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崖山,天機樓。


    這日清晨,天方微亮。


    弟子們便早早起床,開始忙碌了起來。


    不過與往日不同的是,她們並沒有在演武場集合修煉,而是在長老們的安排下,分工打掃殿堂、去城內坊市購買靈膳食材、搬桌椅、布置會場。天機樓眾弟子  因為今日,是宗主的生辰壽日。


    天機樓向來秉承大道至簡。


    衣食住行皆十分簡約,一點都不鋪張浪費,所以往年宗主的生辰之日,都是過得極為簡單,甚至沒有設宴慶賀,隻是一人發了幾枚靈石,沐休一日假。


    但今年不一樣。


    今年是宗主整整一千歲的生辰日。


    在修仙界,兩百歲、五百歲和千歲的生辰之日,都是比較重要的生辰,因為這些生辰之日,往往代表著一名修士的最高成就。


    就如同凡人的六十大壽。


    凡人高調地過六十大壽,是因為不知道自己後麵還能活幾年,所以提前慶祝一番。


    修仙者也是如此。


    突破築基者,若無力邁入金丹,兩百年的壽辰,便算是大壽了。


    金丹則是五百年,元嬰一千年。


    所以今日,就連外出做任務的天機樓弟子,也提前回到了宗門,準備為宗主慶生。


    而關慧,此時正站在樓閣露台上。


    仰首望著東北的天空方向。


    “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了。”


    她嘴裏低聲自語。


    “我的壽元,昨夜已結束,一切皆已了斷。”


    “從今日起,我就是為你而活了。”


    “因為剩下的一千年壽元,本就是你給的。”


    關慧早年前,曾無數次推演過自己的壽元。


    壽元大限,合計兩千年整。


    但這兩千年壽元中,隻有一千年是她自己的。


    另外的一千年,雖是母親唐音如當年舍命贈予,但說到底終歸是出自寧風。


    如今她自己的一千年壽元,已經耗盡了。


    從今日起,她的命格、運勢、都將發生巨大的變化。


    在很大程度上。


    她將不可避免地與寧風產生新的羈絆,也會出現一些新的因果關係。


    很多修士常說,修仙之人,不談因果。


    但關慧深諳風水望氣之術,她知道,萬物皆有因果。


    世界萬物,看似各不相幹。


    但冥冥中,它們互相左右。


    因果無常形,目雖不可見,身卻不可避。


    而且,因與果往往互相交融,如陰陽之複始。


    在這一刻,因可能是果。


    但下一瞬間,果也可能轉化為因。


    例如,今日寧風會到訪九崖山。


    就是她與寧風之間,一個全新的因果之數。


    關慧就站在樓閣上,時而看看弟子們忙活,時而仰頭望天。


    直至接近午時。


    會場已經布置好,宗門的靈膳師也可以弄勺舞鍋了。


    一名長老才喜出望外地指著天空,大聲喚道:


    “打開陣法!”


    “宗主所說的貴客,果然是來了!”


    是的,他該來了。


    關慧聞聲,也仰首望去。


    隻見東北方向的天空,出現了一艘微青色的飛舟影子。


    而飛舟上的寧風。


    看到天機樓的空地上,居然密密麻麻地全是人。


    他不禁有些意外:“沒想到幾百年間,天機樓竟發展成如此地步了。”


    上次來九崖山的時候。


    天機樓弟子不過一千多人。


    但此時看下去,空地上至少有三四千人之多。


    不過等釋放神識,仔細查探過後,發現會場內竟然擺著幾百張桌子,還有二十多名靈膳師在忙活做菜,寧風才恍然大悟:


    “原來這小妮子,算到老爹今日會到訪此地!”


    “所以設下宴席,準備被我接風洗塵!還算孝順……”


    寧風整理一番儀容,便操縱飛舟,在空地一側緩緩落下。


    “你來了。”


    關慧早就率一眾長老迎了上來。


    寧風收起飛舟,仔細打量了一番關慧,埋汰道:“好久不見,我總算見到你了。”


    這數百年間,他就路過九崖山好幾次。


    每一次關慧都是在閉關修煉。


    要不是簫長老在一旁拚命解釋,寧風都懷疑關慧是故意避而不見。


    關慧笑了笑:“進去坐吧。”


    沒錯,之前寧風來此,她是刻意避而不見。


    但是避而不見,是有原因的。


    那時候她自己的壽元未盡,不能與寧風產生過多瓜葛。


    因為在清丘山的時候,她就推算過自己與寧風之間的關係了。


    她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畢竟寧風是母親的道侶……


    所以在自己的壽元限期內,她是她。


    “等我壽元結束之後,我就不是我了,而是一個全新的我。”


    關慧總是如此安慰自己。


    她用這種方式嚐試說服自己,也從未向旁人提及過此事。


    “咦?你怎麽還是元嬰期?”


    寧風感應到關慧身上的氣息,境界是元嬰後期。


    他很是吃驚,因為他一直以為關慧已經化神了。


    “元嬰期怎麽了?”


    關慧搖頭嗤笑道:“你以為個個都像你這般資質,隨隨便便就能突破化神?”


    她目前是元嬰八層。


    當年薑魅芸登基的時候,她是元嬰三層境界。


    四百多年過去,突破了五層元嬰小境界,橫跨兩個中境界,這在三靈根修士中,其實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更何況,關慧本身還是一名望氣師。


    雖說她早就參研出以詩句代替解卦之詞,可以大大降低天譴的限壽,但其他一些方麵終歸會受到一些影響。


    例如,資質,體質。


    這也是關慧當年,在突破元嬰中期時遇到危險的原因之一。


    所幸當年寧風正好路過,救了她一命。


    不過這些因果循環。


    早就在關慧的計算之內了。


    當年若不是算到寧風會路過九崖山,她敢用冒著生命危險去閉關突破?


    隻能說,這是她命中注定的一劫。


    也是寧風命中本就有的一次償還。


    關慧非常清楚,自己生命中的三次大劫難,寧風都會在場,因為這三劫,與他有著必然的因果關係。


    第一次,當年壽元將盡,母親贈送千年壽元,得以延壽。


    第二次,突破元嬰四層時,遇到大障礙,寧風出手相救。


    前麵兩次大劫,都是發生在九崖山。


    而第三次大劫。


    關慧卻不知道是在哪裏。


    因為那個地方,她從未去過。


    甚至連那裏的一切,她也未曾聽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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