  任逸飛褪去了人類的模樣,變成了最真實的樣子。  世界似乎過了很久,一千年,或者一萬年。海底開裂,透出兩點紅,紅得如同岩漿翻滾,冒出的黑霧是地獄再臨的征兆。  海底深處有什麽於沉睡中蘇醒。  不過這雙地獄火焰一般的眼睛一會兒又重新閉上了。它在等待真正應該蘇醒的時機。等到那時,世界或許會完全陷入瘋狂和殺戮中。  任逸飛懸在海中,他看著那一座山,上麵的眼睛閉上了,似乎也正在睡夢中。  祭祀的這個部族早就滅絕了幾千年,被古滇人滅掉的,然而它的祭祀方式卻在現代被人以另一種形式複原了。  是它的指引?  它可夢中與人相見,亦可影響和改變人類的靈魂,副社長是受了這樣的夢境暗示麽?  這是一場惡作劇,還是一次回歸演習?  因為它需要混亂和無序伴隨它回歸。  任逸飛伸出手指,在水波中劃下他記下的那幾個字符。  海水中那幾個字符發出幽藍的光,山一樣龐大的怪物睜開岩漿一樣的眼睛。  它睜開眼睛的一刹那,黑色的海底世界有了光。它稍稍運動身體,地殼崩裂,轟隆聲不斷。  任逸飛感受到了它身上圍繞著的混亂和無序,還有‘起始’。  就像是啟明星一樣,它的蘇醒是一個信號,它會帶動更多的藏匿在黑暗中的東西。  當然,這都是那個世界的人需要擔心的問題,而且這個蘇醒的過程很漫長,不好用人類的壽命去計算,或許那個時候人類已經舉家搬遷去了外太空。  “你把我喊來這裏,是有什麽要說麽?”任逸飛沒有說話,他使用的是邪物們的交流方式,把各種負麵情緒壓縮成琴弦,彈奏出足夠讓人類排隊去自殺的樂章。  他前麵的海水分裂開,露出裏麵另一層的空間,一個金色的影子從裏麵飄出來,飄到任逸飛的手上,躺在他蒼白的手心。  這個倉惶的影子一落在他的手上就安靜下來,甚至閉上眼,躺在那裏睡著了。  任逸飛的心突然跟著安穩下來,甚至開始有了困意。  他像是尋回了珍寶的巨龍,隻想小心翼翼揣著他回到自己的洞穴去。不過到底任逸飛還記得禮貌,和此地主人道了謝,才離開了這深層的夢境。  天很藍,水很清,四周圍是學生走動和說話的聲音。任逸飛對著湖麵看了好一會兒,他打了一個哈欠。  被標記的薩曼的影子回去了,回到它應該去的地方。  邪物將人類看作是玩具,所以這大概隻是剛認識的小夥伴贈送了一件小玩具——因為任逸飛去通道找了好幾次,似乎很喜歡這個玩具。  任逸飛鬆了一口氣。  薩曼被暗算成了別人的祭司,如果這個神秘存在不給,他要搶起來還挺麻煩。  如今沒有這一個枷鎖,他動手的時候顧忌更少。這會兒隻要解開‘鬼’現在的身份就好。  讓副本結束,目前失蹤狀態的薩曼也能順利回來。  “嗯?”任逸飛拿起手機打開,發現幾分鍾前玉衍的爸爸已經回複了他的信息,那上麵隻有五個字:  “歡迎你,同類。”第254章 深藍(21)  “你是哪兒看到這幾個象形字的?太過偏門我也是找了好一會兒。”任逸飛發去謝謝後,玉衍爸爸很快發來一串信息。  “目前隻有幾塊特別的陶磚上出現過這些詞。其實這個翻譯也存在異議,有些人認為‘歡迎你,客人’更加準確。”  玉衍爸爸發來兩張圖,是兩塊不一樣的陶磚,陶磚上用黑褐色的顏料描繪了兩幅圖,圖上就有任逸飛發去的字符。  “上麵畫的是什麽?”  這兩幅畫有些特別,雖然畫得很抽象,還是能認出其中一個就是高山一樣的神秘存在,它被畫得像寄居蟹,上麵是圓錐形,下麵是觸角或者爪子一樣的東西。  而在這個神秘存在的另一邊,還有別的怪物,一個像極了始祖鳥,一個有點兒像雞蛋。  “這上麵的巨大生物,都是古人敬畏自然而幻化出來的‘偶像’,這兩塊陶磚呢,就是古人試圖用自己的認知去理解無法理解的自然現象時留下的痕跡。  “比如這個寶塔螺造型的怪物,它出現的時候總是伴隨著海洋,所以是海洋力量的象征。還有這個,從它鳥類的造型就能知道,這是天空力量的象征,它棲息在最高的高山頂上。”  “你可以看到,兩個怪物之間有一道水龍卷,所以,我們的理解是,古人把海上的水龍卷看作是海洋力量和天空力量的會晤。而這個字符呢,是兩個怪物之間的對話……”  難得遇上個對這種冷僻考古知識感興趣的學生,玉衍爸爸一講起自己的事業就停不下口。  “那個,叔叔,我這邊還有點兒事,我們待會兒聊。”  任逸飛不得不殘忍打斷了他的遙想遠古,因為他還要繼續尋找‘鬼’,好早點結束掉這個副本。  “行行,你要是對這個課題感興趣,叔叔繼續和你聊啊。”  關掉手機,任逸飛背著書包從亭子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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