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兵不動、作壁上觀,於是很多任務者都等不及了,直接離開。再往後,窄樓底層就已經換了一批人了。 現在,就連日用品商人,都不再是蔣雙妹曾經認識的那批了。 對於那名書店老板來說,往好處說,現在窄樓底層的很多任務者都不知道他的噩夢;往壞處說,林檎先前的警告可以說是白費了。 想著,蔣雙妹就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她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操心這麽多幹什麽呢? 她故作輕鬆地給自己找到了一個解釋——害,那還不是因為,她算是半隻腳參與了林檎大佬與那名書店老板的愛情之中嗎? 這段時間裏蔣雙妹壓力極大,於是不可避免地在這個時候,讓自己去想一些輕鬆的事情。 她偷偷看了一眼林檎,心想,也不知道大佬和他的心上人,最近關係發展到什麽程度了。 這樣的想法也不過在蔣雙妹的腦中一閃而逝,她又看向其他人,尤其注意那幾名自己不認識的任務者。 她知道林檎是值得信任的,沈雲聚是較為可靠的,但是另外那五人,她卻不敢完全相信。 其中有兩人,一男一女,一看就是同伴,神情略微緊張和焦慮;而另外三人,也有兩人是同伴,是兩個男人,一人在噩夢中都身穿西裝,另一人則是少年模樣,看起來年紀很小。 最後那人…… 蔣雙妹在那個女人的身上怔了怔。 那是一個看起來像神婆一樣的女人,穿著蓋住腳踝的黑色長袍,煙熏妝,一頭長發略微卷曲。她神色平和,卻低聲呢喃著什麽。 蔣雙妹凝神去聽,卻聽見那女人在說:“竟然走入了這個噩夢……果然,我與窄樓底層的緣分未盡……” 蔣雙妹:“……” 喂喂,這女人真的靠譜嗎! 蔣雙妹滿心吐槽無從訴說,隻能在心裏安慰自己:看起來其他人應當是挺靠譜的。 如果讓她知道,這個時候的林檎在憂心自己和徐北盡的關係,緋和巫見滿腦子都是末日、窄樓、出口等等,恐怕她對這個噩夢的前景就不會那麽看好了。 不過她並不知道,所以她保持了十分盲目的樂觀。 她在這一個噩夢中選擇的形象,是一個相貌普通、沉默寡言的女人,並假稱自己的名字為梁雙。 最先開口的,是那名西裝男。 他與他身旁的少年,十分嫻熟地掌控了局麵,安排了之後要做的事情,這讓習慣了窄樓底層任務者混亂屬性的蔣雙妹十分感動。 當然她也得知了一點,這兩人……是來自更高層的任務者,他們或許是認為這是“終極噩夢”,所以才特地進入這個噩夢,尋找所謂的“窄樓的出口”。 思索間,幾名任務者就已經交換了姓名與各自對這個噩夢的了解(不過緋和巫見並沒有說出自己從牧嘉實那邊得到的信息,也並沒有說自己來自更高層),包括那個奇怪的女人。 她沒有說名字,自我介紹為“神婆”。不過她不會真正意義上的占卜,也不會預言,她隻是喜歡這種神秘的感覺。 她說,她也是從更高的樓層下來的,不過在一無所獲之後,她不甘心這麽離開,所以打算再拚一次。不過,如果這一次的噩夢仍舊沒有什麽收獲的話,恐怕她還是會回到原先的老路。 她終究還是打算離開窄樓底層,去往更高的樓層的。 她又絮絮叨叨地說:“可是……我感覺這個噩夢不太對勁……嗯,就是一種感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露出恍惚的表情,“有什麽東西……真相,或者其他什麽……隱藏在這個噩夢中……” 其餘的任務者們:“……” 真糟糕,這就是來自更高層的任務者嗎? 常駐窄樓底層的蔣雙妹和沈雲聚,不約而同地用微妙的眼神,看了看同樣自我介紹來自更高層的西裝男和少年。 後者:“……” 高樓的第36層,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直播間裏,觀眾們也不由得哈哈大笑。 “形象不對啊!” “原來這就是來自更高層的高手嗎?在下佩服。” “現實就是如此的殘酷啊(沉痛)” “這群任務者似乎不知道這棟樓會在三個小時內倒塌?不然的話他們現在應該著急地尋找出路,而不是這樣閑談吧。北北覺得呢?” “咦,這口吻……” “是推理大佬!推理大佬您回來啦!您不在的時候我們可想死您啦!” “嚶嚶嚶,推理大佬不在,我們就隻能被北北的智商碾壓了!” “哈哈哈是我,我又回來看北北的直播了!最近十幾天家裏有點事情,所以疲於奔命,今天總算是空下來了,又剛好看到北北在直播~快樂!” 徐北盡同樣注意到了推理大佬的發言,他還來不及產生高興和好奇的情緒,就突然被另外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最近……十幾天? 怎麽會是十幾天? 徐北盡詫異地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窄樓和窄樓之外的世界,存在著時間差?窄樓裏的時間過得更快,而外界更慢? 此時距離徐北盡第一次開始直播,按照窄樓裏天色一明一暗的時間來算,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的長度;而在過去的一個多月裏,推理大佬一直都沒有出現在直播間。 但是,在他的口中,這僅僅隻是十幾天的時間。 徐北盡又想到,他上一次直播噩夢的時候,其實距離再上一次,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天。 如果正常的主播咕掉這麽多天,那對於觀眾們來說,指不定都忘了這究竟是什麽主播,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關注的。 但是,徐北盡的觀眾們並沒有什麽太誇張的反應。 他們的確說了“好久不見”,但是他們的“好久不見”,似乎沒有徐北盡理解中的那麽誇張。 如果按照推理大佬消失和出現的一個多月的時間,以及他口中的十幾天,換算一下的話,那麽現實與遊戲的時間就是將近二比一的比例。 而這又意味著什麽? 徐北盡的目光逐漸垂落,落到了自己的手上。他忍不住握了握手指,又用指甲掐了掐手掌,直到疼痛感真實地傳來。 他想,這意味著,他們的確困在某個擬真遊戲中,所以才會導致所謂的現實與遊戲的時間差。在各種小說、影視作品中,這種設定也已經屢見不鮮。 但是,他們的身體呢? 他們應當是以某種遊戲設備進入遊戲的,說不定就是當初的觀眾們所說的“營養艙”。或許隻有這種等級的設備才可以支撐他們長時間地停留在遊戲之中…… 當然,也有另外一個可能性。 就是他們已經死了。死在地球的末日之中。僅僅隻有他們的腦電波如同幽靈一般被保存下來,隨後被投放進這個名為《逃出生天》的遊戲之中。 徐北盡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掌,他可以看清楚自己掌心的紋路。分毫畢現。 隨後,他輕輕地將自己的手握成一個拳頭。 “如果已經死亡,”他輕聲地自言自語,並沒有讓觀眾們聽到,“那將我們投放進這個遊戲,又有什麽意義呢?” 他似有若無地、嘲諷地扯了扯嘴角,隨後緩慢地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當再次想起那些事情,他居然出乎意料地平靜和從容。 那似乎是因為,他的確已經長久地浸沒在那些記憶之中,所以,他現在已經習慣了、麻木了。又或者,僅僅隻是因為,他在很長時間內讓自己處在故步自封的狀態。 他讓自己在無數個噩夢中劃水,習慣性地壓製那些情緒和記憶,在漫長的、噩夢般的黑夜中保持清醒,獨自領受著窄樓夜晚時刻的孤獨與絕望。 那種狀態持續的時間太長了,於是,當他現在再重新想起那些久遠的記憶的時候,那已經恍如隔世,甚至幾乎沒有引起他的心緒波動。 而僅僅隻是一種,可笑的悲哀。 他想,直到現在,他仍舊無法麵對真相。他做不到。 曾經牧嘉實跟他聊天,牧嘉實說自己是個廢物、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他沒有說他究竟因為什麽而失敗。而徐北盡想,自己在麵對真相時的退縮、恐懼和無能為力…… 那同樣是一種失敗。 他緩緩地歎了一口氣。 在徐北盡思索這些事情的時候,任務者們已經走遍了這一整層樓。 拋開神婆的話題,他們的行動速度其實非常之快。這一層樓的麵積大概有那麽一千多平方米,不過因為一些原因,那些倒塌的梁柱、牆磚、桌椅等等,其實封鎖了非常多的麵積。 他們大概的行動範圍,隻局限於以他們出現的地點為中心,左右各兩三百米的地方。 往左手邊走至盡頭,是衛生間,但門是鎖住的;往右手邊,則是緊急求生通道,那裏的門意外地敞開著,就如同一封邀請函,似乎等待著任務者們的光臨。 而向外是破碎的玻璃,城市仍舊在熊熊燃燒;向內則是位於中央處的電梯間。 電梯間一共有四部電梯。去往那裏查看的西裝男和少年嚐試地按了一下下行鍵,但是僅有停在這一層樓的那部電梯打開了電梯門,而其餘的電梯全都沒有反應,也不知道停在哪一層。 西裝男問:“你怎麽看?” “看起來有兩條路可以選。”少年若有所思地說,“電梯,和樓梯。” 西裝男緩慢地說:“情況肯定不會這麽簡單,這兩條路必然有對應的難點。但是,可以先嚐試一下。” 少年點了點頭。 於是不久之後,在整層樓都搜索完畢之後,八名任務者聚集在他們最開始出現在這個噩夢的地方,開始討論彼此的收獲。 而西裝男最後總結說:“在這一層樓,能夠探索的東西並不多,而指向明確的就是電梯和樓梯。這是‘通道’。 “從窗外的場景來看,這座城市或許經曆了一場災難,這棟樓也未能幸免於難。所以我們出現在這棟樓的最高層,再加上電梯和樓梯,就意味著,我們或許得往下走。 “這裏是第36層,從樓梯間掛著的樓層牌可以看出來。 “而我們的最終目標很有可能是離開這棟樓。噩夢的結局是否指向樓外的世界,這是一個未知數,但是我們出現在這棟樓的最高層,順理成章的思路就是去往底層的出口。 “就如同……” 他的分析突然斷了一下。 在場所有的任務者都默然。他們都知道,西裝男的意思是,“就如同我們出現在窄樓底層,所以順理成章地往上走一樣”。 西裝男沉默了片刻,隨後說:“因此,我們要離開這裏,通過電梯和樓梯。不過是否要分開走,我們暫且不去討論。 “首先的問題就是,我們是否要嚐試破開衛生間的門?” 衛生間的門? 所有任務者都下意識看向了他們的左手邊,在那一側的盡頭,有鎖著門的衛生間。男廁與女廁都鎖著,僅有洗手池仍舊在外側。 蔣雙妹忍不住問:“暴力破壞可行嗎?” 西裝男微微一笑:“不試試怎麽知道?” 於是他們的確嚐試了,但是在用了大力之後,仍舊撞不開,於是西裝男隻能遺憾地承認:“或許這裏真的沒有什麽線索。” “不。”少年突然開口,“或許可以在下麵的樓層中找到鑰匙。”