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遲前二十多年也是個小少爺,衣食住行都有人妥善安排,根本不會去在意東西的擺放位置。但在那段時間,他一直想著有可能會搬出去,就無意識做好了準備,沒想到早就被艾文看在了眼裏。  紀遲從回過神,彎起眼睛笑起來:“是的,直到今天才確定下來,你呢?和我一起住吧?那裏還很寬……”  “不了。”沒等紀遲說完,艾文率先打斷了他,他已經換上了柔軟的襯衣,低頭將法袍疊得整整齊齊的,“我就留在寢室吧,這裏比較方便。”  紀遲和艾文形影不離了大半年,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對自己有些抗拒的姿態,不由問道:“為什麽?那裏……”  “不用。”艾文突然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他像是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生硬了,低下頭放緩聲音拒絕道:“抱歉,謝謝你的邀請,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  紀遲不再說話了,他沒注意到身後的魔蛙早就偷摸著頂開書本逃跑,轉身將空空如也的瓶子收進魔法袋裏:“好的,那我明天就不會寢室了。”  艾文沒說話,隻是無聲收拾好自己,將毛絨絨的腦袋埋進蓬鬆的被子中。  紀遲看了眼床上的那個小鼓包,突然輕聲笑了一下,他在關掉魔法燈之前,小小聲問了一句,像是在說悄悄話:“你知道我們會一直站在你身旁的,對嗎?”  艾文在沉悶漆黑的被子裏閉上了眼,身子慢慢蜷了起來。  *  第二天開始,紀遲就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搬家大業,他每天去上訓練課的時候,身上總會帶著一串魔法袋。  零碎的東西用遊戲背包裝不下,便宜方便的魔法袋顯然是最好的選擇,雖然有點醒目,但這些小缺點就不要強求太多了。  紀遲從腰間第三個和第四個魔法袋的縫隙裏,艱難地拔出了法杖,開始了日常訓練課劃水。  約瑟夫看了他好幾眼,忍不住停下演示,語調沉沉地問:“你又在搞什麽名堂?現在是要和彩鳥學飛行了嗎?”  彩鳥是聖特裏南邊沼澤中一種很蠢的鳥類,喜歡往自己身上掛一大堆有的沒的裝飾,每次一飛起來,總能叮當亂響。  小魔法師們想象到那個畫麵,噗噗噗笑出聲。  紀遲心情不錯,不和他一般計較:“我錯了,明天不敢了。”  今天是他搬家的最後一趟,大半個寢室現在空空蕩蕩,讓艾文每次回來都要愣上好一會兒。  約瑟夫難得見紀遲這麽好說話,狐疑地看了他好幾眼,整個訓練課都在迷惑中度過。  等到一下課,沒等約瑟夫出聲,紀遲就一溜煙跑向院門口,極致的速度幾乎在原地留下殘影,將約瑟夫的迅捷術比到了泥地裏。  約瑟夫被卷了一臉的風沙,氣急敗壞地在原地小聲罵:“這小混蛋!”  按紀遲平常的速度,回到自己的新窩也隻要十分鍾左右。  紀遲推開院門,看向煥然一新的庭院,臉上泛起淺淺的笑容。  他這幾天在哈維心痛難當的目光下,把庭院裏沒用的花花草草鏟了個遍,騰出一個將近三十平的空地,光禿禿的比哈維的腦門還要幹淨。  紀遲站在空地前,心想他終於可以把背包中落灰已久的東西拿出來用了。  名稱:【鍛造之屋】  品質:【傳說】  物件描述:【一個承載著滿滿靈感和回憶的屋子,可以隨身帶到任何地方,根據地形變成任何模樣,這是器械師的天堂】  他伸手點擊半透明背包欄中的鍛造之屋圖標,將它挪到了空地上。  隻見眼前一花,原本巨大如島嶼的鍛造屋漸漸縮小變形,正正好好坐落在空出的土地上。  帶著個小閣樓的屋子外形就像一座普普通通的小棚屋,外牆還是雪白的,和旁邊的正屋還能連成一套。  紀遲滿意地勾了勾嘴角,走到鍛造之屋旁仔細看了一圈。  這個屋子雖然有一個正門,但那隻是個假的門框,真正要進去,需要屋子主人自己設置傳送陣,之前的菲托斯就是將傳送陣設在了神像腳下。  紀遲顯然不會將傳送陣設置得那麽陰間,他直接將傳送陣挪到了屋子正門旁邊,由於傳送陣平常都是隱形的,這樣既能掩蓋真正的入口,也不會顯得太過奇怪。  設完傳送陣,紀遲到鍛造之屋裏轉悠了一圈,很快就發現,小屋外麵形態的改變並沒有影響到裏麵空間的布局,他滿意地看著工具齊全的工作台和滿滿當當的書架,抽出一本還沒讀過的器械典籍,盤腿原地坐了下來。  以後漫長的時間裏,這個小屋將陪伴著他,在器械師的路上越走越遠。第77章   “哐當哐當——嘭!”  清晨的風混合著濕潤的水汽,中間夾著熟悉的草木清香,從敞開的窗口吹拂進來,撩撥著迷蒙的睡眼。  這本來是種愜意享受的體驗,卻硬生生被哐當不絕的敲打聲擊碎了。  哈維眉頭皺得死緊,用柔軟的棉花枕頭捂住腦袋,苦悶地低吼一聲。他終於受不了坐了起來,果不其然在枕頭邊發現了幾根剛掉下的頭發,表情愈發鬱卒。  哈維一把扯過衣架上居家長袍,跳下床怒氣衝衝地跑到隔壁敲門投訴。  紀遲沉浸在組裝器械的樂趣中無法自拔,根本沒注意到陣陣的敲門聲。直到哈維用上了時間法則,把他剛組裝成功的盔甲重新變成零碎散件時,他才沉下眉眼,也怒氣衝衝地跑了出去。  魔劍大陸的神祇之戰又一次在聖特裏王城北街223號的院子外拉開帷幕。  率先出手的是知識之神,祂掌管時間,傳承知識。此刻祂將周圍的時間全部禁錮,用畢生所學的知識,唾罵某個人絲毫沒有公德心的行為。  現在開始反擊的是新任鍛造之神,他善於突破,雖然還很稚嫩,但能感受到充沛的神力在靈魂間滌蕩。此時他不甘示弱地表示,某個人就應該嚐試下把窗關掉睡覺。  “憑什麽?我就是需要花草的清香將我喚醒,那才能算嶄新的一天,你憑什麽剝奪我的權利!”哈維生氣。  紀遲皺眉掰著手指頭:“第一,我已經委托別人布置隔音魔法陣了,雖然不知道為何對你沒有效果。第二,建議你用物理對抗魔法,把窗關掉確實會好很多。第三……”  紀遲也很生氣:“所以你到底幾點休息啊?你昨天傍晚跑來我家鬧,前天下午不準我組裝,前前天中午說你睡不著……你這個npc的休息時間是隨機生成的嗎?會被任務玩家罵死的懂嗎!”  哈維被說得啞口無言,他暴躁地原地轉圈,最後停下來,說:“這樣,以後我需要休息時提前和你說,在這段時間內保持安靜可以嗎?”  紀遲抱胸斜視他:“我又憑什麽無條件聽從你,有什麽好處嗎?”  哈維苦大仇深看他:“器械設計指南。”  紀遲嘿嘿一笑:“一本書的講解哪裏夠,再加上器械製造原理。”  哈維額頭青筋跳了跳,思考良久,最終忍辱負重點頭:“……可以。”  哈維院長的講解功能是紀遲無意間挖掘出來的,這個世界的知識理論體係和原世界完全不一樣,紀遲很容易鑽到牛角尖裏,半天出不來。  哈維有一次聽到了他的叨叨,忍不住指點了一句,知識之神不愧是知識之神,紀遲瞬間醍醐灌頂,並將危險的眼神挪到了哈維的身上。  雖然哈維也不討厭有求知欲的學生,但問題還是出在兩個世界不同的知識體係上,紀遲對一些高難度的知識理解得很快,而在基礎上就很一言難盡了。  試想一個清北數學係教授,成天被人追問類似於1 1為什麽等於2的問題,也是會非常崩潰。  哈維深深歎了口氣,摸摸腦門,頹廢地回到了自己房間,頭一次忠心希望紀遲能趕快通過器械師考試,這樣就能把他扔到器械學院,聚眾在學院內哐當哐當了,誰也吵不到誰。  此刻的神靈在虔誠地祈禱著。  一成不變的學習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紀遲白天在魔法學院摸魚看器械書,抽空去哈維辦公室讓他講解問題,下午回家後,視哈維的休息情況練習最基本的組裝。  在這期間,他有專門去一趟巴德的法杖店裏,找到了有段時間沒見麵的克洛伊。  克洛伊在巴德的改裝下,外表正常了許多,功能都保留著,但遠遠看起來和尋常姑娘的體型差不多了。  紀遲將他有了個小窩的事情告訴了她,並詢問道:“你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嗎?”  克洛伊想了很久,搖搖頭,脖子銜接處還沒修理好,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不了,克洛伊想繼續留在巴德大師這裏。”  紀遲一愣,他以為克洛伊會二話不說就和他走的,他甚至提前就收拾好了二樓的一個房間給她。  他很疑惑,不由問道:“為什麽?”  克洛伊僵硬地提了下嘴角,她最近一直坐在店鋪角落觀察往來的客人,對人類的神情有所研究,現在就是在學習著微笑:“克洛伊現在還不夠好,想和巴德大師繼續學習,再到您身邊幫助您。”  紀遲知道幾天沒見,她這是又將他當成主人了,剛想擺手說不用,不過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隻是無奈地應下:“行,你自己決定吧,想來隨時和我說,房間一直為你準備著。”  紀遲走後,克洛伊在門口站了很久。  她沒有聲音沒有心跳,就這樣默默看著櫥窗外,令一些顧客以為她是個人體器械模型,還專門跑去問巴德怎麽賣。  巴德無奈地扯了扯她,讓克洛伊進來,一邊說:“跟他住和跟我學習並不衝突啊,你這麽不舍得,可以趁他上學的時候來找我。”  克洛伊不情不願地跟在他身後:“大師不是說新的材料快回來了麽?克洛伊想變成人後再去找他。”  “這是不是人類經常說的驚喜?”克洛伊突然興致勃勃提問。  巴德有些沉默,他看到過克洛伊畫出來的想法,覺得對紀遲來說,可能驚嚇會更多一些……  *  眨眼間,兩個月就這麽過去了,全國矚目的學院招生測試開始陸續在各地舉行。  戰鬥學院在聖特裏帝國內,一共設置了七個測試地點,每個測試點將會持續七天,以供七個職業分院逐一對候選學生進行測試。  紀遲在測試開始前十天的時候,就收到了一份測試邀請函,邀請函由一群魔法信鴿送達,白白胖胖的鴿子在某天上午突然闖進教室,飛到紀遲麵前,鮮紅的小喙上叼著一封印有器械學院徽章的信封。  小魔法師們顯然對信鴿非常熟悉,他們再次看到一年前親身體驗過的景象,驚訝地聚攏到紀遲身旁,嘰嘰喳喳討論那封邀請函。  “魔法信鴿送錯了嗎?器械學院的測試函怎麽送來魔法學院了,還是一個已經上學的學生?”  “不知道哇,是不是送錯……等等,你看上麵印著的是紀遲的名字!”  “真的欸!說來紀遲前兩個月確實都在看器械書,他真的要轉院了嗎……”  小魔法師們還沒討論出所以然來,另一陣撲棱棱的響聲從邊上傳了過來,他們眼睜睜看著一隻叼著戰士學院的信鴿從他們頭上穿過,一封信函慢悠悠飄落在布蘭登的桌上。  還沒等他們驚呼出聲,又有一隻鴿子低空穿梭而過,將召喚學院的信函傳達到聖珂莉手中。  小魔法師們:???多職業這是要流行起來了嗎?可是一點都不符合常識啊……  這時,以前都沒有注意過的念頭劃過心間——什麽是常識?人的一生那樣漫長,試一試其他職業怎麽能算違反常識了呢?  小小的種子被種了下來,等待著一次破土發芽,最終將好奇與嚐試吹遍大陸,迎來史無前例的變革。  布蘭登在一群人似疑惑,似清醒的目光中,拆開信函看了一眼:“嗯,果然還是在王城……你們是第幾天測試的?我是在第六天。”  聖珂莉也展開白色的紙頁,垂眸掃了眼:“召喚師都是在第三天測試的。”  說完,他們同時轉頭,目光灼灼地看紀遲。  紀遲很隨意地將封口的火漆印拆掉:“我記得器械測試是在中間幾天,沒錯,第四天,在……伊斯特鎮?”  紀遲將信函翻來覆去看了很久,才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地名。  伊斯特小鎮在聖特裏帝國的東南方向,是七個測試地點中最偏僻,也最貧困的,在伊斯特鎮參加測試的,絕大多數是平民,另外一小部分是奴隸。  每年測試事故最多的地方也是那裏,畢竟是個魚龍混雜,素質堪憂的區域。  布蘭登也震驚了:“伊斯特?你怎麽會跑到那裏去……啊,對了,這個測試區域是根據你的原住址劃分的,你前兩年也是在那裏通過魔法學院測試的吧?”  前兩年紀遲還躺在病床上呢,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到底是怎樣設定的,隻能含糊地認了下來。  得知了紀遲來自那樣一個地方,小少爺立刻興奮又好奇:“果然是個很神秘的地方呀!我以後一定要去伊斯特好好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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