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有些警覺地看唐:“她說她是一個奴隸主手下的第三個小奴隸……”  唐微笑的表情一頓,不可思議看她,陡然拔高聲音:“什麽?奴隸主?她怎麽能這麽形容我?我有對他們做什麽事嗎?一年接六次任務不是很簡單嗎?而且一個任務才執行兩個月的時間,加起來相當於沒有好嗎!”  紀遲從床上坐起來,默默扭頭看唐,你需不需要再琢磨一下自己的話?  安娜緊張地看了眼被吵到皺眉的巴德,急切地做了個噓的動作,壓低聲音問:“那你也是來救她的嗎?她是你妻子嗎?”  紀遲忍不住了,舉手打斷她:“到底是什麽給你造成了這樣的錯覺?”  安娜聽著那明顯屬於少年的清越嗓音,震驚臉:“你是男的?!”  她很快又注意到紀遲根根分明,白皙修長的手指:“你是人類?!”  安娜簡直不能理解:“你為什麽要打扮成這幅樣子?你為什麽要學人魚吃飯?”  紀遲皮笑肉不笑,你真的問了四個很好的問題呢。  唐笑著看了他們一眼,說:“因為我們想去神殿,你會幫助我們的對嗎?”  安娜冷靜下來後,心中又湧起一股憤怒,她才不願意和謊話連篇的人類待在一起,更別提幫他們的忙。  她轉過身就想往門外跑,卻被少年淡然又堅定的聲音定住了。  “幫我們去往神殿,報酬是再也不會有祭禮發生,怎麽樣?”  安娜怔住了,她背對著他們,幾乎反應不過來,很久後,她才轉過身,嗓音幹澀道:“你說……什麽?”  紀遲:“反正我們過去,也是要順道解決守衛怪物的,你幫不幫忙結果都沒差。”  這句帶著點無所謂的話比任何花言巧語還要令人信服,安娜又看了他很久,然後一步步靠近,有瑩白的淚珠從眼尾滑落:“真、真的嗎……”  唐一個箭步撲上去,接住了在半空中就凝聚成珍珠的眼淚,微微鬆了一口氣。  他還在糾結要怎麽得到人魚的眼淚呢,這些家夥們淚點奇高無比,很難見到人魚落淚,但是今晚……唐抬頭看了眼安娜,輕歎出聲。  安娜的眼淚不停地往外流著,她不好意思地抹了下眼角:“對不起,我隻是聽著就很高興了,如果真的有那麽一天的話……”  安娜帶著淚意笑了笑:“說不定所有人魚都會奉你為神。”  紀遲對這個一點也不心動,他算是發現了,所有和神有關的東西都很麻煩。  紀遲仔細打量了一眼安娜:“你變回人魚後是不是很漂亮?”  安娜臉莫名一紅,她輕輕摸著臉點頭:“我有用珊瑚灰改變了些容貌,但我是人魚的時候差點就成為祭品了。”  紀遲翹起嘴角,伸手向唐推薦:“看,現成的在這裏,讓她去神殿設置傳送陣不就完美了?”  唐斜眼不悅:“喂喂,你還是個男人麽?”  紀遲反駁:“我是個男人才會這麽想好嗎?”  安娜在他們的爭吵中躊躇了一會兒,咬了咬唇說:“如果你們真的能殺死怪物的話,我去當祭品也沒問題。可是今年五公主也成年了,她比我漂亮多了,但是比起你的話……”  安娜掃了眼紀遲了臉龐,又紅了紅臉:“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男孩子了,你絕對能被選成祭品的。”  紀遲聞言,安詳地躺回了床上。  唐哈哈大笑:“接下來就靠你了吉祥物,你是最棒的!”  第二天早晨太陽剛升起,巴德睜起惺忪的眼,皺眉從床上支起身來,他不住地活動著胳膊,心想明明睡了個好覺,怎麽還會腰酸背痛的。  然後就在自己的床下看到一捆鬆掉的繩子。  巴德一驚,扭頭掃視房間,房間內空蕩蕩的隻有他一人,桌椅擺放得很淩亂,地麵上有三個人的腳印,都延伸向門外。  有如命案現場的景象讓巴德頭皮一炸,他連忙掀開被子爬下床。  就在他剛剛穿好外套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  房門被推開,卻沒有一人進來。  巴德瞪圓了眼睛,剛要呼喚唐,就見唐帶著紀遲和一個小姑娘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小姑娘很眼熟,好像是昨晚的小女仆。  巴德簡直不能理解一晚上都發生了什麽:“你們到底……”  “啊!”唐看到巴德醒來,熱情地打招呼,“大師,做完睡得好嗎?抱歉一直忘記給您鬆綁……唔——”  巴德沒聽清楚那個可怕的字眼,疑惑問:“她怎麽和你們在一起?”  “這說來話長。”唐感歎,他嘰裏咕嚕地和巴德解釋了一遍。  在他們解釋的時候,安娜從兜裏拿出她剩下的一瓶藥劑,有點不舍地摩挲一下,遞給紀遲:“這是我最後一瓶變身藥劑了,給你吧,據說如果有成品研究的話,製作出藥劑的可能性會更大。”  安娜垂下眸,輕聲說:“求求你們了,讓這一切結束吧。”  紀遲看了眼那瓶藥劑,抿了抿唇,剛想說給我也沒用,沒有技能我做不出藥劑的。  然而,不知是不是看久了的緣故,他發現,那瓶藥劑裏有許多元素,在按照一種特別的序列,糾纏一起,互相作用。第54章   對於一個藥劑師來說,煉製藥劑最困難的事不是背配方、記流程,也不是獲得珍貴材料、熟知它們的特性。  最困難的事是將不同性質的材料組合在一起,確保它們能最大程度激發特性,這些特性按照一定的序列連結排列起來,就是一瓶藥劑能夠發揮的效果。  也就是說,一個頂級的藥劑師,他不需要會背誦多少配方,他隻需要細細感應,就能從不同種類、大小、形態的材料中,找到獨屬於它們自己的信息。  紀遲沒有係統地學過藥劑學,也很少有藥劑師能達到這樣的境界,他就像一個身懷強大力量的懵懂孩子,卻還在到處尋找一根趁手的小木枝。  唐將尋找到的材料一份份擺在旅店的木桌上,頭也不回地說:“現在我們就差精靈泉了,我記得大師手中是有這個的吧?”  巴德回過神,從工具箱中找到一個巴掌大的杉木瓶子,搖晃間傳來點點水聲,遞給唐:“你們這麽快就找齊了?”  “最近來海域的商人不少,他們身上都有帶一些珍貴的貨物。”唐隨口解釋道,他再次清點了一遍桌上的材料,“這樣就算齊了,對了,煉藥需要專門的工作間嗎?我們是不是還需要出門再找個地方給你生火用?”  唐詢問紀遲。  巴德還是一臉“你們就鬧著玩兒吧”的模樣:“無知,你們到底把煉藥當成什麽了?我看還是……”  “不用。”紀遲打斷他的話,他接過安娜手中的藥劑,走向那堆材料,“在這裏就行,我好像知道該怎麽做了。”  他說著,將那瓶藥劑毫不憐惜地都灑在桌子上,在安娜心痛難當的眼神中,把灑出的液體塗抹成薄薄的一層。  元素間的聯係更清晰了,此刻就像一張明明白白的說明圖冊一樣,呈現在他的眼前。  先是精靈泉,它像一條堅固的鎖鏈,將所有的元素反應都串聯起來,所以材料們都應該沉浸在泉水中煉製。  再是幻形草,它扮演著藥劑中最重要的角色,合適的劑量直接決定了藥劑能否成功。  接著是月光果、定型木枝……一樣樣各異的材料按照一定的順序投入敞口的玻璃皿中,青藍相交的火焰在器皿下方不遠處燃燒。  紀遲似乎沉浸在一種玄妙的狀態,在他眼中,藥劑的步驟都被完整的拆分開來,他隻要照著那份參考書……不,或許他還可以再完善一下,讓元素之間結合得更加緊密。  巴德的抱怨聲漸漸微弱了下去,他和唐還有安娜一起,有些入迷地欣賞著紀遲冶煉藥劑。  遠古時有位聖教藥劑師說過,一次完美流暢的製作,就像是一場令人沉醉的歌劇,任何職業的巔峰,都是一門藝術。  他們終於能有幸欣賞到這幅場麵,紀遲就像在演奏一場無聲的音樂,透明的玻璃長棒是他的指揮,特殊的攪動韻律是他的樂譜,一切優雅又自然。  最後是人魚的眼淚。  紀遲拈著那顆瑩白的珍珠看了一會兒,它不需要經過太多的處理,作為人魚的象征,整個溶進藥劑裏才是它最終的使命。  珍珠落進粘稠的液體中,在高溫下迅速溶解,幾秒過後,玻璃皿中液體的顏色驟變,從透明色變成海洋般讓人心馳神往的蔚藍,柔和的光芒像是陣陣波濤,鋪灑遍了整個房間。  【人魚藥劑】  品質:【史詩】  效果:【變成一條真正的人魚,獲得臨時技能(塞壬的歌聲),時效三個月】  竟然煉成了史詩藥劑?紀遲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按理說這些材料都不算珍貴,就算是聖藥劑師前來煉製,頂多隻有很小的概率會煉成【精良】品質,想要跨兩個稀有度,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過史詩當中也是分等階的,這應該是最低級的那一階。紀遲將它仔細裝進瓶子裏,這是他沒有用技能研製出的第一種物品,不管品質如何,能成功也足夠讓他驚喜了。  紀遲翹起嘴角,抬眼看向其餘人。  巴德早就說不出話了,一臉驚悚地看著他,嘴唇張張合合幾次都沒發出聲音。  作為兩個職業的巔峰,他們自然能看出,這份藥劑絕不是【優秀】【精良】那般簡單。  唐已經斂起了所有笑容,他凝肅著臉,輕聲問:“所以你就是聖特裏帝國的東方聖藥劑師?”  語調是表示疑問的上揚,但他複雜顫動的眼神已經認定了這個結果。  紀遲將【人魚藥劑】裝回自己的魔法袋裏,謙虛卻認真地說道:“僥幸而已,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東西。”  巴德、唐、安娜:“……”  聽聽這都是什麽話!我怎麽就沒有這樣的僥幸!  *  五天後,維斯海域中心海底,人魚的王城曼海姆。  平坦的海底,一座繁華宏大的城市靜靜盤踞在透徹的海水中,熒藍色的海底晶礦是它的街燈,絢麗繽紛的珊瑚群是它的建築,多彩多姿的魚蝦是它的裝飾。  這座城市寧靜無聲,又美輪美奐。  三王子奧迪斯率領一群侍衛,中間還押著幾名女性人魚,都擁有一副極其美麗的樣貌,他們一路往曼海姆中心的王殿遊去,長而光滑的魚尾在海水裏拍打出粼粼波紋。  眼看離王殿隻有小小一段距離,一名擁有湛藍色尾巴的女性人魚終於忍不住輕聲啜泣起來:“我不想成為祭品……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和她一起的女人魚也是一副恐懼悲傷的模樣,瑩白的珍珠滾落了一路,沉到海底,被頑皮的魚蝦頂來頂去。  三皇子沒有怒斥她們,他的眉眼間也有著一股淡淡的悲哀,他輕歎一聲,知道自己的安慰太過蒼白了,隻能溫聲保證:“抱歉了,可是這關乎於全族的未來……你們是全族的驕傲,你們的家人也會得到很好的照顧的。”  說話間,一行人來到了王殿。  說是王殿,但自從老人魚王逝世後,這裏早就沒人住了,大王子、三王子、四王子很早就帶領著他們的族人,將偌大的曼海姆劃分為三個勢力區域。  這三個勢力平日裏相處融洽和諧,但一到每隔五年的祭禮之時,就是開始競爭的時刻。  隻有獻祭出最美人魚的那個王子,才能讓他的族人們分到更多的神賜之草。  等三王子來到了王殿,大王子韋恩已經在王座旁等候了,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見到三王子進來,他掃一眼奧迪斯身後的女人魚們,眼中劃過一絲失望之色。  “哥哥。”三王子朝他行了一禮,淡金色的魚尾像人腿一樣直立在宮殿光滑的地板上。  大王子朝他輕輕點頭,沉默了一會兒,有些艱難地說:“如果今年沒有合適人選的話,妹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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