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棲在這樣的誘惑之下,竟然能將許願盒讓給項卓,這是何等的毅力。 項卓喉結滾動,捏了下拳頭,強行讓自己別開視線。 “總算你沒有太衝動。”莫棲說。 他對剛剛想要殺死自己的項卓沒有恨意,像以往一樣靜靜地說。 項卓在他這樣的視線下頓覺狼狽,他指著許願盒說:“這盒子怎麽回事?” 莫棲歎口氣:“剛才我說了那麽多疑點,你一個也沒在意嗎?” “不是全都解決了嗎?溫淼是幕後人,施文軒就是被她騙的,廖儒學挑唆他們兩個爭鬥,最終漁翁得利。” 莫棲:“廖儒學得到什麽利了?他已經被許願盒收割了生命,這叫得利嗎?他一直跟著我們,明知道隻有集滿四個願望才能無條件許願,他為什麽偏偏要搶在這之前,親自許下願望?他想得到許願盒,隨便騙一個人許願不就行了嗎?” “這……我怎麽知道變態的想法。”項卓無法回答。 莫棲:“你看施文軒和溫淼的樣子,當時第四個願望還沒實現,許願盒還不是現在的完全體,他們為什麽擺出一副最終決戰的樣子兩敗俱傷?” “提前搶戰利品?好像是有點太提前了。” 莫棲:“廖儒學從頭到尾沒有碰過盒子,他怎麽知道如何獲得心型折紙,是誰告訴他的?總不能是這兩個打到死的蠢貨吧?” “他們好像也確實沒有時間說這些事情。”項卓隱約覺得莫棲的“蠢貨”也在說他。 莫棲:“最後一個疑點,我明知道最後一個願望實現後,你一定會過河拆橋,解除我們兩個的臨時隊友關係,剛才進繪畫室前,我為什麽沒有趁你虛弱把你推倒旁邊的花壇裏,反而將你扶到相對安全的繪畫室?” “……你這麽早就想過要除掉我了嗎?”項卓後退了兩步。 莫棲明明是個沒有道具、體力值為0、在項卓麵前至今沒有展現出任何技能的新手玩家,但在這一刻,項卓卻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力量。 不僅僅是因為莫棲聰明、運籌帷幄,更是因為他的冷靜。第一次參與遊戲,他一路走到最終關卡麵前,麵對許願盒那麽可怕的誘惑力也沒心動,麵對臨時隊友的背叛也依舊能夠以平常心對待,項卓從來沒有遇到喜怒不形於色到如此境地的玩家。 莫棲指著許願盒上的字說:“我不殺你,是因為現在才是這個遊戲最終關卡的開始,‘誰’才能實現‘真正的願望’!” “當然是我了。”一個妙曼的身影站在繪畫室門前,背著手對兩人甜甜一笑。 “果然是你,向琬思。”莫棲的表情沒有動搖,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切。 向琬思還是穿著那件白色的裙子,一步步走進繪畫室,她身後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第四個願望實現後,外麵瞬間全黑下來,明明是正午,校園內卻像深夜一般寂靜,連夏日的蟬鳴聲都聽不到了。 隻有繪畫室開著燈,像黑夜中的一座孤島。 向琬思與之前溫柔校花的氣勢完全不同,門外漆黑的世界似乎成為了她的後盾,項卓憑借經驗意識到,這個人身體內蘊藏著可怕的力量。 難怪莫棲要留下他,這個女人絕對不是一個人就能贏得了的。 隻是為什麽這個時候向琬思會出現,項卓覺得自己腦子可能要打結了:“是她?之前施文軒不是已經確認過不是她嗎?閔詩華也承認許願盒是溫淼交給她的,幕後人怎麽會是向琬思呢?” “我也是看到施文軒和溫淼後才想到的。”莫棲說。 向琬思偽裝得非常好,莫棲曾與她當麵接觸,卻還是被施文軒打亂了節奏,從而解除了對向琬思的懷疑,轉而指向溫淼。 “施文軒和溫淼決鬥的場景,像不像剛才你要殺我時的樣子?”莫棲問項卓。 項卓:“……” 還真有點像。 莫棲:“他們會打成這個樣子,隻有一個原因,就是兩個人都真心實意地認為,第四個願望就是不需要代價的最終願望。” “哈?可是我們之前不是推測是集滿四個願望後的第五個願望才不需要代價嗎?” “你知道、我知道、會長知道,他們呢?溫淼不是玩家,她手裏沒有係統提示,她對於許願盒規則的認知來自哪裏?”莫棲問。 “這個問題我可以解釋,她是看到了我寫的這張紙。”向琬思完全不害怕兩個玩家,她從容地來到溫淼屍體旁,從溫淼的衣兜裏取出一副白色的手套和一張紅色紙條。 向琬思戴上白色手套,將紙條輕飄飄地丟到兩人麵前,項卓撿起來一看,見上麵寫著:這是一個可以實現任何願望的許願盒,但也能吞噬人的內心。戴上手套可以防止人被許願盒的魔力影響,隻要積攢三份心願,第四個願望就是你的。如果不相信,你可以將許願盒交給一個需要幫助的人,接下來隻要等待奇跡發生就可以。 “我撿到許願盒的時候,也有這樣一張紙條,隻不過我把它藏了起來,重新寫了一張放上去。”向琬思也拿出一張紅色紙條。 項卓撿起第二張紙,上麵的字與第一張幾乎一模一樣,唯有兩個數字不同,這張紙上寫著的是“隻要積攢四份心願,第五個願望就是你的”。 “果然是這樣,”莫棲說,“溫淼在將盒子交給閔詩華後就變得有恃無恐,不再隱瞞行蹤,還擺出一副要與施文軒拚命的樣子,就是因為她認為願望已經集齊,下一個願望就是她的。誰知道就算搶到許願盒,她以為的真正願望也不過是四個願望中的一個罷了,你這招真是妙得很啊。” 向琬思說:“因為我也擔心這是個假許願盒,萬一是有人惡作劇等著看我出醜呢?我總要找個人先幫我試試,不是嗎?” 向琬思將假的規則告訴溫淼,施文軒又通過技能或者道具等方式從溫淼身上得到這個規則,這才是兩個人鬥到死的真正原因。 其實施文軒的實力還是超過溫淼和她帶來的人,可惜有廖儒學這個黃雀在後,施文軒才會這麽輕易地死掉。 “你是怎麽讓溫淼選中的人都是和你有仇的?”莫棲問。 “我在溫淼得到許願盒後,找她聊作品展的事情,順便提了一句齊巧燕和樊汀的遭遇,我也是為了幫人,對嗎?”提到這兩個名字,向琬思的笑容漸漸消失,變得有些悲傷。 “是啊,幫助別人順便除掉對自己有敵意的人,那閔詩華呢?你不是說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嗎?”莫棲說。 提起閔詩華,向琬思美麗的麵容出現一絲扭曲,她咬著嘴唇說:“她不是我選的,是溫淼選的,我當時……” “你當時在思政樓被一群學生救下來圍在中間安慰,好長時間才脫身。”莫棲幫她說出答案,“你想利用許願盒除掉傷害過你的人,又不願意自己雙手染血,就選了溫淼做傀儡。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有玩家存在,你沒想到溫淼也想找一個替死鬼,他們兩個打亂了你的計劃。” 事件逐漸明了,向琬思才是最早得到許願盒的人,她得到後並不是很確信這個盒子的真實性,便寫了一張假紙條交給溫淼,還暗示溫淼幫她除掉一些人。 可人算不如天算,溫淼被施文軒找上來,比向琬思先一步知道了玩家的存在。溫淼見識到施文軒強大的力量後,為求自保,選擇了向琬思作為擋箭牌,歪打正著地誘導施文軒懷疑向琬思。 今天上午,向琬思被施文軒打傷帶走時,事情已經失控。她沒有機會再暗示溫淼選擇第三個許願者,溫淼害了向琬思後心中有愧,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閔詩華拖下水。 “前兩個許願者是一命換一命,有些殘忍但總算是一報還一報。可是閔詩華的死與前兩個人完全不同,像是匆匆選定的對象,既不高明,又毫無意義,與前兩個許願者完全不是同一個類型。那個時候我就在懷疑,這背後是不是並非隻有一人。”莫棲解釋。 “因為溫淼就是隻會到處嚼舌根的蠢貨,”向琬思咬牙切齒地說,“她表麵上和我的關係非常好,其實私下很多傳言都是她散播出去的。她說我上學前交過十幾個男朋友,還說我墮過胎,又說我和導師有染,這種毫無根據的話她怎麽能眼睛都不眨地說出來!” “所以你選擇她作為最後一個願望的祭品,溫淼也是和你有仇的人。”莫棲說,“你就不怕她最後一個願望希望你死嗎?” 向琬思嗤笑一下:“她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嗎?她要的是取代我,而不是殺了我。她一定會希望自己變得比我漂亮,比我有才,比我受歡迎,她當然可以實現願望,不過也就那麽一瞬間,等她實現願望,也會一並被盒子帶走。” “死於複仇,死於自己的美夢,你給許願者安排的願望還挺巧妙的。”莫棲說。 項卓終於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廖儒學對許願盒子規則的了解,是向琬思告訴他的?” “是他自己問的。”向琬思說。 廖儒學勝在太聰明,他提前猜到全部真相,在最後時刻引施文軒來,殺了溫淼,逼著向琬思說出規則,為了實現他的願望。 “那廖儒學付出生命也要實現的願望是什麽?你還活著啊!”項卓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弄不懂廖儒學這個變態。 “他不是說過了嗎?下半場見。”莫棲說。 廖儒學的願望很容易猜透,他希望親手殺掉莫棲,但在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中,廖儒學很難實現願望。而且以廖儒學的性格,他肯定無法接受與莫棲處在不同身份上,不對等地殺掉莫棲。 他要的是回到現實世界後不會忘記遊戲中發生的一切,他不允許自己的記憶被神秘力量抹去,為此,他搶著得到了第四個願望的許願權。 “可是他已經死了,哪兒來的下半場?”項卓腦子愈發亂了。 莫棲歎口氣:“不是還有我呢嗎?我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一定會試圖撥亂反正,把整個校園帶回現實世界,他把是否加入下半場的機會交給我了。” 項卓:“他就這麽確定你能戰勝我、戰勝向琬思,還能在這種亂象中,從遊戲手裏搶回這個任務中所有人的命?” “做不到我也一定會死,等於是他在我後背推了一把,促成了我的死亡,他怎麽都不虧。”莫棲由衷地說,“幹得漂亮。”第22章 狂野生長 事態已經很明朗了, 沒有白手套無法碰觸許願盒,他們必須從向琬思手中搶過白手套。 可是向琬思看起來已經不像是個柔弱的校花了,整個世界異化的力量集中在她身上, 要從她那裏得到白手套談何容易。 莫棲向後退了一步:“我保護許願盒, 你對付她。” 項卓:“別鬧, 你看她那個樣子是我一個人對付得了的嗎?你的ssr級技能拿出來用啊!” 莫棲搖搖頭:“我的技能可能會起到反效果。” “我就剩下一條胳膊, 還中了毒, 我怎麽打!”項卓滿臉絕望。 向琬思一步步向兩人走來,對莫棲伸出手:“把許願盒給我。” 當然不能給, 項卓咬牙,拖著隻有一條手臂的身軀衝了上去,向琬思身後緊隨的黑暗中伸出一條荊棘,狠狠地抽打在項卓身上, 項卓重重飛出去, 撞在牆壁上吐了口血。 他的能力偏控製和輔助,並不強, 在向琬思麵前走不過一招。 倒是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放出小草,可是小草一出場殺傷力太大, 且每次都是無差別攻擊, 以項卓的力量根本控製不了。 項卓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向琬思走向莫棲, 對他伸出手:“把許願盒交給我吧, 你留著也沒什麽用不是嗎?” 莫棲見狀戴上墨鏡,對項卓說:“還不放小草!” 項卓知道此刻再無他法, 隻得甩出一張卡片, 丟出後努力往反方向逃, 離小草越遠越好。 卡片在空中化為一個骨灰壇子,壇口打開,無數道藤條飛了出來。 它們第一時間纏住莫棲,卻小心地避開了許願盒,隻是用藤條將盒子圍住,卻不敢碰觸,像是知道這東西有多危險。 莫棲被藤條緊緊勒住脖子,而他等的就是項卓放出小草這一刻! 戴上墨鏡的他親近值提升20%,“凝視”威力也有了顯著的提升,他牢牢地盯著藤條的根源處,專注地想著“沒想到這根草變得這麽強”等誇讚的詞語,漸漸地莫棲眼中出現了一幕幕畫麵,“凝視”之後,小草在想要殺死莫棲的同時與他產生了“共鳴”。 一根普通的小草能有什麽記憶呢?它的精神世界簡單又充實,從破土而出那一刻,就隻想向著陽光生長,它待在原地,努力地從大樹樹葉縫隙中,吸收著斑駁的陽光和些許雨露。 它沒有太多感情,但照射到陽光會快樂,吸收到水分會滿足,被人踩踏會倒下,得到養分又會慢慢成長。 直到那一個晚上,莫棲不經意地凝視了這棵無足輕重的小草,所有的情感全部濃縮到莫棲身上,喜歡的、討厭的、快樂的、悲傷的、好的、不好的,它從向著陽光生長,轉為向著莫棲生長。 為了不斷地靠近莫棲,它瘋狂地發展著根係,它所在的草坪、花壇、附近的草坪一直延伸到湖邊,莫棲有兩條腿,太能跑了,不把根係遍布整個校園,小草跟不上他。 終於在湖邊等到莫棲,小草伸出稚嫩的葉子想要碰碰莫棲的腳踝,卻沒想到葉子化為利刃,傷到莫棲。 鮮血流淌在嫩葉上,小草不懂得什麽是殺意,也不懂得什麽是愛意。它所擁有的感情隻有一個,向著莫棲生長,將他化為養分揉碎,永遠地融入骨血中。 隨後它又吸收了項卓的花,那朵花想殺項卓,小草並不喜歡這種感情,它吞了這朵花,蟄伏在骨灰壇子中等待著被放出來的那一刻。 小草沒有時間觀念,也不知在黑暗中待了多久,見到一絲光亮,它衝了出來,在微弱的光芒下看到莫棲,它張開猙獰的藤蔓,牢牢地擁抱住莫棲。 它並不排斥和莫棲“共鳴”,這樣簡單又純粹的感情湧入莫棲腦海中,霎時間莫棲險些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一棵草。 “好小草,”莫棲抬手摸摸纏住自己的藤蔓,“幫幫我。” 藤蔓上生出五片葉子,穿透莫棲的五指,錐心般的疼痛傳來,倒是讓莫棲清醒了一點。 與此同時,這種疼痛通過“共鳴”也傳達到小草精神內,藤蔓痛苦地在畫室中扭動著,重重地打在向琬思身上。 向琬思身後飛出無數隻蜜蜂,攔住藤蔓的攻擊。蜜蜂在藤蔓中間靈巧地飛著,來到莫棲麵前,對著莫棲露出尾部尖銳的蜂針。 莫棲閉上眼睛,專心與小草溝通,“共鳴”連接越緊密,他越分不清自己是草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