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縮成一團,在被子裏發出嘶啞的哭聲。她咒罵著這個世界、這個窄樓,咒罵著人類,咒罵著種種……她所有想得起來的一切。 她哭得聲嘶力竭,好像死亡的陰影仍舊飄蕩在她的身周。她哭泣的用力程度,讓人懷疑她是不是下一秒就要死了,所以,她才想哭個盡興。 她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直到她的嗓子都變得沙啞了,她突然覺得熱。 她甚至已經在被子裏汗流浹背了。 什麽……?! 她猛地翻身坐了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空調的運轉已經停下,甚至連臥室的房門都開了一條小縫。 她可以出去了!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就因為她哭了??該死,這怎麽可能?! 蔣雙妹坐在那兒,目瞪口呆,眸中還帶著淚意,眼睛還通紅發腫。但是,她可以離開這該死的臥室了! 她忙不迭站起來,甚至來不及思考更多,跌跌撞撞地就往門外跑。離開了臥室,她甚至不敢回頭,也不敢去看那半掩著門的衛生間。 她直接離開了她的公寓。 然後,她看見空空蕩蕩的走廊。 * 蔣雙姊已經和瘦子、小姑娘兩人一起離開了十一樓。 在長時間的敲門無人回應之後,蔣雙姊也隻能認為,蔣雙妹確實是離開了公寓,但是沒能和他們匯合。 因為剛才那台莫名其妙的空電梯,所以他們三個人也不敢乘坐電梯了,就隻能走樓梯。 瘦子提議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不如把這棟公寓樓整個探索一遍?你看,每一層樓的兩側各有樓梯,我們可以每下一層樓,就把整層樓都走一遍,繞到對麵的樓梯。 “這樣,恰好也可以看看這棟公寓樓的情況。可以的話,也和其他任務者,還有林檎大佬匯合。”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蔣雙姊。 蔣雙姊對此沒有什麽異議,她仍舊憂心忡忡地想著自己的妹妹。 她意識到,她或許是過於寵愛自己的妹妹了,甚至於……她都不知道,如果離開了自己,蔣雙妹是否有能力獨自在噩夢中求生。 蔣雙姊不由得感到後悔。 但是,像她們兩個這樣相依為命,並且相互信任的關係,而蔣雙妹又是那種懶散、不願意動腦子的人,在這種情況下,蔣雙姊怎麽可能不對妹妹多加關照? 唯一後悔的,大概就是沒有培養妹妹的獨立生存能力吧。 她仍舊在暗自思考著,因此壓根就沒怎麽仔細聽瘦子的話,心不在焉地就點了點頭。 瘦子也鬆了一口氣。雖然說那個肌肉男可能是卡販子,但是……他們素不相識,而蔣雙姊也沒有證據,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應該相信誰。 換句話說,他恨不得誰都不相信。 然而噩夢來到第二輪,他們仍舊什麽信息都沒有獲得。唯一的可能的來源就是,上一輪死亡的那名任務者——而那很有可能是蔣雙姊的妹妹! 這才是瘦子願意和蔣雙姊打交道的原因,不然的話,他可能就像對待肌肉男那樣,同樣對蔣雙姊敬而遠之了。 不管怎麽說,此時,三人就開始從十一樓的樓梯往下走,開始逐層探查。 此時,直播間裏的畫麵,一共分了四個。 走樓梯的三人、剛剛離開公寓的蔣雙妹、從一樓開始搜查的肌肉男和沈雲聚,以及……林檎。 其餘的任務者都以為,林檎還在公寓樓裏。很多人都知道,林檎的性格較為懶散,就算在噩夢中,也是能不挪窩就不挪窩。 有時候,一些任務者想,這位大佬簡直對不起他的武力值。 無數的任務者盼望著擁有林檎那樣的武力值,然後……隨便什麽,無論是在窄樓裏無法無天,還是在噩夢中為所欲為,總有可以做的事情。 但是林檎……林檎就像是一個苦行僧一樣。 怪道別人說他腦子有毛病。 他有著如此強大的武力值,卻還是按部就班地完成著噩夢,而且,還不去更高的樓層,隻是在底層混跡——就像是有些任務者說的,他完完全全就是在虐菜。 其他任務者無法理解他的行為。而林檎,似乎也從來沒有解釋過。 徐北盡知道林檎對噩夢,甚至對窄樓都不感興趣。現在他知道了,這可能是因為,林檎壓根就沒有關於地球的記憶。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一開始就誕生在窄樓之中,自然而然地,他不會想要離開窄樓。 而且,他又擁有這樣的武力值,即便在窄樓中也可以生活得舒舒服服。 他是窄樓底層的無冕之王——意思是,就看他身上穿的一些衣服吧,那都是一些日用品商人隔段時間就討好地送過去的。 而林檎盡管什麽表示都沒有,但是在噩夢中,如果遇到那些日用品商人,或者其他一些討好他的人的手下,如果對方證明自己的身份的話,那麽林檎也不吝提供一點小小的幫助。 正是在這種互惠互利的情況下,林檎才能夠成為窄樓底層的無冕之王。 但是……最近的林檎,似乎也發生了一些改變。 徐北盡看著主動離開公寓樓的林檎,心中這樣想著。 主動離開公寓樓的林檎,恰好避開了同樣在一樓的肌肉男和沈雲聚的視線。他漫無目的地在公寓樓附近繞了一圈。 他似乎是在找什麽,但是一無所獲。隨後,他發現可以離開公寓樓的範圍,去往商業區之後,他也立刻就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的意圖展露無疑,讓徐北盡不禁好奇——林檎這是在找什麽呢? 不過此刻,徐北盡要好奇的東西簡直太多了。 四個畫麵,幾乎每一個畫麵中,任務者們都有各自不同的經曆正在發生,讓徐北盡眼花繚亂。 觀眾們更是已經在哀嚎了:“我為什麽隻有兩隻眼睛!” “為什麽我的兩隻眼睛不能分開來看兩個畫麵!” “救命啊,我開始懷念北導了。” “北北,還是請你來調鏡頭吧,我再也不抱怨隻有一個畫麵的情況下,會錯過一些玩家的信息了,嗚嗚嗚。” 是的,雖然隻有直播間畫麵隻針對一個場景的話,會錯過一些信息,但是……但是如果每個場景都放在直播間的畫麵上,那他們也根本看不過來啊! 之前噩夢剛開始的一個小時裏,任務者都做著雷同的事情,於是觀眾們甚至覺得無聊起來。可是現在,任務者們開始分散在各處探索了,觀眾們就覺得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 看著滿屏的“請北北專注一個場景”的彈幕,徐北盡為難了一下。說真的,他也不知道現在哪個場景比較重要一些。 林檎這邊的話,他也不知道林檎會不會找到他——說不定呢?他真是怕了林檎那過於敏銳的直覺了。 蔣雙妹這邊,她剛剛走進了電梯,心不在焉地按下了一樓——電梯這玩意兒,要是成精了怎麽辦? 蔣雙姊、瘦子、小姑娘這邊,看起來還稍微平靜一點——但是他們正以一種掃蕩的方式,走過公寓樓的每一個角落。萬一錯過點什麽,那就是真正的錯過了。 肌肉男和沈雲聚這邊,和上麵三人同理——而且,徐北盡和觀眾們都知道,這個肌肉男就是一個卡販子。萬一他想偷沈雲聚的道具卡怎麽辦? 一時間,徐北盡左右為難。 好在,他很快也不需要為難了。 因為林檎居然找到了他。 ……這才幾分鍾! 徐北盡在林檎的畫麵上看到,這家夥居然直接就往地下一層的露天廣場走了……這沒道理啊!他怎麽可能知道自己就在這兒。 徐北盡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他還是下意識選中了其中一個場景,是肌肉男和沈雲聚那邊的,將其放大,然後將其餘的場景隱藏了起來。觀眾們沒意識到,他其實是為了掩蓋林檎來找他的事情,而隨便選了一個。 沒過幾秒,林檎就出現在了他的書店門外。 看到徐北盡的時候,他甚至驚喜地揮了揮手,然後走進了書店裏,說:“你在這兒啊。我還擔心你不在。” 徐北盡還沒來得及感歎林檎那超乎尋常的直覺,就被他的話勾起了一絲疑惑:“等等,你在找我嗎?” “可以這麽說吧。”林檎摸了摸下巴,他說,“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有兩個人……等一下,離開噩夢之後,你還記得這事兒嗎?” “我記得。”徐北盡好聲好氣地說,“什麽兩個人?” 林檎點了點頭,也不奇怪徐北盡在離開噩夢之後,為什麽還能記得噩夢中發生了什麽——窄樓居民什麽毛病沒有?奇奇怪怪的窄樓居民,任務者們見的多了,林檎也不以為怪。 他說:“有兩個人,在你家外麵轉來轉去。” 徐北盡怔住了,他驚訝地反問:“你是說……在窄樓?” “是的。”林檎說。 徐北盡立刻就感到了奇怪。 為什麽有兩個人在他的書店外麵轉來轉去?為什麽林檎會知道這件事情?最關鍵的是……林檎為什麽在噩夢中找他,然後告訴他這件事情? 一瞬間,各種問題都湧上了心頭。 徐北盡歎了口氣,覺得心累。他捏了捏鼻子,然後說:“一點一點來。你什麽時候看見那兩個人的?” 林檎也沒有覺得不耐煩,挺老實地回答:“白天的時候,我把那本書一口氣看完了,想還給你,所以就來找你,然後在你家外麵看見了兩個人。” 徐北盡繼續看著他。 林檎就解釋得詳細了一點:“兩個人,一個瘦子,一個像是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他們在你的屋子外麵轉悠了一會兒,然後進了你鄰居家的傳送門。 “我記得你隔壁的窄樓居民已經搬走了,以為那是一個空房子。也許他們會在屋子裏談到過來的原因,就跟過去了。 “但是沒想到已經有新的窄樓居民搬進去了,就進了這個噩夢。我想你就在隔壁,說不定也會出現在這個噩夢裏,所以就來找找你。不過主要還是為了找那兩個人。” 林檎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了一遍,說完,還仔細回憶了一番,然後點了點頭,誌得意滿地說:“沒錯。” 似乎對自己的記憶力十分自豪的樣子。 徐北盡無奈地看了他一眼。 他隨手把之前買的奶茶推到林檎麵前,友好地說:“謝謝你的提醒。喝奶茶嗎?這杯我沒喝過。挺好喝的。” 林檎有些愕然地看了他一眼,遲疑了一下,然後接了過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把心裏的話說出來,覺得那有些不得體。 他的想法是——不愧是你。 他一邊喝著奶茶,一邊望著徐北盡。他心中滋生出一種新奇的想法,這種想法可能從不久前他拜訪徐北盡的屋子,就開始逐漸出現在他的心裏。 他好奇地想,這家夥——這名窄樓居民,究竟是什麽樣的?他為什麽……為什麽這麽正常? 就如同曾經的那些任務者一樣,林檎也同樣因為徐北盡的一些特殊之處,而產生了好奇。而不同的是,林檎對徐北盡的噩夢絲毫不感興趣。 他反而想到了另外一些東西。 他想,之前徐北盡說他們是朋友。如果……這樣的話,那他是不是可以直接詢問?關於徐北盡的一些生活習慣方麵的事情。 不管怎麽說,他不想惹徐北盡不高興。畢竟他還是想和他打一架,想知道他們誰強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